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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艾佟 - 討喜小財奴【單】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標題: 艾佟 - 討喜小財奴【單】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7 10:44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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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國舅爺如此多嬌,引無數貴女競摔跤……她呸!
  在她看來,他不僅那張臉美得妖孽,根本整個人就是可怕的妖孽化身,
  不,不只,他還是個大流氓、臭無賴!
  他以為知道她用竹山先生的筆名寫俠義小說賺稿費就可以威脅她?
  呿,她用正當的方式攢私房錢,理直氣壯,沒什麼好怕的!
  況且她是照原主前世渴望平凡的遺願才刻意收斂鋒芒,當個安分的庶女,
  他居然說她沒出息?!那他當個閒散國舅爺又好到哪裡去?!
  更過分的是,他自己看上她,也沒問過她對他有沒有意思,
  硬送來信物玉珮定下她,還摸透了她骨子裡是個小財迷,
  她意外阻止外族劫鐵礦,他就去皇上跟前替她討來千兩銀票的賞賜,
  還送了她一盒小魚形狀的金錁子,讓她樂得睡前總要細細數一遍,
  哎喲,送禮就得像這樣送進心坎裡,瞧,她這不就把他也順道放心上了嗎?
  可是照她現代靈魂的理解,談戀愛明明是兩個人之間很簡單的事,
  為什麼他要娶她她必須先拿到女子學院考核第一名?
  又為什麼他尊貴的太后姊姊還要辦個棋藝競賽測試她的能耐?
  厚,她就說嘛,和皇親國戚沾上邊準沒好事,請問,現在退貨還成嗎?

【出版日期】    2016/09/30

【出版社名稱】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藍海E28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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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7 12:51 PM 編輯

第一章 大魏第一美男子

       今日天未亮,整個京城就驚動了,因為又逢京華女子學院一年一度的考核,而今年梅字號奪得第一的貴女,不分嫡庶,將成為大皇子的正妃。

        京華女子學院乃太祖皇后一手建立,初建之時便言明奪得前三名的貴女,不分嫡庶,由皇上賜婚嫁入宗室或權貴之家,換言之,這是給庶女出頭的機會。姑且不論嫡庶之分是否在人們心中真的消失不見,如同庶子可以上戰場或經由科舉建功立業,庶女也可以在女子學院證明自個兒的能耐。

       學院分成四個年齡層—— 菊字號,八至九歲;竹字號,十歲至十一歲;蘭字號,十二至十三歲;梅字號,十四至十六歲,然後再根據往後的年度考核成績區分為甲乙丙三個班級,如此看似將學生分出優劣,事實上是在提醒學子要清楚自個兒此時位於哪一個階段,成績較落後的要更加努力;當然,一年一度的考核不會區分程度,各憑本事。學院學生最大不能超過十六歲,而大魏女子通常十五、六歲訂親,最慢十八歲成親。

       一年一度的考核分五日舉行,除了經營算數等幾個比較特殊的科目是平日考核評分,其他科目像是琴藝、舞蹈、騎術、棋藝、書畫和女紅等,皆在這五日進行考評。

       每個學生鑽研的科目不盡相同,每年七月中學期開始,各人按自個兒的專長或喜好挑選,最少四科,最多六科,但不管學習幾科,最終只選最出色的四科積分加總評出前三名。雖是如此,能夠列入甲班的貴女,鑽研的科目通常不離琴棋書畫、舞蹈和騎術。

       總而言之,今日最受關注的當屬梅字號,接著是蘭字號,特別是出自甲班的貴女,若無意外,各個年齡層的前三名勢必從這兒出來。

       天剛剛大亮,女子學院周邊最佳觀賞地點已經被佔據一空,畢竟京城最出色的未婚貴女盡在這裡,也難怪京中的公子哥兒這幾日皆為之瘋狂。

       穆姌今年十四了,此次考核過後就升上梅字號,換言之,如今她也在受到關注的行列當中。若是四年前,雖然當時只有十歲,但也稱得上是受到矚目的貴女之一,可現在卻淪落到丙班,光芒盡失,眼前只求別落到最後一名,成為全京城的笑話。

        無論是最受矚目的琴藝、舞蹈和騎術,還是棋藝、書畫,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難,只要她願意,贏過甲班的貴女並沒有任何問題—— 是啊,從這副身體八歲那一年穿越而入,她就發現只要是原主擅長的科目,她很快就學會了,再加上她前一世擅長的算數、下棋,她簡直是女子學院的傳奇人物,可是因為原主在上一世臨終的願望,她這個佔據者有必要予以尊重,當然,她個人也非常認同原主的想法,生在這樣的時代,女子太過優秀從來不是什麼好事,紅顏禍水不是沒有道理。

        總結,原主但求重來一世能夠平平凡凡,她就平平凡凡,再說了,她被三房那個年長她一歲的穆媛推下水,出色程度總要打點折扣,要不,沒撞壞腦子,反而變得更厲害,這不是很奇怪嗎?

       「妳們聽說了嗎?」紀靈兒將坐在左右兩側的兩位好友拉向自己。「山長這次請來那位最神祕的國舅爺擔任主考官。」

       紀靈兒雖是安郡王的庶女,卻是唯一的女兒,一出生就養在嫡母身邊,消息自然比一般人靈通。

       齊吟妃兩眼陡然一亮,情緒略顯激動。「那位素有大魏第一美男子之稱的國舅爺?」

       雖然出自家風嚴謹的左相府,還是用心教養的嫡長女,可是齊吟妃骨子裡就是一個愛瘋愛玩的,也難怪一路跟著穆姌從甲班淪落到丙班,兩人堪稱最佳夥伴。

       「對啊,就是那位名聞大魏,風靡京中貴女,卻絕少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國舅爺。」紀靈兒是宗室成員,經常有機會參加宮宴,可是至今也無緣見上一面。

       「這位國舅爺不是經常不在京城嗎?」穆姌對於傳奇人物一向充滿好奇心。

       「國舅爺已經二十四歲了卻還沒成親,太后命他回京,還說他如果不成親,就不准離開京城一步。」紀靈兒嘿嘿一笑,壓低聲音又道:「說不定太后會從這次梅字號前三名的貴女中挑一個嫁給國舅爺。」

        穆姌搖了搖頭,「不會。」

       紀靈兒挑起眉,「為何不會?」

       穆姌怔愣了下,微抬起下巴,一副神機妙算的模樣道:「根據我聰明的腦袋瓜研判,若是國舅爺會如此輕易接受安排,太后也用不著為他苦惱這麼久,不是嗎?」

        但事實上她會知道,是因為她穿進原主身體之前,已經先從夢中經歷了原主的一生,換言之,原主是個重生之人,不過是她這個來自現代的人代替原主重生,正因為如此,她知道這次的前三名,一個嫁給大皇子,一個嫁進郡王府,一個則是嫁入國公府。

       紀靈兒點頭同意。「這倒是,聽聞這位國舅爺愛挑剔又難纏。」

        「這不重要,總之,今日終於可以見到這位國舅爺的廬山真面目了,是嗎?」齊吟妃興奮得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這是太后親口說的,錯不了。」

        「他主考哪幾個科目?」穆姌突然生出一個令人期待的畫面—— 眾家貴女一看到美男子,頓時手足無措,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當然是琴藝、舞蹈和騎術。」

       還好她沒喝水,要不然她很可能會不顧形象的噴出來……穆姌唇角一抽,「舞蹈?」雖然在現代看過不少男偶像歌手在舞臺上蹦蹦跳跳,但是她真的很難想像一個身分尊貴的男人跳舞的樣子。

       「國舅爺曾經在西域使節來訪時,與對方使節一起舞了一段劍舞,聽說當場迷得西域公主嚷著要下嫁,後來國舅爺搬出祖訓婉拒了。」

        「真可惜我沒有機會得到他的指點。」穆姌的聲音聽起來很歡快,站在旁邊看熱鬧很有意思,但是成為其中一員那就令人沒勁了。

        雖然每年考核最受矚目的科目只有琴藝、舞蹈和騎術,但是深受貴女歡迎的科目還有書畫。原主上一世也主攻這四科,她理當全部避開,可是若全挑她不擅長的,真的會落到最後一名,因此她不得不保留其中一科以便拉高成績,而書畫相對沒有吸引眾人目光的魅力,便成了她的選項。

        「不過,聽說山長將邀請他去百花園觀賞學院培育出來的牡丹。」紀靈兒戲謔的對著穆姌擠眉弄眼,「妳的牡丹種得如何?」

       「至少活下來了。」穆姌乾笑了幾聲。

        無論原主還是她,皆是摧花辣手,任何花卉落在她手上都只能一命嗚呼,可是從竹字號到蘭字號,好歹上了四年的園藝課,終於讓她脫離摧花辣手的行列。

       「妳也真是奇怪,明明不擅長那些花花草草,為何要選園藝課?」

       「就是啊,我都為那些落在妳手上的花兒流淚。」

       「我要學製香,就不能不知道如何種花。」穆姌早就為自個兒不合常理的行為找好了藉口。

       紀靈兒和齊吟妃同時蹙眉,不懂製香和種花有何關聯。

       「種出來的花越好,做出來的香料就更好。」

        她們顯然還是困惑不解,不過倒也沒糾纏不清,紀靈兒只是好心的建議道:「升上梅字號,妳就放過那些花花草草吧。」

       「是啊,落在倒數三名,妳只能嫁個窮酸的讀書人。」齊吟妃嚇唬道。

        「我再想想。」穆姌覺得嫁給窮酸的讀書人也沒什麼不好,重要的是自個兒的荷包是否飽飽的。武陽侯府庶女出嫁按例有四千兩銀子的陪嫁,嫁入公侯之家價碼翻倍,祖母再貼補,方有一萬兩……總之,嫁人之前能實實在在的存個幾千兩私房,嫁得窮酸又何妨?

        此時,逍遙閣裡的學生很有默契的停止交談,紛紛起身魚貫而出,前往位於荷花池上的水榭,也就是學院專供表演的場地,而觀賞之人只能圍坐在荷花池邊,遙望著水榭上盡情展現自個兒的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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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院明文規定,即使不參與考核還是要出席,因此縱使穆姌沒興趣,也有機會目睹大魏第一美男子的風采,而且身為蘭字號的學生,更是有幸坐在前面,可是,怎麼會是他?

       穆姌突然覺得汗顏,有眼不識泰山就是指她嗎?又不是只有一面之緣,還是數面,甚至有過一段小插曲,她竟不曾察覺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傳奇國舅爺!

       「原來妳也會看傻了啊!」紀靈兒取笑的用右手手肘輕輕頂了她一下。「我還以為妳分不清楚美醜。」

       穆姌真是無辜極了,來自靠電腦可以將醜八怪修圖成正妹正太的現代,就是天仙下凡站在面前她也沒法子驚為天人。她嘿嘿一笑,裝模作樣的道:「大魏第一美男子嘛,若不見半點失常,我還是人嗎?」

        齊吟妃輕聲笑了,「我一直以為妳是怪胎。」

        「我哪兒怪了?難道我多出一根尾巴嗎?」穆姌自認為相當融入這個時代,這歸功於大魏對女子的約束並不嚴厲,單從女子學院的建立就看得出來,當然,她也深知與眾不同不見得會讓自己討人喜歡,但絕對會讓自己變得很不自由,在這樣的時代還是當個小平凡比較穩妥。

       「妳沒有多出一根尾巴,只是恨不得當人家的一根尾巴。」齊吟妃真的認為穆姌是很特殊的存在,舉手投足自信優雅,可是卻又不愛表現,感覺很矛盾。

       「我……如此沒出息嗎?」原來她一直自欺欺人,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她只想躲在後面當根甩不掉的小尾巴。

       「妳就是個沒出息的!」紀靈兒忍不住搖頭道。

       「是是是,我沒出息,妳有出息,可是為何不見妳站在水榭上?」穆姌嘲弄的挑了挑眉。

       學院使用到水榭表演的科目只有琴藝和舞蹈,因此略有表現慾望或野心的貴女絕不會錯過這兩個科目,換言之,學院的學生很少人像她和紀靈兒一樣完全略過這兩個科目。

       紀靈兒故作惱羞成怒的伸出手想掐某人脖子,齊吟妃連忙擋了下來。「好啦,別鬧了,不過說真格的,這位國舅爺還真是美得太妖孽了。」

        紀靈兒附和的點頭道:「可惜啊,不苟言笑,挺嚇人的。」

       「若是他成日笑嘻嘻的,他的後院早就塞滿了。」穆姌倒是很認同這位國舅爺的風格,比冰山還冷,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倒是,不過即使他總是端著這副生人勿近的表情,還是有不少姑娘費心與他不期而遇,甚至有姑娘在他面前落水、摔跤,簡直是花樣百出。」

       「難怪他不想待在京城,出個門也不得安寧。」穆姌真的很同情他。

       「就是啊,京城適婚的女子有誰不想嫁給這位國舅爺,先別說上無公婆,且成親之後他就可以得到爵位。」

       「成親之後就可以得到爵位?」穆姌驚疑的問道。國舅爺又不是皇子,怎可能成了親就有爵位?

       「皇上剛登基不久,成王便利用皇上出城祭天時帶兵謀反,幸逢國舅爺獻計讓皇上突破重圍回到皇宮,皇上便賜予侯爵之位,可是太后擋了下來,說是等國舅爺成親之後再請皇上下旨讓他襲爵。」

       「看樣子,國舅爺對侯爵之位沒多大興趣,要不,為何遲遲不成親?」穆姌突然覺得這位國舅爺才是真正與眾不同,除非他跟她一樣是這個時代的冒牌貨。

        「誰會對爵位沒興趣?」

       「對啊,我覺得應該另有原因。」

       穆姌不再言語,再次將目光移向水榭上那個坐在主考官席位的男人,他的目光也正好朝這兒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三息不到,她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心虛的垂下螓首。

       他應該不記得她了吧?若非與他好友雲錦山有合作關係,六年前的事連她都不會擱在心上……好吧,這之間他們數次在雲石書坊擦肩而過,不過她都是女扮男裝出現在他面前,也不見他多看她一眼,只怕早就將她拋到腦後,此刻如何認出她?

       「怎麼?」紀靈兒感覺到她心神不寧。

       穆姌連忙搖頭說沒事,可是越來越坐立難安,總覺得他在看她……她是不是太自戀了?人家可是大魏第一美男子,只有人家看他的分,豈有他看人家的分?可是,為何這種感覺一直甩不掉呢?

       「靈兒,我肚子疼,去一下茅廁。」穆姌難為情的雙手捧腹,極力壓低身子起身離開。

       她向來懂得演戲也演得足,說要去茅廁,當然真的到了茅廁裡窩一會兒,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她走出來時,竟然見到了雲錦山,嚇得她差一點轉身跑回茅廁裡。

        「你如何混進來的?」穆姌慌張的東張西望,趕緊拽著他閃到角落。

        除了門房和幾個打雜的,女子學院不會出現男子,當然,今日情況特殊,因為有幾位主考官是男性,可是他們也不會這樣大剌剌的到處閒逛。

       「這個不重要,妳的東西何時給我?」雲錦山覺得老天爺一定很愛他,要不怎能如此順利逮到她?

        「我不是答應你會盡快給你嗎?」

        「盡快?那是多快?我記得每年四月妳都會跟著武陽侯府的老夫人去湖州。」

         「我會努力趕在那之前給你。」

        「妳確定?」

       雖然兩人合作三、四年了,雲錦山偶爾想起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丫頭撰寫的俠義小說竟然如此受歡迎,給雲石書坊帶來相當可觀的利潤,不過更教人難以想像的是她這麼年幼,還是個姑娘,竟可以將英雄人物寫得如此豪邁不羈、義薄雲天,他覺得自個兒的運氣不是普通的好,身邊出現一個李允晟這般令人驚豔的人物已經很了不起了,沒想到又教他遇見一個。

       「你知道這種東西需要靈感嗎?」穆姌懊惱的敲了敲腦袋瓜。

       「老聽妳這麼說,就算不懂也記住了。」

        她沒好氣的賞他一記白眼,「那你還逼迫我?」

         「我這是好心提醒妳,免得妳東西沒交出來就去了湖州。」雲錦山當然不會承認自個兒很期待她的新作,又想到女子學院一年一度的考核過後她就會離開京城,於是趁著李允晟受邀當女子學院的主考官,扮作他的小廝跟著進來,盼能找到機會尋到她說上幾句話。

        「慢上三、四個月又如何?」

        「如今妳終於有名氣了,當然要趁勢加把勁兒。」這丫頭過兩年就要嫁人了,以後他只怕別想再靠她掙銀子。

       「知道了,我盡快給你,不過以後別主動出現在我面前,若是教人發現了,我也別想寫了。」

        雖然一開始寫俠義小說的動機在於銀子,可是漸漸的,這成為她對上一世的思念和連結。為了融入這個時代,她必須捨棄某部分的自我,這種感覺很討厭,也很令人喪氣,好像自己變得不再是自己,偏偏自己又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改變,因為骨子裡她依然是那個熱愛自由的新時代女性。是啊,唯有創作俠義小說時,她才會覺得自己還是原來的穆姌,而非佔據別人身體的一縷幽魂。

        「姑娘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也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還盼著姑娘給我掙銀子呢!」雲錦山恭敬的拱手行禮,側過身子讓道。「有勞姑娘了。」

        穆姌又瞪了他一眼,趕緊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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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

       一聽見大丫鬟紅杏拉高的聲音,穆姌動作敏捷的將桌上寫了不少字的紙藏進桌案下的暗格裡,再從一旁取了一張新的攤平,裝模作樣的練字。

        「為何不在房裡伺候小姐?」楚姨娘問道。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容易給人一種柔情似水的感覺,不過這只是錯覺,她只有外表嬌小纖細,骨子裡可是個精明能幹的,要不然丫鬟婆子也不會一個個在她面前低眉順目的。

       「小姐練字時喜歡一個人。」

       「開門。」

       「是,姨娘。」

       穆姌的心思好像全投入在手中的毛筆上頭,一筆一畫傾注整個生命,兩耳不聞窗外事,可是楚姨娘太了解她了,這丫頭就會裝模作樣,尤其惹自己生氣的事,她做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過來坐。」楚姨娘逕自在軟榻上坐下。

       穆姌不疾不徐的落下最後一筆,欣賞一番,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放下毛筆,起身來到軟榻坐下,而此時隨楚姨娘身後進來的紅杏已經沏好茶送上。

        楚姨娘優雅的捧起茶盞喝了一口,冷冷的瞥了書案一眼。「妳不是練字就是作畫,難道不能花點心思在其他事情上頭嗎?」

       「手指有長短,我怎麼可能樣樣精通?當然是挑自個兒擅長的多費點心,要不,豈不是連倒數第三都撈不到?」

       穆姌自認為不是一個愛計較的人,可是每次面對原主的親生母親她就是無法平心靜氣。原主上一世為何會不得善終,最大的禍首就是原主的生母,她從小灌輸原主要爭要贏的意念,也因此原主的生活等於一部什麼都要拿第一的奮鬥史,然而可悲的是,原主就算拿了第一、嫁了皇子,並沒有讓她從此高人一等,她反而死在一場如同惡夢般的殺戮之中,所以臨死之前她才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若能重來一世,我要平平凡凡為自個兒活。

       雖然她只是外來者,但是她可以感覺到原主內心深處的不快樂,不是她選擇以庶女的身分出生,為何她必須勞心勞力抹去庶女的印記?當了皇子妃,難道就能改變她出生自姨娘的肚子這個事實嗎?她努力當個稱職的皇子妃,討好夫君,可是最後她還是被夫君毫不留戀的捨棄了。表面上,大魏嫡庶的界線很模糊,因為庶出的也能夠成為皇后,可是骨子裡對嫡庶尊卑的認知卻清清楚楚。

       楚姨娘忍不住皺眉。這丫頭小時候很聽話,教她往東,她絕對不敢往西,可是六年前落水醒來之後,她就越來越有主意,還特別喜歡跟她這個娘親對著幹,原以為是想討好夫人,沒想到在夫人面前也不見她有所收斂,主意一樣不少,不過說話倒是婉轉溫和—— 這不是明明白白告訴她,她就是跟自個兒的親娘過不去嗎?

       深吸一口氣,楚姨娘按捺著性子道:「妳是個聰明的,只要肯用心,豈有學不來的道理?」

       「我不喜音律,不喜舞蹈,不喜下棋。」換言之,她就是無心。

       楚姨娘變臉了,脾氣一來,聲音也變得極其尖銳,「妳腦子糊塗了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個兒是什麼身分,若不能爭得前三名,妳不想低嫁,就只能當妾。」

       她最恨的就是不得不為妾的命運。祖父捲入先皇奪嫡之爭,楚家男子流放邊疆,楚家女子成了官奴,祖母和母親從此一病不起,臨死前祖母請求好友出面買下她,隨後她便進了武陽侯府,成了老夫人的丫鬟,後來侯爺看上她,老夫人便將她給了侯爺。老夫人始終不曾問過她一句願不願意,因為在老夫人心裡,她就是一個可以任主子買賣的奴婢。

       「低嫁也沒什麼不好啊。」不想低嫁的人是姨娘吧。

       「什麼?」

       「嫁進普通官宦之家,規矩沒那麼多,日子不是更快活嗎?」

       楚姨娘氣惱的舉起手用力戳女兒的額頭,「妳還真有出息啊!」

        穆姌連忙往後縮,揉著額頭,痛得想罵人,不過她到底是女兒,不能失了分寸。她沒好氣的撇嘴道:「對啊,我就這麼一點出息,以後姨娘就不必為我費心了!」

        「妳是不是想氣死我?」

        穆姌嘆了口氣,平心靜氣的問:「姨娘開心嗎?」

       「嗄?」

       「侯府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可是妳心裡很苦,對不對?」

       怔愣了下,楚姨娘張口想反駁,可是話在舌尖轉了一圈,終究出不了口。

       穆姌並不期待姨娘承認,因為她是個驕傲的人,明明是妾,卻跳脫不了骨子裡身為伯府千金的意識。「我不想像姨娘一樣,穿金戴玉,看似光鮮,心裡卻苦得很。」

       「難道粗茶淡飯心裡就不苦了嗎?」楚姨娘不服氣的道。

       「我好歹是侯府家的姑娘,不至於粗茶淡飯。」撇開父親不說,嫡母也是個重視名聲愛面子的,不會隨隨便便將她嫁個窮光蛋,再說了,她自個兒也有掙銀子的本事,餓不死的。

        轉眼之間,楚姨娘變得無比哀怨,聲音極其壓抑的道:「妳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妳就是想教我心裡難過,是嗎?妳看不起我,怨妳從我的肚子生出來,若妳是夫人生的,妳還願意低嫁嗎?」

       穆姌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又來了,每次說不贏就裝可憐。「姨娘爭強好勝近半輩子了,不覺得累嗎?」

       楚姨娘聞言一怔。

       「我一想到成日要和一群女人鬥心機就覺得累、覺得煩,難道姨娘不擔心我會遭到人家毒手,死不瞑目嗎?」

       「妳聰明得很,只有妳鬥人,豈有人鬥得了妳?再說了,男人只要有點錢,哪能安分守著一個女人?」

        她是不是應該謝謝楚姨娘如此看得起她?雖然在現代看了很多宅鬥的書,可是理論不等於實務,她沒有作戰經驗,誰鬥誰還不知道呢!穆姌自動略過宅鬥這件事,直接回應第二個問題,「沒錯,男人很難安分守己守著一個女人,但是我只要顧好一個男人,總好過應付前仆後繼的好多個。」

       楚姨娘真是恨不得撲過去掐她,「妳這丫頭怎麼如此冥頑不靈?」

        「姨娘不也是如此嗎?」

        楚姨娘被女兒這話一噎,一時間身子僵了,表情也僵了。

        這會兒輪到穆姌優雅的捧起茶盞喝了一口,雖然茶湯冷掉了,但還是很適口。果然心情好,平日最不喜歡的冷茶也別有一番風味。

        見狀,楚姨娘倏地回過神來,更火大了,索性發狠道:「妳若不想氣死我,就好好給我爭一口氣!」說完,她起身走人。

        穆姌無動於衷的將茶喝完,放下茶盞,看著紅杏道:「下次別拿那麼好的茶招待姨娘,太浪費了。」

         「我若是給姨娘喝次等茶,這兒就沒有我的位置了。」紅杏是在穆姌八歲那一年才來到馨芳閣伺候,當然清楚穆姌的主意可大了,不過楚姨娘太厲害了,就連夫人都不會正面和她起衝突,她不過一個小小下人,當然只有百般討好的分。

        穆姌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妳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難道我會保不住妳?」

        「雖然小姐近來表現得很好,可我還是比較看好姨娘,姨娘的戰鬥力無人能及。」

        紅杏打從心底對穆姌又愛又護,可是主子沒有主子該有的樣子,丫鬟又豈有丫鬟的樣子?還好這是主僕倆關起門的事,出了房門,她們可是很有默契的一致對外。

        穆姌咬牙切齒,「妳也太實誠了吧!」

        「小姐不是老教我們坦誠相對嗎?」

        穆姌終於閉上嘴巴了,卻是讓自個兒的丫鬟給堵住的,這若是教楚姨娘知道,又要招來一句沒出息。不過她一點也不在意自個兒有沒有出息,最重要的是荷包有沒有底氣,所以啊,她還是趕緊窩到書案後面繼續筆耕,好存更多私房錢。



第二章 這兩人有祕密

       來到大魏,穆姌最滿意的莫過於這兒對女子的限制並不嚴謹,男女在林子裡幽會……喔不,只是巧遇,教人瞧見了,也不至於因此名聲就毀了,當然,最好有第三者在場,至少可以保證兩人無法幹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總之,女子要出門不難,畢竟大部分的貴女都會去京華女子學院學習,下學不直接回府,繞過去書坊一趟也是很尋常的事,女扮男裝也很常見,感覺這裡很像她印象中的唐朝,民風熱情奔放,不太一樣的就是這兒不流行冪䍦、帷帽那種東西,反正結論就是,她這個養在閨閣的庶女出門掙銀子不會太過顯眼。

       雖說經常可見女子獨自逛書坊,可是她來這兒的目的是「做買賣」,手上提著她的「貨物」,當然女扮男裝會更為妥當,至少不小心被人瞧見時,不會一下子就暴露她姑娘家的身分。

       大魏再如何開放,想必人們也難以接受他們平日追捧的俠義小說創作者竹山先生竟是個姑娘,甚至還未及笄。

        進了雲石書坊,穆姌如同進了自家後院,向夥計招呼一聲,確認雲錦山在之後,便一路闖進帳房,她更喜歡稱這裡為辦公室,因為書坊偶爾會請學子抄書,就是在這兒進行。

       穆姌將手中的藍包布包擺在雲錦山前面的案上,「此書命名《群英傳》,今日先交一半,過幾日再交另外一半。」

       雲錦山歡喜的打開布包,趕緊取出頭幾張紙,看了一小段落,隨即兩眼閃閃發亮的瞅著她,驚嘆道:「妳這丫……小子,真是太令人驚奇了!」

       「別驚奇,給銀子就好了。」

       她這個穿越者在現代看過太多武俠小說,本身還是個武俠小說作家,如今不過是將她上一世寫過的內容重新潤飾寫下來,因此每當他用那種「她是曠世奇才」的目光看著她時,她就會覺得自己很像詐騙集團,有些心虛。

       「我何時在銀子上虧了妳?」他很爽快的取了一張早就備好的銀票給她。

       看著銀票,穆姌笑得兩隻眼睛都瞇成一直線了。

       雲錦山見了忍不住取笑道:「沒見過像妳這麼愛銀子的……小子。」

       她將銀票收好,不屑的斜睨著他。「你不愛銀子嗎?」

       他嘿嘿嘿的笑了,當然愛,但是他可不會像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只是這種話他還是擱在腹中別說出口的好,得罪這丫頭可是得不償失。

       穆姌豈會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不以為然的冷笑道:「你以為遮遮掩掩就可以抹去你貪財的本質嗎?」

       「我可不貪財!」雲錦山抗議道。

       「你要是不貪財,一個小小的書坊如何搞得這麼大?」

       「雲石書坊不只是京城最大的書坊,還是整個大魏最大的書坊。」他得意道。

       「是啊,正是因為你貪財,雲石書坊方能有今日的景況。」

       雲錦山錯愕的張著嘴巴半晌,這才不服氣的道:「雲石書坊能有今日景況明明是我經營有方,為何是因為貪財?」

        「不貪財,你會費心經營嗎?」

       雲石書坊傳至他已經是第三代了,以前規模還不到如今的一半,他嫌棄雲石書坊明明開遍大魏,卻沒有多少賺頭,便想了許多主意擴大成今日的局面……如此說來,還真教她說對了,可是又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雲錦山苦惱的搔著頭,覺得腦子被她繞暈了。

       「你慢慢想,我先走了。」

        回過神來,雲錦山連忙在她走出帳房之前喊道:「別忘了趕緊將後半部送過來。」

       穆姌敷衍的揮揮手,腦子忙著為存款敲算盤,可是還來不及敲出個數目,就見到某個最不想見到的人迎面而來,她直覺低下頭、加快腳步,一個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直接往前撲摔,還好某人及時伸手拉住她。

       「小心。」李允晟的聲音如同外貌一樣冰冷。

        「謝謝。」穆姌像被燙著似的急忙將手縮了回來,行禮致謝後,走得更快了,好像後頭有惡犬正在追她。

         等她上了馬車,心臟還是跳得很快。

        「小姐這是怎麼了,為何流了滿頭大汗?」紅杏連忙取出帕子為她擦汗。

        緩了一口氣,穆姌突然想起一事,為何她要怕那個傢伙?即使他還記得六年前的事,那又如何?當時她不過是八歲的小丫頭,不知道他是國舅爺,在他面前小逞了一下威風,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不至於為此跟她算帳吧?

        念頭一轉,繃緊的神色頓時舒展開來,穆姌不由得自嘲一笑,人啊,果然不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祕密,要不,沒病也能把自己嚇出病來。

       「小姐究竟怎麼了?」紅杏糊裡糊塗的看著她的表情變化。

       「沒事,回去了。」

       穆姌伸手敲了敲車門板,車夫應了一聲,馬車隨即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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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與穆姌的初相遇,李允晟的記憶確實早就模糊了,那日在學院不過認出她是經常出入雲石書坊帳房、幾度和自己擦身而過的「書生」,其實他早就覺得她太像姑娘了,如今終於證實了,可是她一見到他竟像耗子遇到貓,教他不自覺多看了幾眼,難道他們不只是匆匆幾面之緣,而是有什麼過節嗎?今日更證實這樣的猜測,可只是想想,這念頭便放下了,偏偏接下來遇到另外一個更心虛的,教他不願多想也不能不想。

       「怎麼來了?」雲錦山一見到李允晟,慌慌張張將手上的紙放回布包,然後將布包綁好。

       「我不能來嗎?」李允晟狀似隨意的瞥了藍色布包一眼,布包的一角繡了竹子,竹葉上有隻蛐蛐兒,這教他不禁想起竹山先生,腦海中瞬間閃過剛剛離去的人,不過一轉眼,他又覺得自個兒的想法太荒謬了,隨即拋到腦後。

       「不是。」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你又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這是什麼話,我可不是寶山堂,我又不賣春宮冊。」

       「春宮冊也不是見不得人。」每個出嫁的姑娘都會有一本春宮冊壓箱底。

       雲錦山驚愕的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沒看過寶山堂的春宮冊?」

       「你看過?」

       「寶……寶山堂是雲石書坊的對手,當然要知道那兒有什麼吸引人的。」雲錦山說得冠冕堂皇。

       他當然不會承認他當初是真的很好奇寶山堂的春宮冊為何賣得特別好,看了之後他由衷接受一件事—— 寶山堂擁有比雲石書坊更好的畫匠。

       其實,若是穆姌能夠畫春宮冊,也不見得會輸給寶山堂的畫匠,可她偏偏是個姑娘,他只能忍痛犧牲春宮冊這一塊甜頭。

       「是嗎?」李允晟似笑非笑的道。

       「這個不重要,你今日應該不是閒著來這兒坐坐吧?」雲錦山趕緊轉移話題。

       李允晟也沒心思抓著不要緊的事糾纏不清,終於收起漫不經心,神情一肅道:「十日後我要去湖州,你也一起去吧。」湖州也有雲石書坊,雲錦山在那兒能夠運用的人脈自然比他還多。

       頓了一下,雲錦山立刻反應過來。「皇上讓你去湖州?」

       李允晟點了點頭。「最近湖州出現許多南越商賈。」

       雲錦山怔愣了下,覺得很好笑。「我們與南越可以自由經商,這有何奇怪?再說了,湖州是南方藥材買賣最大的集散地,別說是臨近的南越,就是更遠的西南夷商賈也喜歡上那兒買藥材。」

       「確實如此,可是這些商賈孔武有力,像是練家子。」

       「練家子難道不能經商嗎?說不定他們原是盜匪,如今為了討生活,轉而做起買賣……對了,你的商隊不也收了許多盜匪嗎?」

       「我也認為如此。自從皇上繼位之後,與臨國友好通商,無論大魏、南越還是北齊,盜匪都減少了,這其中確實有不少轉而從事買賣,可是皇上覺得有異,我也只能走一趟。」皇上對南越一向很敏感,又不相信那些朝廷命官能夠處理好南越的問題,只能找上他這個小舅舅。

       雲錦山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覺得很困惑,「皇上為何對南越如此在意?說起來,北齊和西域對大魏的威脅更大,不是嗎?」北齊的鐵騎強悍,西域的遊騎兵神出鬼沒,可以說是大魏百萬雄兵最難纏的對手。

       「大魏與南越本是一家,也難怪皇上特別在意南越。」

       雲錦山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這是太祖時候的事,如今早就不是一家了。」

       太祖經過長年爭戰終於建立大魏,已經無力討伐在背後捅他一刀、於南方自立為王的弟弟,只能雙方議和,以聯姻來維持關係,後來太宗繼位,不願意以這種低姿態維持雙方的友好關係,便不再提起聯姻,不過太宗的幾個兒子顯然不認同這種做法,私下與南越皇室勾搭,南越皇室紛紛送女人進皇子府,太宗雖知情,卻也管不了兒子們後院的事,只能明文定下有南越血統之皇家子弟不得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如今皇家子弟也不知有多少混有南越血統,莫怪皇上對南越生出戒心。

       「皇上有掛慮,我們就去瞧瞧。」

       「朝廷有上百位臣子,我就不相信皇上找不到一個可以勝任湖州的差事,為何偏偏喜歡找你?皇上是不是忘了你只是皇商?」

       「廢話真多。」

       雲錦山撇了撇嘴,「湖州地勢高,是個消暑的好地方,反正待在京城也挺無趣的,我們就去湖州走走吧。」穆姌正好要去湖州,說不定可以藉此機會說服她再畫一幅畫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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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允晟不喜歡進宮,宮裡是非多,就算不想惹事,麻煩也會自動找上門來,可是太后發話,沒有成親,不准他再離開京城一步,因此出發前往湖州之前,他總要做個樣子進宮一趟,交代一下自個兒的無奈,免得這位將他視為兒子養大的姊姊又要哭訴他沒良心,教她操碎心了。

       人人皆知,比起皇上,他更像太后的兒子,就是皇上偶爾都拿此事取笑他,說他不是小舅舅,而是弟弟,但沒有人知道他其實討厭這樣的關注,這教他連低調過日子的權利都沒有,再加上他的容貌,待在京城簡直度日如年,可是太后根本無法理解他的心情,老是責怪他讓人操心,為何不喜歡過好日子,偏偏要去外頭受苦。

       果然,太后聽見他要去湖州,臉色就變了。「雖然你手上有聖旨,婚事由自個兒作主,可是你也不能一直放著不管,如今又要跑去湖州,何時方能成親?」

       「皇上讓臣弟去湖州,臣弟能不去嗎?」李允晟實在覺得很冤枉,並非因為他可以自行婚配,他才拖延著不成親,而是至今還未遇見對他容貌有抗拒力的姑娘……最近倒是見著一個,可是人家怕他怕得趕著逃命。

       「皇帝為何突然讓你去湖州?不會是你去求皇帝的吧?」

       她還會不清楚他嗎?京城對他猶如牢籠,除了逢年過節,他一刻也待不住,正巧這次他回來,適逢京華女子學院一年一度考核,她便安排他去當主考官,心想,全京城最貌美最有才情的姑娘都聚集在他面前,他總能看上一個,從此收心,留在皇都安安穩穩過日子,結果,還是沒有一個入得了他的眼。

       「我比較喜歡北方。」換言之,若是他求到皇上面前,也應該挑北方。

       「皇帝為何讓你去湖州?」

       李允晟沒有回答,捧起茶盞喝了一口。

       太后和皇上能夠維持母子情深,歸功於太后不曾對朝堂上的事指手劃腳,當皇上出言指責鎮國公府,太后總是沉默以對,皆因太后比誰都清楚皇上的驕傲,不出聲,更能維護鎮國公府,果然,皇上從一開始的打壓漸漸轉為重用,甚至連他這個喜歡四處飄泊的遊子都惦記上了。

       「你不說哀家也知道,必是為了南越。」說到湖州,就會想到隔了一座白崚山的南越,這不只是太祖皇帝死不瞑目的恨,更是她與皇上一輩子不想回憶的痛。

       他還是不發一語。

       她嘆了口氣,「南越已成為皇帝的心病了,不滅了南越,皇帝永遠不會心安。」

       在這方面李允晟是認同雲錦山的想法的,皇上更應該擔憂的是北方和西方的兩隻猛虎,可是皇上的心思從來沒有離開過南越,很明顯的,南越有令皇上更擔心的力量,不過那股力量是什麼,他從來沒有問過,畢竟要是能夠明說,太后絕不會瞞著他,所以他只淡淡的道:「大魏根本沒有力量滅了南越。」

       「大魏就算能夠繼續強大富足三十年,只怕也滅不了南越,這一點哀家知道,皇帝又豈會不知?可是皇帝就像著了魔似的,只要南越有個風吹草動,皇帝就不會放過機會攻打南越。」

       「太后最好勸勸皇上莫要執著南越,皇上想滅南越,南越何嘗不想入主中原?」

       太后舉起手終止這個話題,轉回她最關切的事,「明曦,哀家管不了皇帝,皇帝要你去湖州,哀家也不能阻止,但是何時成親,你總要給哀家一句話啊。」

       「臣弟想成親時自然就會成親。」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又想敷衍了事了嗎?」

       「臣弟還未遇到想成親的姑娘。」李允晟真是無奈極了,明明句句發自肺腑,為何總被視為隨口之言?

       「若是一輩子遇不到你想成親的姑娘呢?」

       「臣弟只想娶個合眼緣的姑娘。」

       「什麼合眼緣的,這分明是在敷衍哀家,真當哀家老了,不懂你的把戲嗎?不如你直接開出條件,哀家按著你的條件給你挑出一籮筐,你再從其中選一個,如何?」

       這是挑蘿蔔嗎?李允晟眼前突然出現一顆顆蘿蔔,蘿蔔還在田裡等著被拔起來,有的蘿蔔太大了,太后拔不動還摔了一跤……這樣的情景一閃過,他差點笑出聲。

       「怎麼了?」

       清了清嗓子,他努力消除那個滑稽的畫面,軟言軟語的道:「記得太后說過,最遺憾的莫過於嫁入皇家,一輩子被困在這兒。」

       「哀家不經意的一句話,你記得可真清楚。」

       「臣弟可以說是太后養大的。」

       母親年四十五方生下他,他出生後,母親的身子虧損得相當厲害,根本沒心力照顧他,而當時還是貴妃的太后正好失去一個女兒,先皇便讓父親將他送到太后身邊,正因為如此,當今皇上年長他十歲,他們甥舅的關係更像手足。

       「既然記得是哀家將你養大的,你就不能讓哀家少操一點心嗎?」

       「皇上的後宮就夠太后操心了,太后何必將心思花在臣弟身上?」皇上為了平衡朝中權力,後宮的女人各個不簡單,若非太后壓著,也不知道鬥成什麼德性。

       「皇帝是個有主意的,後宮的平衡還不需要哀家操心。」

       「這倒是,只是太后還是要留意,皇上也有喜惡,難保不會亂了後宮的平衡。」

       因為養在太后身邊,他與皇上的感情特別好,對皇上的了解也比一般人深。當今皇上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帝王,看待權術在情誼之上,這也是當初太后不讓他接受爵位,而他選擇成為皇商,帶著商隊遠離京城四處做生意的原因,鎮國公府的權力已經頂天了,若再出一個義勇侯,朝廷權力就會嚴重失衡,皇上只好狠心擊打鎮國公府,確保朝堂上另外兩股勢力能夠穩住。可是,再懂得算計也敵不過人的情感,先皇就是栽在這上頭,害得鎮國公府差一點傾覆。

       太后顯然也想起那段令人傷痛的過往,神色暗淡了下來,「你別擔心,哀家還有力氣,哀家會留心,不過,若是你再不成親,哀家操心你就會操心到沒有力氣。」

       「臣弟又不是孩子,想成親就會成親。」

       「娘親臨終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再三囑咐哀家一定要看著你成家立業,你不成親,哀家死不瞑目。」

       「臣弟看太后身子硬朗,再活上二、三十年也成,不怕見不到臣弟成家。」

       「哀家可不想變成老妖婆。」

       「太后變成老妖婆,也是最美的老妖婆。」

       「老妖婆就是老妖婆,還有分美醜嗎?」太后擺了擺手,態度轉為強硬。「你別想扯這些有的沒有的轉移哀家的注意力,今兒個哀家跟你說清楚了,從湖州回來,你若不給哀家一個交代,哀家就直接幫你拿主意。」

       李允晟很識相的不表示任何意見,誰知他何時能從湖州回來,屆時又是何種情況,太后可還有心思關注他的親事……總之,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今多想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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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來這時空之時,因為難以接受,穆姌總是蔫蔫的提不起勁,眾人皆以為是落水嚇到了的關係,此時正逢穆老夫人要去湖州參加穆家二房的喜事,老夫人便提議帶她一起前去散心,沒想到到了湖州,她整個人都精神了。

       眾人以為湖州水土適合她,唯有她自己知道,這是因為原主不曾到過湖州,換言之,她擺脫原主的路,有了這一世是屬於自己的感覺。

       見她在湖州朝氣蓬勃,從此每年學院考核過後,學期結束,祖母都會帶著她一起前往湖州,感覺很像過暑假,教她開心得從出門坐上馬車就笑得闔不攏嘴。

       雖然大魏女子出門相當自由,可是只限於生活的四周,若想出城,必是和家人一起,要不就是學院活動,反正皆是有所目的的,至於出遠門遊山玩水只存在於俠義小說之中,現實層面難以實現。

       穆老夫人見到孫女一上船好似瞬間活了過來,不由得取笑道:「妳這丫頭還真是貪玩,出了門就像隻猴兒似的。」

       儘管穆姌在學院表現不佳,可是穆老夫人偏疼最出色的長子,自然愛屋及烏疼愛大房唯一的女兒,再說了,她也懂得討好賣乖,老人家當然不會不喜。

       「祖母,待在京城,成日和別人比這個、比那個的,真的很累人。」這次出門真的不太容易,因為要升上梅字號了,明年學院的考核很可能影響她的一輩子,姨娘當然希望她留在京城好好加強,還好祖母站在她這一邊,言明以後再也沒機會出門了,而且也不差這兩個月。

       穆老夫人傷腦筋的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妳若是個有出息的,還怕人家比嗎?」

       穆姌望著祖母,試探的道:「祖母,我就算爭得第一、嫁入皇家,但這樣真的比較好嗎?」她多少盼著祖母能夠站在她這一邊,要不,不管父親或嫡母,更別說是姨娘,即使她沒有在學院爭得第一,也盼著她能夠高嫁,好為家族帶來利益,祖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私心,不過祖母是個有智慧的女人,看得比較深遠。

       穆老夫人微微挑起眉,「妳不想高嫁嗎?」

       穆姌嘿嘿一笑,「祖母知道我是個懶人,我幹不來勞心勞力的活兒。」

       穆老夫人嗤笑的哼了一聲,「妳還好意思說自個兒是個懶人。」

       「這不是明明白白的事,我又何必裝模作樣遮遮掩掩?」穆姌從來不介意貶低自己,比起處處爭強好勝,她這種有一身缺點的人反而更容易被人接納,說白了,人都有嫉妒之心,也因此太過優秀的人往往孤獨,原主的前一世就是如此,人人看她光鮮亮麗,卻沒瞧見她的背影如此孤單蕭索。

       穆老夫人不屑的睨她一眼,「妳這副沒出息的德性,高門大戶也沒妳的分。」

       「萬一……人家就是瞧上我了呢?」按理,她與原主上一世的軌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可人生最常發生的就是意外。

       穆老夫人笑了,「妳這丫頭也太高看自個兒了。」

       穆姌抬起下巴,「我可是穆家的姑娘,穆家的姑娘哪有一個不好的?」

       這話倒是很合穆老夫人的心,穆家的姑娘不多,因此每一個都很矜貴,三歲就開始啟蒙,琴棋書畫都要學,馬術、舞蹈也不能少,所以進了學院之後,不會落在倒數三名,直到穆姌這個意外出現。

       「妳一個姑娘家都還沒及笄就急著操心親事,不害臊嗎?」

       「這關係一輩子。」害臊這個詞對她這個擁有現代靈魂的人來說太陌生了。

       穆老夫人其實很喜歡孫女的坦率。「妳的親事有妳爹把關,還輪不到祖母操心。」

       「爹最敬重祖母了,祖母不願孫女高嫁,爹就不會讓孫女高嫁。」

       穆老夫人得意的點點頭,兒子確實孝順。「妳別擔心,妳爹是個守本分的,攀不起的高枝他不會眼巴巴的貼上去,若是妳應付不來,不但不能給穆家帶來好處,反而給穆家添麻煩。」

       「祖母和爹高見。」穆姌恭敬的拱手行禮。

       穆老夫人沒好氣的又戳了戳她的額頭,「妳這丫頭的腦子也不知道如何長的,怎麼會如此豁達?」

       穆姌嘿嘿嘿的回以傻笑,「就是啊,連我自個兒都覺得稀奇。」

       「豁達是好,可是妳也得爭口氣,至少別落在最後三名,妳姨娘都被妳氣病了。」穆老夫人知道孫女是故意隱藏自個兒的光芒,雖然她也覺得這樣很好,庶出的就算能爭贏嫡出的,也無法抹去庶出的身分,不過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如今還成了穆家的笑話。

       「孫女也不想落在最後三名啊!」穆姌也不是沒想過再往前擠個一、兩名,哪知道她的園藝和製香成績會這般悲慘。

       「是嗎?」

       穆姌實在不知如何回應,只好又嘿嘿嘿的傻笑。

       這時,她們聽見從隔壁大船傳來的吆喝聲,兩人很自然的同時將目光看過去,其實她們先前就留意到這艘大船了。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船,竟然可以跟官船一樣大!」雖然大魏的律法沒有明文規定,但是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商船和客船不能大過官船,當官的嘛,派頭當然要大一點。

       「這應該是皇親國戚。」

       穆姌恍然大悟的道:「皇親國戚當然比當官的更在意面子。」

        「只是這應該不是一般的皇親國戚,否則也沒能力擁有這樣的大船。」

       是啊,皇親國戚說好聽是皇家的親戚,可是又不能保證每一個都有賺錢的本領,何況這些皇親國戚絕大部分都沒有爵位,當然也沒有朝廷每年給的恩賞,就是養一艘小船也要考慮考慮……念頭剛剛閃過,穆姌就見到雲錦山,接著是李允晟。

       雲錦山顯然也看到她了,很自然的舉起手,可是下一刻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縮回來,不過來不及了,已經被某人瞧見。

       「你們很熟嗎?」李允晟似笑非笑的道。

       「你忘了嗎?六年前我們在湖州慘遭一個野丫頭嘲笑釣不到魚,當場還展露一手釣魚的絕活狠狠羞辱我們,那個野丫頭就是她。」雲錦山覺得自個兒的心快跳出胸口了,差一點反應不過來。

       略微一頓,李允晟也想起來了,「原來是她!」因為發現他皇親國戚的身分,擔心他會報復她,才會一見他就像耗子遇到貓,可是這樣的反應會不會太大了?此事已過六年,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何必害怕成這樣?

       「沒錯,她就是那個囂張的野丫頭,當時不過八歲就這般目中無人。」雲錦山一副恨不得將穆姌踩在泥裡的模樣,好證明他們沒有任何瓜葛。

       李允晟斜睨著他,狐疑的又道:「可是你們的交情看起來不單單只是一面之緣。」回想她當時的狂妄,她絕非膽小鬼之流,她的膽怯勢必有其他原因。

       「呃……這個野丫頭很喜歡看書,經常來雲石書坊,幾次遇見了,說上幾句,自然就熟識了。」雲錦山所言不假,他與穆姌的熟識確實從雲石書坊開始,不過他為何有一種不敢直視李允晟的心虛感?

       「是嗎?」

      「當然,人家是大家閨秀,我又要如何與她熟識?」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掉落陷阱的獵物。

       「她每次去雲石書坊都女扮男裝。」

       雲錦山的眼神閃爍不安,張著嘴巴半晌才擠出話來,「你也在雲石書坊見過她啊?」

        「是啊,見過幾次,但我可沒有因此跟她混熟。」

       雲錦山乾笑了幾聲,「你這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若非自幼相識,誰能跟你混熟?」

      「這倒是。」

       他過關了嗎?雲錦山緩了一口氣。明曦是不是察覺到穆姌就是竹山先生?沒道理啊,他跟她合作三、四年了,偶爾都還會懷疑竹山先生另有其人,明曦就算對她老是女扮男裝起了疑心,也不可能想到她就是竹山先生……是啊是啊,他可別自亂陣腳洩露了她的底細,她會整死他的……

       很奇怪,他們明明只是合作掙銀子,也沒多少往來,為何他會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認為她這個丫頭惹不起?也許是因為她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驕傲和氣勢吧。

       李允晟若有所思的看了雲錦山一眼,再望向官船上那個嬌小的人兒,這兩人之間肯定有什麼交易,否則何必緊張別人將他們牽扯在一起?嘖嘖,這可讓他好奇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7 02:05 PM 編輯


第三章 她是屬狐狸的

       來到湖州,穆姌真的覺得自個兒好像被解開鍊子的猴子,天未亮便騎馬上山等日出,下山時順便到河邊釣魚,烤魚當早膳享用,再爬到樹上掏鳥窩、摘果子,踩著泥巴在池塘裡捉魚挖藕,再加上二堂伯祖母家的堂姊穆婧也是個靜不下來的,相差一歲的兩人正好可以結伴一起瘋一起玩,豈能不快活?

       更重要的是,湖州也有一家雲石書坊,而湖州因為靠近南越,民風開放,姑娘家窩在書坊看書實屬平常,不像京城,姑娘家就是上書坊買書買筆墨紙硯,不是急匆匆的就是得成群結隊,只因為有許多窮學子會待在書坊看書,家教嚴格的大家閨秀當然要避免在那種地方待太久,也難怪會出現大家閨秀女扮男裝逛書坊這種現象,而湖州就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其實雲石書坊為了避免採買和看書之人互相打擾,分別闢了不同的出入門戶,因此若非有意,大家閨秀絕對不會遇到窮學子。

       總之,她在湖州如同困在水桶裡的魚兒重回大海,開心又快活。

       「今日我一定會贏妳!」從馬側取下魚簍和釣具,穆婧豪氣萬千的對著穆姌下戰帖。

       穆姌驕傲的揚起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放馬過來,我等著。」

       「妳看不起我?」穆婧真的覺得自己很窩囊,明明她才是鄉下長大的孩子,為何兩人一起釣魚這麼多次了,她沒有一次贏過姌妹妹?

       「不敢,只是至今未曾遇到對手,對婧姊姊滿懷期待。」穆姌調侃道。

        現代的她自幼就是個武俠小說迷,為了感受一下那些大俠武功高超的境界,首要目標就是成為釣魚高手……這是為何?她也不知道,老爸如此教導,她就照著做,當然,不排除這是老爸為了得到她個釣魚夥伴瞎掰出來的,但對她而言很受用,她還因此成了釣魚高手。

       「今日妳一定會敗在我手上!」

       「別說了,我肚子餓了,想吃烤魚。」

       穆婧左右看了一下,「今兒個我在這兒,妳上去那兒,越遠越好,直到我看不見妳。」她相信穆姌手上一定有釣魚的法寶,魚兒才會湊到穆姌那兒,唯有將兩人的距離拉開才能公平比賽。

       穆姌不在意這種小事,要穆婧好好加油後,便轉身沿著清泉溪往上游走。

       走了不知多久,地勢越來越高,再過去就深入山林,她回頭看了一眼,已經不見穆婧的身影,終於決定今日的釣魚地點。

        她挑了一塊大石頭,放下用右手勾著的魚簍,從裡頭取出釣竿、魚餌,準備大展身手釣起幾條肥美的鮮魚。前兩日釣上來的全是白鯇,今兒個也不知道能不能釣點別的上來,換一下口味。

       只是她人才剛坐下來,就隱隱約約聽見打鬥的聲音,但想想她又覺得應該是自己的錯覺,這附近百姓大多有田地和藥草圃,日子過得還不錯,沒聽過有什麼混混流氓之類的,不會有人跑來這裡尋仇,不過嘛,正常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而她絕對是很正常的人,當然要摸過去看個究竟。

       穆姌放下釣竿,躡手躡腳的走進林子,當打鬥的聲音越來越明顯,甚至近在眼前,她很機警的停下腳步,就近找個可以藏身又可以窺探的地方窩進去。

        睜大眼睛,她努力尋找打鬥的身影,很快的就看見了,可是老天爺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怎麼會是第一美男子國舅爺?!

       她不自覺寒毛直豎,不安的嚥了口口水,眼前的李允晟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而是程度又上升了好幾級,簡直可以用陰暗殘暴來形容了,她感覺很不妙,無論被哪一方發現她躲在這兒,她的下場只有一個—— 死,畢竟這樣才能確保她不會對外洩露半個字……不不不,雖然她不喜歡這個君權至上的時代,但日子過得很不賴,很樂意多活幾年,以便彌補上一世三十歲不到就慘遭車禍的短命悲劇。

       怎麼辦?撤退嗎?可是要是不小心發出聲響,她不是死得更快?這不是小說常有的情節嗎?這位國舅爺絕對是她的惡夢,他為何不去別的地方,偏要來這裡跟人家打架?還有啊,他不是皇商嗎?為何會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念頭一轉,穆姌就看見李允晟一劍刺入對方心窩,劍尖都從人家背後露出來了,他還覺得不夠,直至整支劍沒入胸口、對方無力的倒了下來,他才順勢把劍抽出來。

       她用雙手緊緊捂著嘴,不單為了防止自己尖叫,也是因為這麼血腥又殘忍的一幕讓她都快吐了。

       「出來。」李允晟的聲音陰森森的,像是陰間來的使者。
這種時候她是不是應該趕緊滾出去求饒?可是萬一他發現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呢?沒錯,不到最後關頭,她絕對不能走出去,這可能是自投羅網,不過下一刻,她就看見一把血氣沖天的劍抵在脖子上,只要她稍微動一下,她的喉嚨就會見血。

       「大俠饒命,我什麼都沒看見,不騙你。」穆姌趕緊示弱,站起身的同時還將雙手往上移,改捂著眼睛,證明所言屬實。

       一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穆姌,李允晟眼中的殺氣瞬間褪去。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她!瞧她滑稽可笑的舉止,他的唇角不自覺上揚,忍不住開玩笑道:「可是我手上的劍說妳看見了,這該如何是好?」

       「它看錯了,真的!」

       「它從來不會錯的,若不給它一個交代,它絕對不會入鞘,這可怎麼辦?」

       「我可以對天發誓,它真的看錯了,能否請你跟它商量一下?」穆姌雙腳抖得都快支撐不住她的身子了,難道今日真的要命喪於此?

       「按著我們長久相處的經驗,它從來沒得商量。」

       她惱了,放下雙手,怒瞪著他,「你如何才肯罷休?」

       他就知道她絕非膽小鬼之流,不過假裝一下子就露出本性了,不知道他繼續逗下去她還會有何反應?「這種情況妳不是應該跪下來求饒嗎?」

       「不是說它從來沒得商量,我又何必委屈求饒?」

       「它沒得商量,但我可以商量啊。」

       這是要她跪下來跟他求饒的意思嗎?穆姌驕傲的抬起下巴,「不要,要殺要剮隨便你,不過從此以後我會夜夜成為你的惡夢,教你難以成眠,你不到三十歲就會精神衰弱,俊美不再,一心求死。」

        這才是這丫頭的真性情嗎?不錯,很有意思!「為何不向我求饒?」

       「本姑娘的膝蓋彎不下來。」在她看來,他比他手上的那把劍還兇狠。

       「妳的骨頭還真硬。」

       「骨頭不硬,我不是日日走路都要摔跤?」

       先是一怔,隨即李允晟忍俊不住的笑了。

       穆姌被他的反應弄得有些懵了,她說錯什麼了嗎?骨頭缺鈣真的很容易摔跤啊,但看他這個樣子,讓她覺得自己說了什麼笑話,這個男人讓她有一種不知如何應付的無措,看起來冷冰冰的,還以為他不愛說話,而且不久之前,他還兇狠殘酷的殺了人,可是這會兒他竟然笑了,感覺又很親切……嚇!這會不會是準備殺她滅口的前兆?故作親切讓她放鬆,下一刻就一劍刺過來?!若要判她死刑,他索性一劍了結她,何必拖拖拉拉讓人煎熬?

       不安時,她總會想要將什麼東西抓在手上,於是右手很自然的摸向腰間的荷包,手指下意識撫著上面的繡樣。

       此舉自然引來李允晟的目光,他發現荷包上面繡著竹子,不過竹子開了花,而竹葉上不是蛐蛐兒,是彩蝶。

       竹山先生?他收回視線,終於不再逗她了,「今日之事,若是有一點點風聲透出去,就算我不殺妳,也會有人找上妳。」

       兩眼圓瞪,這是要放過她的意思嗎?穆姌連忙換上討好的笑容,鄭重的舉起右手道:「我可以對天發誓,今日我不曾踏進林子一步,我一直在河邊釣魚,真的,還有人可以為我作證。」

       李允晟真是嘆為觀止,這丫頭變臉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人在心急時總會不自覺說出不該說的話。」

        「我心急時只會變成啞巴,真的,騙人的是小狗。」

       「騙人的是小狗?」

       「意思是,我是人不是小狗,我絕對會信守承諾。」

       李允晟終於接受的點點頭,可是緊接著他突然丟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妳很喜歡竹子?」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穆姌只覺得全身快虛脫了,沒有多想便老老實實的點頭。

       他若有所思的笑了,「今日遇見的若非是我,妳只有死路一條,以後還是別太好奇,免得惹禍上身。」

       「謝謝你的忠告,我會牢記在心,告辭了。」她趕緊轉身走人,就怕他突然改變心意對她大開殺戒。

       回到釣魚的地點,穆姌坐了下來,但是一點勁兒都沒有。

       「姌妹妹!」穆婧顯然戰果豐碩,歡喜的跑了過來。「妳今日釣了多少魚?」

       穆姌打起精神,生怕穆婧看出她的異樣。

        穆婧看向魚簍,驚愕的瞪大眼睛,「一條魚都沒有?」

       「這兒的魚兒太不乖了,不願意上鉤。」穆姌耍賴的指控是魚的錯。

       穆婧唇角一抽,歪著頭打量她。「妳是不是睡著了?」

       「沒、沒有,我只是瞇一下眼睛而已。」雖然這是很好的藉口,但是感覺好心虛。

       穆婧開心的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輸了就輸了,何必不承認?」

       「我又沒有不認輸,只是讓妳明白情況。」穆姌恨恨的咬牙,要不是因為那該死的好奇心,她才不可能輸!

       「明白了,沒關係,我釣的魚很多,夠我們吃,對了,哥哥他們來了,這會兒正在幫我們烤魚,我們趕緊過去吧。」

       穆婧主動幫穆姌將魚簍揹起來,穆姌負責拿釣竿和放魚餌的盆子,兩人一路小跑步趕著去吃烤魚。

       李允晟不疾不徐的走出林子,定定的看著穆姌越來越小的背影,這丫頭絕對是屬狐狸的,有點狡猾,不過,還真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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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錦山看著永泰為李允晟包紮傷口,忍不住罵道:「這種事交給永泰或永明就好了,你何必以身涉險?萬一對方本事比你高,你教我如何向太后交代?你若出事,太后肯定跟皇上鬧翻天,你就算想害他們母子失和也不該拿自個兒的命開玩笑……」

        李允晟受不了他的嘮叨,打斷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若是本領不高,我可以跑遍大江南北,深入鄰國做生意嗎?」

        「你知道世事無常嗎?」

       「若是天要絕我,死了就死了。」

       雖然早知道這傢伙很任性,但也不能拿自個兒的命不當一回事啊!雲錦山神情嚴肅的道:「你真行,死了就死了,我們呢?難道你都不在乎我們會難過嗎?」

       死了都死了,還能在乎嗎?李允晟想是這樣想,但也不會笨到在某個正在鬧脾氣的小子身上點火,要不,接下來他會有一條甩不掉的尾巴,做起事來礙手礙腳。

       「我豈是不知分寸之人?若沒有把握,我如何會輕易涉險?」

       雲錦山沒好氣的撇撇嘴道:「是啊,你不但有本事,又知分寸,可是將人砍死了,難道不怕打草驚蛇嗎?」

       「我就是想打草驚蛇,看看他們有何反應。」

       他們到了湖州有好幾日了,可是除了掌握那些南越商賈的行蹤,他們毫無斬獲,若繼續耗著,他們只怕來不及阻止對方的野心。雖然皇上只讓他查明對方的目的,並未要求他壞了他們的計劃,不過千里迢迢來到湖州,他豈有看著不出手的道理?

       頓了一下,雲錦山怔愣的道:「你是故意驚動對方?」

       「沒有交手,我很難看出對方的底細,如何向皇上交差?」

       雲錦山搖了搖頭,「我倒覺得你如此一驚,他們只怕要縮手縮腳,你想要打探他們來這兒真正的目的就更不容易了。」在他來看,能夠向皇上交差就好了,何苦將事情搞大,一個不小心賠上自個兒的性命,實在不值得。

       「這幾日你也看見了,除了上藥材集市打轉,他們什麼也不幹,換言之,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也打探不到他們真正的目的,還不如點把火,讓他們有點反應,反而能看出點花樣。」李允晟習慣主動出擊,落在被動,無疑是將主導權交在對方手上,由著對方牽著鼻子走,很可能死到臨頭還不知,若簡單用一個字來形容,就是蠢!

       想了想,雲錦山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點頭,「這倒是,只是還真是令人想不通,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準備在這兒住下來。」

       「說不定他們就是準備在這兒住下來。」

        「你是說他們想在這兒落地生根?」

        「這也不是不可能,但也許他們只是前鋒。」

        雲錦山頓時兩眼一亮,「沒錯,他們是來探路的,才會按兵不動。」

       「我還真希望他們是來探路的,這樣我就不必費太多心思了。」

       「所以你不認為他們是前鋒?」

       「他們的舉動顯示要在此落地生根,甚至還租了一間三進的宅子,即使有人對他們出現在此起疑,很快就會釋懷了。」

       仔細琢磨,雲錦山明白了,「這是他們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

        「若他們來此真的有所圖謀,這確實是他們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

       「既然如此,他們為何按兵不動?」

       「我以為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手上的活兒已經交出去了,可是為了避免事發之時招來嫌疑,便製造在此落地生根的假象;二是他們在等待出手的時機。」

       撫著下巴,雲錦山思索著這兩種可能性,「若是第一種,我們已經錯過第一時間查明真相的時機,若是第二,我們只能等待。」

       「無論如何,一旦出了狀況,他們絕不可能只是冷眼旁觀,總會有所反應。」

       「所以他們不動,你索性在他們後面點把火?」

       「難道要一直陪他們耗在這兒嗎?俗話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雲錦山對他的做法已經沒有異議了,可是依然不贊成他以身涉險,「永泰和永明又不是不會點火,何必你自個兒出手?」

       「我想親自確認對方的身手。」

       「身手如何?」

       李允晟目光一沉,「他們並非一般的練家子。」

       雲錦山瞪大眼睛,「難道是死士?」

       「應該不是死士,感覺更像是皇上的親衛軍。」

       「我懂了,雖然接受嚴格訓練,卻沒有死士的狠勁……你如何處置?」

       「我扔在清泉溪,若不下暴雨,過幾日才會被發現。」湖州夏日經常會有暴雨,對方何時會察覺,這就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雲錦山不放心的看著他受傷的手臂,「雖然你略懂醫術,但我還是不放心,真的不要請大夫來瞧瞧嗎?」

        李允晟搖了搖頭,「一旦對方的屍身被發現,他們首先要查的就是醫館。」

       雲錦山想到什麼似的自嘲一笑,「我還取笑你小氣,為了不讓湖州的醫館賺你的銀子,竟然自備藥材出門,原來你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意外發生。」

       「從商之人總是會備些藥材帶在身邊,畢竟路途遙遠,難保不會發生意外。」李允晟轉頭吩咐永泰準備文房四寶,然後讓永泰磨墨,他執筆在紙上畫下一把短刀刺透一條蛇的圖騰,再問向雲錦山,「你見過嗎?」

       看了又看,雲錦山努力翻查記憶,「我覺得好像見過,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怎麼了?」

       「我在處理那人的屍身時,發現他右手肘上有這個圖騰,很小,隱藏在許多刀疤之間,若不留意,很可能會被當成刀疤。」

       「我不確定是不是在某人身上看過,也有可能是在書上看過。」

       「你想法子查查看。」

       「我知道了,明兒個我讓書坊的人仔細查查。」

       「這事別讓任何人插手,免得傳出去。」

       瞪直雙眼,半晌後,雲錦山咬牙切齒的道:「我就知道你最喜歡找我麻煩了!」

       「雲石書坊能有今日的局面,我也貢獻了不少心力。」

       雲錦山頓時蔫了,「我不會忘了你的好處。」若非明曦傾力相助,雲石書坊確實不可能開遍大魏所有州城,而且規模還不小,但要說這小子無所圖謀,只是單純幫他,他絕對不信。

       「知道就好。」李允晟拿起畫著圖騰的紙,放進小香爐,看著它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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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殺戮的夜晚,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充滿了絕望,穆姌瘋狂的尋找二殿下,可是沒有人理她,大家忙著逃命,紅杏拉著她,求她逃命,可是她滿腦子只想著找到二殿下,二殿下是她的夫君,她能夠尊貴一輩子的憑仗……黑衣人都殺到眼前了她還是不肯放棄,紅杏為了救她,用身子擋下黑衣人的劍,一劍穿心,紅杏的衣裳被鮮血染紅了,卻還是堅持的要她快點逃,頓時,她整個人清醒過來,可是來不及了,沾染著血的劍刺向她,這一瞬間,她知道這一生到此為止。

       「你們將二殿下怎麼了?」穆姌也不清楚為何臨死之前還執著於二殿下的下落。

       黑衣人刺耳的笑聲響起,「妳這個笨女人,妳那位二殿下早就躲進宮裡了。」

       「二殿下……不可能!」穆姌無法相信自個兒被夫君拋棄了。

       「他不逃命,難道留在這兒等著被殺嗎?」

       「他知道今晚……」

       「他盼著這個大日子已經許久了,如何不知?」

       「走了,別跟她廢話,趕緊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穆姌努力睜開眼睛,她還不想死,她想要把事情搞清楚,可是她感覺到力氣正一點一滴流失,終究無力掙扎,她不甘願的許下諾言,「若能重來一世,我要平平凡凡為自個兒活……」

       穆姌用雙手抱緊身子,心情久久無法從那個惡夢中平靜下來。

       自從那日親眼見到李允晟殺人,她每天都會夢見原主上一世經歷的最後一夜殺戮的情景,那種感覺很可怕,明明是夢,可是那些個聲音、畫面,甚至疼痛,又讓她強烈的感受到好似身在其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已經融入這個身體,所以那些感覺才會如此真實。

       「小姐又作惡夢了嗎?」紅杏擔心的看著一臉蒼白的穆姌。

       穆姌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是早就不作惡夢了,為何這幾日又開始了?」自從二小姐將小姐推下水後,小姐就一直惡夢不斷,直到這兩、三年才好轉,怎麼現在又……

       「我沒事,只是肚子有點餓。」

       「我知道小姐醒來會肚子餓,替小姐準備了幾樣糕點,不敢拿多,以免小姐吃不下晚膳。」紅杏伺候穆姌下床更衣,扶著她坐到軟榻上,再沏來一壺茶,伺候她用糕點。

       「紅杏,妳也坐下來吃。」穆姌在紅杏面前少有主子的樣子,不全是因為現代教育的影響,更重要的是原主上一世對紅杏的虧欠。

       「我不餓。」

       「坐下來,我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

       紅杏這才為難的坐了下來,在穆姌的強迫下吃了一塊糕點,吃完之後她馬上站了起來,和小姐平起平坐實在太逾越了。她再查看一下小姐的臉色,還是不太好,不免有些擔心,「我去告訴老夫人,請個大夫給小姐瞧瞧。」

       穆姌搖搖頭,隨口搪塞道:「我沒事,只是想到明年就要及笄了,難免有點心煩。」

       「我還以為小姐一點都不擔心。」小姐落水醒來之後,她就在夫人的安排下待在小姐身邊伺候,她最清楚小姐的性子了,不爭也不搶,只盼著安安穩穩過日子,這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了,武陽侯府的小姐都是很寶貝的,小姐又是侯爺唯一的女兒,侯爺必然會費心幫小姐挑個好夫君。

       「我不擔心,可是姨娘成日嘮叨,我也受不了。」

        紅杏很怕楚姨娘,可是很能體會楚姨娘的心情,她不能不為楚姨娘說句公道話,「楚姨娘也是不希望小姐委屈。」

       「低嫁就一定委屈嗎?」

       頓了一下,紅杏忍不住問:「我不懂,有誰不想高嫁,為何姑娘偏偏要低嫁?」

       「妳覺得母親好嗎?」

       紅杏有一點摸不著頭緒,不過還是回答了,「夫人很好啊。」

       搖頭嘆氣,穆姌糾正道:「母親不好,除了初一十五,父親很少去母親那兒,可是母親可有一聲抱怨?沒有,不就是因為她高攀了侯府這門親事,沒底氣,不敢大聲說話。」

       紅杏仔細想想,點點頭道:「好像是這麼回事。」

       太祖皇后馬皇后之所以建立京華女子學院,起於她自個兒是庶出的,嫁給太祖時她只是個妾,可是她足智多謀、聰慧過人,因此從太祖身邊眾多的女人中脫穎而出,一路伴隨太祖打下江山,建立大魏。

       當了皇后之後,她想藉由女子學院讓彌平嫡庶的框架,然而她卻忘了,即使庶出的再爭氣,有了跟嫡出一樣的光環和地位,刻在庶出骨子裡的卑微並無法輕易抹去,原主就是因為如此,即便奪得第一,嫁給皇子,還是過得很卑微,百般討好那個給她尊貴身分的夫君,結果卻換來他無情捨棄的下場,最後連死在誰手上都不清楚。

       「人啊,要認清楚自個兒的位置,要不然苦的只是自個兒。」穆姌語重心長的道。

       馬皇后企圖扭轉庶女地位的做法並沒有不對,只是建立一個人的價值要從教育做起,而教育涵蓋的範圍很廣,有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難怪說是百年大業,難啊!

       「可是夫人在侯爺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穆姌不屑的哼了一聲,抬起下巴道:「這種無法取代是建立在男人身上,而我要的是一種自我價值。」說白了,那是因為父親有良心、有責任感,嫡母才能過得有尊嚴,若是遇到原主上一世那種類型的老公,就算做牛做馬在人家眼中也不過只是個沒有價值的糟糠之妻。

       紅杏一臉困惑,顯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總之,我想活得瀟灑自在,不想遷就人。」

       略微一頓,紅杏不安的道:「姑娘不會是想成親之後繼續寫俠義小說吧?」

       「這是當然。」嫁進普通人家,沒有太多的家務纏身,日子清閒,寫俠義小說不但可以打發時間,又可以攢私房錢,一舉兩得。

       「這樣不好吧……」

        「我又不懂得經營鋪子,也只能靠這種法子攢錢了。」

        「萬一被逮到了,那可怎麼辦?」

       穆姌不當一回事的擺了擺手,「不會不會,我豈是如此倒楣之人?」

        「姑娘不是常說世事無常嗎?」紅杏不想潑小姐冷水,可是若不適時在後面拉一把,小姐這種過於隨興的性子很容易惹出大麻煩。

       穆姌咬著牙擠出話來,「妳非要咒我嗎?」

       「這是小姐說的,我只是提醒小姐。」

       穆姌真想掐人,可是面對紅杏那副義正詞嚴的模樣,兩人對峙不到三息她就先蔫了。唉,想到原主的上一世,紅杏根本不敢在原主面前吭一聲,可是換成她之後……相同的皮囊,不同的內在,果然差很大!

       「姌妹妹!」穆婧像一陣旋風吹了進來。「身子好了嗎?」

       紅杏馬上退到一旁。

       「好多了。」穆姌也連忙換上嬌弱的面孔。

       那日回來之後,她根本不敢再出門了,就怕又撞見什麼不能撞見的事,她的小命就交代在這裡,正逢小日子,便以此為由宣稱身子不適窩在房裡。

       穆婧打量了她一會兒,滿意的點點頭,「雖然臉色還有點蒼白,但是精神看起來不錯,明日可以跟我們進城聽戲了。」

       湖州這兒的人很喜歡聽戲,可是穆姌在這方面太弱了,往往睡得東倒西歪,成為大夥兒的笑柄,所以她也不逞強,老實說道:「婧姊姊也見識過我聽戲的德性,我就不跟著你們湊熱鬧了,不過,我能不能去雲石書坊?」

       想到穆姌曾經在聽戲時睡到栽在地上,連臺上唱戲的人都被驚動了,穆婧忍俊不住的咯咯直笑,「知道了,我們去聽戲,妳去雲石書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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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姌初次到雲石書坊也是在湖州,當時她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來,這太稀奇了,感覺有點像現代的租書店,不過書籍只提供現場閱讀,專門造福窮人學子的,當然,這並非書坊的主要業務,它最重要收入是賣文房四寶、賣書,像是坊刻書,還賣畫,絕大部分是未成名畫家的畫。

       來了幾次,她見到這個時代的俠義小說,簡直就是現代的武俠小說,不過現代小說更高潮迭起、高手雲集。身為現代武俠小說迷兼創作者,她忍不住發出狂語—— 我寫得更好更精彩!沒想到正好被雲錦山聽見,從而開啟他們的合作之路。

       雲錦山是一個很會做生意的人,雖然給個銅錢就能在此看上一日的書,可是看書會渴,需要喝茶水,這茶水就有等級之分,各式各樣的茶也成了收入之一。

       雲石書坊當然還有其他花樣,平民美食包子亦為其中之一,包子也有高檔貨,且是限量的,專門提供給有錢人家的讀書人,畢竟這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也不是每本書都買回去,再說了,有些書不宜買回去,索性花點錢待在這兒的雅間看。

       總之,雲錦山就是一個擁有複合式經營觀念的商人。

       穆姌很喜歡看書看到睡著,因為用這種方式睡著總是睡得特別香、特別甜,只不過這種機會少之又少,因為她這麼喜歡看書,通常都是看到欲罷不能,但不知道為什麼,雲石書坊的雅間好像有催眠作用,常常讓她看著看著就哈欠連連,再來小腦袋瓜東搖西晃,然後她就被周公拉去下棋了。

       這一天,她也是在雲石書坊的雅間看書看到睡著,一覺醒來,她覺得好滿足,伸了一個懶腰,拿起書冊要繼續看,可是下一瞬間卻驚嚇得差一點從軟榻上栽在地上。

       「妳喜歡看俠義小說?」李允晟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抱在胸前的書。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雲錦山為了方便隨時有個地方看書,便在每間書坊留了一間他專屬的雅間,為了討好她,他都會把自個兒的雅間讓給她使用。

       「我可以自由進出這兒。」

       對哦,她怎麼忘了他和雲錦山是麻吉關係,他當然可以坐在這兒。

       「妳喜歡看俠義小說?」李允晟顯然對這個問題很執著。

       遲疑了一下,穆姌想否認,卻又不敢,只好道:「很有意思。」但她心裡卻忍不住腹誹,老天爺是不是也嫌她只想平平凡凡過日子太沒出息了,才會派這個男人給她的生活添點刺激,這樣玩她有意思嗎?

       「妳知道竹山先生嗎?」

       她差點將手上的書甩出去,身子不自覺的僵直,彆扭的點點頭,「當然。」

       「這位竹山先生很有意思,我還不曾見過如此見多識廣之人,妳以為呢?」

       「我沒什麼想法,就是閒著無聊看看。」

       「是嗎?」

       他那「妳是個小騙子」的眼神教穆姌看了很火大,她的戰鬥力瞬間點燃,「國舅爺也看俠義小說嗎?」

       「閒著無聊看看。」

       這個時代多是文盲,而讀書人讀的通常都是正經八百準備科考的書,俠義小說當然是給那些有閒功夫的人看的,特別是那些養在閨閣的姑娘,反而成了俠義小說的最大買家,可是,他有必要回得如此直白嗎?真是教人不爽……好吧,她剛剛也是如此回他,不過,他幹麼學她?難道不能自創新鮮的說詞嗎?

       「我還以為國舅爺是做大事的人。」

       「做大事也免不了有閒著無聊的時候。」

       「國舅爺閒著無聊看一下俠義小說,還能記住竹山先生,若教竹山先生知道了,想必會感動落淚。」

       「我倒是很喜歡竹山先生的畫。」

       「嗄?」

       「竹山先生有一幅畫《猿鳴山》,妳可曾見過?」

       「我……我不知道竹山先生也有畫作。」不會吧,那幅畫難道在他手上?

       她會畫那幅畫也是個意外,她用竹山先生這個筆名闖出名堂之後,某一次在雲石書坊看到一幅很喜歡的畫,討價還價想讓雲錦山以低價賣給她,可是她出的價格低於他開的定價,他不願意讓步,於是她提議用自個兒的畫交換。雖然他沒見過她的畫,但是打著竹山先生的名號就夠有吸引力,他便答應了。之後他還求她多畫幾幅畫作,但是她在學院的書畫科是第一名,生怕行家從竹山先生的畫作看見她的影子,當然不敢貪圖賣畫的銀子。

       後來她問過雲錦山,竹山先生的畫究竟賣給誰,他卻堅持不說,想必是買家不願意教人知道,而能夠讓雲錦山這個大嘴巴不願洩露一點風聲,必然是他極為看重之人,怎知居然會是……想到她的畫作落在李允晟手上她就渾身不自在,還好他沒有當書畫科的主考官,否則她可能逃不過他那雙犀利的眼睛。

       「見到竹山先生的畫,我有一種感覺,我們兩個是有緣人。」

       「……這是為何?」這種感覺好驚悚,她可不想跟他當有緣人。

       略微一頓,李允晟傾身靠向她,看著她半晌,才輕輕柔柔的道:「祕密。」

       穆姌的心臟已經提到嗓子眼了,他竟然這般吊她胃口,這個可惡的男人,他是故意的!

       他歡快的笑了,顯然很享受逗她的樂趣。

       「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和竹山先生絕對不是有緣人!」她火氣很大的道。

       「為何?」李允晟很有誠意的虛心請教。

       「你們兩個的風格差太多了。」

       「妳認識竹山先生?」

       「何必認識?我看過竹山先生的俠義小說,對竹山先生多少有點了解。」真糟糕,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脾氣一來,她就是管不住自個兒的嘴巴,紅杏提醒過她很多次,可是她一轉眼就拋到腦後。

       「我不僅看過竹山先生的俠義小說,還看了『他』的畫,可是我也不敢說了解竹山先生。」

       「你只是閒著無聊看竹山先生的俠義小說,我不同,我看得又認真又仔細。」她突然有一種困獸之鬥的感覺。

       「妳不也是閒著無聊看的嗎?」

       果然,她真的被困住了,怎麼辦?誰來救她?

       「為何不說話?」雖然她是屬狐狸的,但也只是一隻小狐狸,而他是屬狼的,又豈會叼不到她這隻小狐狸?

       「真巧,你們都在這兒。」

       雲錦山來得可真是時候,穆姌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撲過去抱住他,李允晟卻恨不得一腳將他踹出去,何時不出現,竟挑在此時出來攪局。

       雲錦山是個精明的商人,很快就察覺到氣氛不對,更別說某人的殺意太強烈了,害他雙腿突地一軟,他立即沒出息的道:「我忘了還有事,先行一步離開。」

       「雲大當家。」穆姌的嗓音透著警告,若他膽敢這個時候離開,她會扒了他的皮!

       雲錦山尷尬的乾笑,「哎呀!我也太糊塗了,那事已經交給掌櫃了,犯不著我出面。」眼前這兩個人,他寧可得罪明曦,好歹他們關係比較好,明曦總會留點情面給他。

       穆姌滿意的回以一笑,「雲大當家,坐啊!」

       「是啊,坐啊。」李允晟也相當親切的附和。

       雲錦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這傢伙越冷漠表示情緒毫無起伏,也就越安全,若是態度轉變了,當然表示情緒有所波動,至於變好變壞就不一定了,依照現在的情況嘛,這傢伙顯然已經在磨殺豬刀了……不對,他怎麼將自個兒比喻成豬了?

       雲錦山小心翼翼坐下,盡可能的讓自個兒沒有存在感,免得左右不討好,最後被兩方都記恨了,不過他們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兩人如此古怪?他越看越有意思,這兩人都很難纏,若是對上了,肯定有好戲可瞧。

       這樣的念頭剛剛閃過,他就感受到某人足以凍死人的目光,他的身子又狠狠顫抖了一下,他有預感,還沒瞧見某人的好戲,他就先遭殃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7 03:08 PM 編輯


第四章 這場意外有蹊蹺

    平日,雲錦山是個很識相的人,尤其在李允晟面前,用不著逼供,他就迫不及待舉雙手投降,可是一跟穆姌有關係,他的膽子就放大了,沒法子,他更怕穆姌,即使那丫頭不會拿劍砍人,但她手中握著可是更有利的武器——白花花的銀子。

    不過堅持了一個時辰,他就陣亡了,面對李允晟那張冷冰冰可以凍死人的臉,就是再怎麼長得妖孽、美得不可方物,他還是不想看。

    「你有話直言,別一直瞅著我,怪嚇人的。」

    李允晟很爽快的直接問︰「你看上穆家三小姐了?」

    雲錦山差點被口水給噎死,「咳!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如此滑稽的笑話,別鬧了,那丫頭刁鑽難纏、囂張狂妄,我可沒興趣找死。」

    「你允許她自由進出那間雅間。」

    別人不知道,但他可清楚得很,雲錦山在每間雲石書坊的專屬雅間,事實上設有暗房,是為了緊急時藏身之用,也因此那間雅間非一般人可以進去,就怕有人發現其中的秘密。

    「呃……她幫我抄書。」

    「她幫你抄書?!」

    「她寫了一手好字,不像女子,倒像個男子,很瀟灑、很有風骨。」

    「是嗎?你如何發現她寫了一手好字?」

    「那丫頭狂得很,雲石書坊的字帖全被她嫌得一文不值,我就教她露一手瞧瞧,沒想到她還真有本事。」這可是實情,穆姌對雲石書坊而言真的是一塊寶,要不,他何必處處討好她?

    「她給雲石書坊寫了字帖?」

    「若她願意就好了。」雲錦山深感惋惜。

    「只因她幫你抄書,你就視她為自己人,還費心討好她?」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若非有所圖謀,這有可能嗎?」

    「如今她顧慮女兒家身分,不便為雲石書坊寫字帖,可是將來她也許會改變心意,我先討好她,與她建立好關係,這不是天經地義嗎?」雲錦山真想跪下來求饒,平日冷冰冰連一眼都懶得施捨的人,為何一固執起來就沒完沒了?

    李允晟狀似認同的點點頭,「真是難得,你竟有如此大的耐心,就不知道你圖的是她的字,還是她的人?」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對那丫頭一點點歪心思也沒有。」雲錦山鄭重的舉起手。

    「是嗎?」李允晟會一直追問只是想確定雲錦山有多看重穆姌,而能夠讓雲錦山如此看重,必然跟雲石書坊的利益有關,一如他,若非助雲家的雲石書坊成為供應宮中文房四寶的皇商,雲錦山也不會如此看重他,當然,這麼多年下來,他們已經從原來的利益關系變成共患難的交情。

    「真的,你別看那丫頭很嬌弱的樣子,她凶得很,根本是一隻小老虎。」

    李允晟還是覺得穆姌更像隻小狐狸,不過脾氣不小倒是真的。

    叩叩叩!永明的聲音傳了進來,「爺,是我。」

    守在門邊的永泰看了李允晟一眼,得到他點頭回應,便打開房門讓永明進來。

    雲錦山很高興可以喘口氣了,心急的搶著問道︰「南越商賈是不是有行動了?」

    「南越商賈至今還沒有行動,可是我見到二皇子的人。」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的親信。」頓了一下,永明補充道︰「我沒有親眼見到二皇子的人跟南越商賈接觸,不能確定雙方是否有牽扯,可是兩邊的人馬有好幾次在相同的地方出入。」言下之意就是,這太巧合了,教人不能不起疑心。

    沒錯,李允晟從來不相信巧合,只是二皇子……

    「二皇子今年只有十五。」雲錦山實在看不上這位二皇子,不,應該說皇上前三個可以派出來歷練的兒子都缺少魄力,完全比不上皇上,也難怪皇上對他們都不滿意,寧可將湖州的事交給明曦處理,而不想藉此磨練自個兒的兒子。

    「那又如何?」李允晟挑了挑眉。

    他十五歲時就跟著商隊去了西域,還遇上西域的遊騎兵,見識到他們的殘暴,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財物被洗劫一空,從此明白自身的不足,逼著自個兒變得強大,以免危急時不但幫助不了同伴,還成了他們的包袱。

    「先撇開他是否對那個位置動了心思,就是他想勾結南越,南越也看不上他。」雲錦山不承認自個兒喜歡簡化問題,這完全是就事論事。

    「確實如此,那麼你要如何解釋這樣的巧合?」李允晟並不認為二皇子能有多大的本事,但是一個皇子從來不只是一個皇子,而是一個大家族。

    「說不定那人的家鄉就在湖州,他正好返鄉。」雲錦山越說越心虛。若真是如此,反倒更顯刻意,更有問題。

    李允晟斜睨了他一眼,彷彿在說,你可以再笨一點。

    「要不然你說,你認為如何?」雲錦山不服氣的反問。

    略一思忖,李允晟若有所思的問︰「湖州最令人惦記的是什麼?」

    雲錦山很快就猜到他想說什麼了,「除了藥材,最重要的當然是鐵礦,可是鐵礦是朝廷的,誰也碰不得。」

    李允晟不以為然,「只要生出貪念,有何不能冒險?」

    雲錦山無法反駁,卻又不同意,張著嘴巴好一會兒才道︰「二皇子的性格太過軟弱,應該沒有膽子冒這個險,當然,他背後還有個英國公府,不過這幾年英國公的身子時好時壞,他絕不會輕舉妄動。」

    「關於二皇子和英國公,我倒是同意你的看法。」

    雲錦山得意的揚起下巴,「雖然我心眼沒你多、反應沒你快、手段沒你狠,但是看人比你還準確。」

    李允晟立刻一盆冷水潑過去,「你知道狗急了會跳牆嗎?」

    「二皇子不過十五歲,還不必急著跳牆吧。」

    這一點李允晟倒是沒意見了。

    「我以為還是先弄清楚二皇子的人來湖州的目的。」永明出聲道。

    李允晟點頭道︰「無論是否與南越商賈有關,二皇子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此。」

    「你想如何?」

    「派人盯著。既然有目的,就不可能沒有行動。」

    雲錦山忍不住皺眉。「南越商賈那邊還沒瞧出究竟,這會兒還要盯著二皇子的人,這事怎麼越弄越大?」

    「我倒是越來越能明白,皇上為何非要我來湖州一趟?」

    仔細想了想,雲錦山也頓悟了。「皇上真正在意的並非南越商賈,而是鐵礦?」

    「這倒不是,可是若非湖州有鐵礦,今日來這兒的就不會是我。」換言之,正是因為鐵礦,皇上更重視南越商賈出現在這兒的事。

    這會兒雲錦山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種感覺真是不妙。」他不喜歡太複雜的人事物。

    「過幾日我們去鐵礦山瞧瞧。」李允晟嘲弄的瞥了雲錦山一眼,雲錦山就是一個只喜歡享樂的人,偏偏心又大得很,不願意雲石書坊屈居他人之下,要不,豈會落得如今被他支使得團團轉的境地?

    雲錦山嘆了口氣,「我就知道。」

    穆姌很不安,總覺得李允晟已經察覺到什麼,她決定還是安分一點宅在莊子裡,哪兒也不去,可是祖母和二堂伯祖母要上平恩寺祈福,還要在那兒過一夜,她又不能說不去,反正是跟家人在一起,不至於倒霉的又遇到那位國舅爺吧?

    是啊,她確實沒有遇到國舅爺,可是就在回程,當她以為這次是快樂的出遊,卻遇到更凶狠的盜匪。

    她再次確定老天爺看她日子過得太沒出息了很不爽,給她添刺激不夠,還要給她添災難。

    「姌妹妹,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們?」穆婧顫抖的緊緊抓住穆姌,又忍不住湊到窗邊掀起車簾一角偷看,想知道外面的情況。

    「不會,我們只要將身上的財物全交出來就好了。」穆姌很慶幸自己身上通常只有一、兩件首飾,損失不會太大。

    「我還不想死。」

    「你安靜不要出聲,有祖母她們在,我們會平安無事的。」穆將安撫道。

    盜匪若真要殺人,他們一群人早就沒命了,可是就她的觀察,盜匪並沒有大開殺戒的意思,好像只要他們留下買路財。她覺得這些盜匪太不專業,打劫要看地點、看對像,這裡不是荒郊野外,而他們不是商隊,也不是舉家遷居,身上不可能有太多財物。

    穆姌的話剛剛落下,車門就被打開來,是穆老夫人身邊的方嬤嬤。

    「請兩位小姐和丫鬟們將身上的金銀首飾全交給老奴。」方嬤嬤關心的看了穆姌一眼,見她神情平穩,便安心了。

    四個姑娘連忙取下身上的首飾,還有荷包裡的碎銀交給方嬤嬤。

    車門再度關上,可是等了一會兒,馬車並沒有順利的再度上路,反倒是車門再一次被打開了,這一次站在外頭的是一個蒙面黑衣人。

    「大哥,姑娘們在這一車。」黑衣人大聲的道。

    穆婧驚懼的看著穆姌,張著嘴巴想說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

    穆姌的心跳得很快,她其實也很害怕,但她強迫自個兒冷靜下來,「你們要做什麼?」

    「三日後,他們若不拿一萬兩來贖你們,就將你們賣了。」黑衣人色迷迷的視線在車內四個姑娘身上轉了一圈。

    「等一下,我們又不是商賈之家,如何能在三日之內籌到一萬兩銀子?」穆姌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了。

    從打劫變成擄人勒索,這不合常理,為何他們不一開始就找城裡的大戶人家下手?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穆姌身上,覺得她很有意思,「小丫頭是跟我們討價還價嗎?」

    「你們要的是銀子,總得開個我們能付得起的數兒,不是嗎?」

    頓了一下,黑衣人顯然接受了她的說法,「你認為應該多少銀子?」

    「三千兩。」

    「你們只值三千兩?」

        她們在父母眼中都是無價之寶,好嗎?穆姌當然不會在這時逞口舌之快,免得交易沒成功,還把大伙兒推入更危險的境地,「我們最多只能湊到三千兩,再說了,我們身上的金銀首飾都給你們了,好歹也值個幾百兩。」

    黑衣人仔細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道︰「好吧,我去問問大哥的意思。」

    車門關上的瞬間,穆婧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淚直落,可是又不敢哭出聲,怕惹火了那些盜匪,她哽咽顫抖的問︰「姌妹妹,我們會……會死嗎?」

    「不會,我會找機會自救,你們一定要配合我。」穆姌的眸光掃向其他三人。

    「你有法子?」

    「見機行事,沒法子也要想出法子,難道真等祖母她們送三千兩贖我們?」

    穆婧吸了吸鼻子,吶吶的道︰「可是黑衣人還沒有答應這個數兒。」

    這位姊姊,能不能別在這個時候搞笑?穆姌信誓旦旦的道︰「他們會答應的。」

    「真的嗎?」

    「婧姊姊等著吧。」

    果然,黑衣人回來後給了滿意的答復,「大哥說這是第一筆買賣,算你們便宜。」

    「我可以跟祖母說幾句話嗎?」

    這一次黑衣人倒是很爽快的拒絕了,「不行。」

    「祖母年紀大了,我擔心她身子受不了。」

    「你不必擔心,那兩個老太婆比你旁邊這個丫頭還穩得住。」黑衣人不再廢話,用力關上車門,很快馬車就動了。

    過了一會兒,穆姌悄悄掀開車簾一角,一邊看著外頭,一邊低聲道︰「婧姊姊,我們來打一架。」

    「嗄?」

    「動靜越大越好,比較有機會引來關注,說不定可以為我們掙得脫身的機會。」

    「可能嗎?」

    「總要試試看,若是再拖下去,他們將我們帶到荒郊野外,我們更沒機會了。」穆姌轉回頭,定定的看著穆婧。「婧姊姊,這會兒不是害怕的時候,想要逃命就得豁出去,明白嗎?」她不敢老實告訴穆婧,這些盜匪已經帶著她們轉往人煙稀少的山上。

       雖然很害怕,但是看到穆姌如此冷靜,穆婧也慢慢定下心來,用力點點頭,隨即戰鬥力十足的扯開嗓門大喊,「你別拉著我,我要回去!」還非常入戲的推了她一下。

    「你別鬧了好不好?你想害死我們嗎?!」穆姌也回拍了穆婧一下。

    穆婧狠狠的一巴掌招呼在穆姌的臉上。

    穆姌失控的驚聲尖叫,「你為何打我?!」

    「是你先打的我啊!」

    穆姌不客氣了,撲過去,穆婧也使勁的伸手回擊,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馬車也因此搖搖晃晃的。

    很快的,馬車停下來了,黑衣人氣急敗壞的打開車門,「你們在吵什麼?」

    兩人完全不理會,繼續武力全開地打成一團。

    「小姐,別打了!」兩個丫鬟終於反應過來,在一旁「搖旗吶喊」。

    黑衣人傻了,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她們在鬧什麼?」前面的伙伴大聲喊道。

    「我不知道……你們別鬧了!」黑衣人擔心她們再打下去會把馬車給弄翻了,正要上車將兩人拉開,突地一支利箭凌空而來,狠狠射進黑衣人的手,黑衣人驚叫一聲,隨即關上車門,大喊道︰「快走,有人偷襲!」

    馬車再度上路,可是因為趕得太急了,橫衝直撞的,這會兒也用不著穆姌和穆婧動手動腳了,連同兩個丫鬟,四個人被晃得東倒西歪,還好兩兩抱在一起,因此當馬車翻了,車門被打開來,她們還能有意識望向外面如同天神降臨的男人,美得真是妖孽,可惜渾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我們真的很有緣,不過,你能不能換個出場方式?」李允晟的目光透著幾分幸災樂禍。

    穆姌真想直接暈過去算了,可惜她很清醒。「可以請你把我們弄出去嗎?」

    看了半晌,李允晟滿意了,這才側過身子讓永泰和永明將四個人弄出來。

    雖然獲救了,可是天黑了,如今她們所在的位置又是荒郊野外,且馬車毀了,她們受了點傷又很狼狽,李允晟就是願意善心大發早早送她們回去也不方便,只能先派人送消息回穆家,待明日再送她們回去。

    穆姌恨不得離李允晟越遠越好,這個男人的心腸不是冰冷的,而是惡毒的,可是她有事跟他商量,只好自個兒湊上去。

    「明日一早還是請你先送我們到平恩寺,再讓家人從那兒接我們回去。」他送她們回去難免惹來閒言閒語,還不如假裝她們在平恩寺多待了一夜。

    李允晟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是十四歲姑娘嗎?」

    「嗄?」穆姌還以為自個兒的心臟會跳出來,難道他發現她是穿越者?

    「遇到這樣的事,你還能如此冷靜,真是不簡單。」

    嚇死她了!穆姌鬆了一口氣,想太多了,他不可能發現,這要有先決條件,他也是「同鄉」,而他這個人怎麼看都沒有文明人的氣息。

    「難道哭能解決問題嗎?」她沒好氣的道。雖然他不知道她的本質,但他確實令人不安,無論目光還是言詞,他對她總是帶著打探的意思。

    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我是在誇你,何必生氣?」

    「誰要你誇啊!」

    「你這丫頭為何不怕我?」

    穆娘覺得很好笑,「我為何要怕你?」

    「一般姑娘對我多多少少有點畏懼,」李允晟朝著穆婧她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信,你可以問她們,她們也會覺得你不太正常。」

        穆婧她們三個已經累得抱在一起睡著了,怎麼問?不過穆姌自己回想,從她們脫困直到在這兒生火用膳、過夜,穆婧三人不但沒有試著靠近李允晟一步,甚至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他是大魏第一美男子,她直覺認為姑娘都喜歡他,紀靈兒不也說過,不少姑娘會製造跟他相遇的機會,也因此她沒有留意他身邊少有女子……現在再仔細打量,他的確會讓人不知不覺生出膽怯,因為他的冰冷,也因為他有一股……戾氣,對,就是戾氣!

    很淡,必須靠近才能感受到。

    「你的膽子如何生的?」

    「這是我姨娘生的,我如何知道?」前世的教育讓她多少有點忘我,這一點真應該好好改進。

    「你不怕我,卻恨不得躲我躲得越遠越好,這是為何?」

    嚇!連這個也看出來了?穆姌故作鎮定道︰「真好笑,我哪有恨不得躲你遠遠的?」

    李允晟微微傾身向前,深沉銳利的目光彷彿要將她看穿似的,「你在怕什麼?」

    她彆扭的勾了勾嘴角,「你剛剛不是還誇我膽子大嗎?」

    「你不是怕我,而是怕某一件事被我發現。」

    穆姌心頭一顫。該不會是雲錦山出賣她?!她下意識將目光轉向雲錦山。

    雲錦山因為她殺過來的視線嚇了一跳,趕緊往小廝石頭身邊縮了縮,心想,他一直不敢跟她太靠近,為何還是惹到她了?

    「你為何看雲錦山?難道他知道嗎?」李允晟笑得很狡猾。

    穆姌忍不住傅罵自己真是大笨蛋,雲錦山是個膽小鬼,絕對沒有膽子出賣她,況且李允晟就算心有懷疑,也還無法確定,她的舉動等於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喜歡看他,不行嗎?」穆姌還刻意送給雲錦山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嚇得雲錦山像活見鬼似的青了臉,氣得她差一點撲過去揍人。

    「是嗎?」李允晟好笑的瞅著她。

    「我就是喜歡看他,覺得他比你順眼,不行嗎?」

    李允晟突然覺得雲錦山看起來很礙眼。

    「不打擾你了,明日有勞你了。」穆姌趕緊問人,免得不小心什麼話都被套出來。

    過了一會兒,雲錦山小心翼翼的蹭到李允晟身邊,再一次嚴正申明,「我對那丫頭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也不敢對她有興趣,她不是小老虎嗎?」

    雲錦山激動得差一點淚奔,「你相信我了?」

    「那丫頭也看不上你這個膽小鬼。」

    「我的膽子跟你是沒得比,但也不小啊!」雲錦山的抗議顯得虛弱無力。

    「那丫頭一眼就可以讓你嚇破膽了。」

    「我、我才沒有!我是怕你誤會。」

    「你何必怕我誤會?她又不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對哦,若他真的看上穆姌,應該鬧脾氣的也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就是心裡有鬼,因此一扯上穆姌就心急如焚的想劃清界線,唉,在李允晟面前,他果然太嫩了,還是趕緊閃遠一點。

    「我累了,我先歇了。」雲錦山裝模作樣的打了一個大哈欠,然後起身回石頭為他鋪好的草堆上面睡覺。

    李允晟勾唇一笑。這兩人越想掩飾越是漏洞百出,真不知他們何以合作如此之久卻無人察覺,他越來越期待真相揭曉的那一日。

    回到莊子,泡了熱水澡,填飽肚子,穆姌這才感到後怕。

    若不是李允晟恰巧去了那兒,還出手搭救,即便她們安全回來,只怕也會讓她們的閨譽蒙上陰影,她還好,這兒離京城遠,此事傳到京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對穆婧來說就不同了,她已經訂親了,是她舅舅家的表哥,也在湖州,兩家平日常有往來,若她們不見三日,必然會有風聲傳出來。

    這會兒放鬆心情下來,她的腦海中很自然重新播放一遍整件事情經過,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湖州鄰近南越,有軍隊駐紮,治安向來不錯,更重要的是,湖州是大城,處處有掙錢的機會,百姓日子過得還不錯,不曾發生落草為寇這樣的事,為何突然出現盜匪?而且最奇怪的是那些人的口音……

    穆姌覺得有必要將她發現的異樣告訴李允晟,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直覺想到他,也許是因為他的身分吧。

    發生昨日那樣的事,要出門並不容易,不過她以答謝為由,祖母便讓穆家幾個堂兄隔日護送她到雲石書坊,正巧李允晟就在那兒。

    「前日遭到如此大的驚嚇,不安安分分待在莊子還跑出來,你的膽子果然非同一般女子。」李允晟不得不承認,她總是一次又一次的令他驚奇。

    「關於前日的事我有些疑惑,覺得你應該可以為我解惑。」穆姌直截了當的道。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你有何疑惑?」

    「我們前日遭遇盜匪之處乃是前往平恩寺必經之路。」言下之意,盜匪挑在那種人來人往的地方搶劫不合常理,也非明智之舉,若說盜匪太笨了,沒有考慮那麼多,她絕對不相信。

    他眼中升起一份讚賞,不過卻道︰「也許那幫人並非真正的盜匪,而是城裡的流氓無賴,他們只是臨時起意行搶,挑選的地點當然也是平日熟悉之處。」

    「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城裡的流氓無賴想要行搶,也應該挑隻肥羊下手吧。」城裡的流氓無賴最清楚湖州有哪些肥羊。

    「武陽侯府還不算是肥羊嗎?」

    「武陽侯的爵位乃是我曾祖父掙得的軍功,這兒的穆家只能算是莊稼人家。」

    雖然穆家是大地主,擁有許多農田和藥田,可是穆家在湖州絕對不顯眼,主因穆家在城裡沒有大宅院,也沒有鋪子,算起來,穆家在湖州只怕還擠不進最有財力勢力的前十名。

    「城裡的流氓無賴真要挑隻肥羊下手,必然驚動知府大人,知府若是坐視不管,無法向那些大戶交代,這反而給他們帶來麻煩,他們還不至於如此愚蠢。」

    遲疑了一下,穆姌還是說了,「他們的口音不像大魏的百姓。」

    這會兒李允晟終於收起逗弄她的心思,「他們的口音來自何方?」

    「他們應該是南越人。」

    「你如何確定?」

    「兩、三年前我隨幾位堂哥堂姊去了藥材集市,在那兒見過南越商賈,當時覺得他們的口音很特別,便好奇的問了賣藥材的商賈幾句,方知他們是南越商賈。」

    略微一頓,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偏著頭看著她,「小小年紀就心眼如此之多。」

    「謝謝誇獎,不過我跟你絕對沒得比。」穆姌真的很想踢他一腳。

    早知道就不要來找他了,若他像雲錦山一樣,只是覺得她太過早慧,倒也無妨,偏偏他的腦子太過複雜,心思又太細膩,她真擔心他會發現她的真面目……好吧,是她杞人憂天了,他再聰明、再厲害,也不可能想得到穿越這種事,反正在他面前,她就是覺得壓力很大。

    「我十一、二歲時可沒有你那麼多的心眼。」

    「我從來不認為自個兒心眼很多。」

    李允晟笑了。

    瞪大雙眼,穆姑不悅的道︰「這很好笑嗎?」

    「失禮了,我突然想到一個有趣的故事,你想聽嗎?」

    她不想聽,好嗎?可是拒絕好像又顯得她心虛,她只好勉強問道︰「什麼故事?」

    「有隻小狐狸遇到一隻狼,小狐狸總是在狼面前裝模作樣示弱,可是狼逗了小狐狸幾下,小狐狸又忍不住張牙舞爪的展現真性情。」

    穆姌眉頭一皺,是她誤會了嗎?要不然她怎麼覺得他口中的小狐狸和狼是在暗指他們兩人?不行,還是少跟他廢話,免得她看自個兒更像被某人耍著玩的猴子,「我對你的故事沒興趣,若無疑問,我要告辭了。」

    「別急,你為何告訴我這些?」李允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看她的眼神透著幾分溫柔。

    「南越百姓不在自己的地盤上搶奪財物,卻跑來大魏當盜匪,這不合常理。」作惡之人挑選熟悉的地點作案,這是為了方便逃跑躲藏,要不,警察尋找犯人也不會先從地緣關係查起。

    「我說你心眼多,你還不承認。」

    這個男人幹麼老揪著這個問題不放?穆姌咬牙切齒,「我們認知有異。」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不過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何將這樣的發現告訴我?」

    「你不是國舅爺嗎?」

    「國舅爺又如何?」

    「你好歹跟皇上有關係吧。」表面上來看,這是外國人跑到本國犯案,在這種資訊不發達不流通的時代,她覺得這有可能是國家級的警訊。

    這丫頭真是不可思議,不但看出問題,還察覺到此事牽連甚廣,李允晟對她的欣賞又增加了。「既然如此,我會將此事告訴皇上。」

    「這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想居功?」

    穆姌的目光轉為不屑,這麼簡單的事還用得著她說出來嗎?「雖然我們被擄的途中就遇見你,並沒有真的發生什麼事兒,可是說出去,外人只會記住盜匪擄走我們,這會危害我們的名聲。」

    李允晟狀似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你放心,這事不會傳出去。」他見多了聰明有心眼的女人,可是聰明不見得有智慧,尤其那些平日養在閨閣的姑娘,恨不得用自個兒的聰明得到眾人追隨的目光,可是她,聰明卻內斂,她還真矛盾,明明囂張狂妄,卻又極力隱藏自己。

    「我告辭了,幾位哥哥還在等我。」這個男人眼神太有攻擊性了,感覺在他面前連個小心思都藏不住,她趕緊起身行禮離開。

    雅間的門再度關上,雲錦山和永泰就迫不及待從暗室走出來。

    李允晟沒有廢話,直接下達指示,「永泰,派人留意鐵礦山附近的情況。」

    「鐵礦山?」雲錦山實在反應不過來。

    穆姌只是提到那些盜匪是南越人,為何他一轉眼就跳到鐵礦山去了?雖然他懷疑南越商賈出現在此的目標是鐵礦山,可是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將兩者連結在一起,他有必要如此著急的就往鐵礦山投入人力嗎?他又不是朝廷命官,手上的人力可是有限,一會兒管這個,一會兒管那個,難道不怕捉襟見肘?

    李允晟一眼就看穿雲錦山的心思,「你只知道穆家是在離開平恩寺的途中遇劫,卻忘了平恩寺距離鐵礦山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

    怔楞了下,雲錦山明白了,「你認為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鐵礦山,打劫從平恩寺祈福下山的百姓只是假象?」

    「若真如穆三姑娘所言,那些盜匪是南越人,打劫擄人很可能是一種掩飾。無論如何,還是留點心眼,切記,遇上了也別跟對方交手,我們出手一次可以說是巧合,再來一次就等於是將自己暴露在對手面前,他們必然收手,另謀他策。」

    永泰恭敬應道︰「我會交代下去暗中留意,絕不插手。」

    「那個……」雲錦山到了嘴邊的話繞了一圈又咽下。

    李允晟挑起眉,「為何不說了?」

    「不重要。」問了也是白問,這傢伙絕不會承認看上穆姌。

    若不是狼願意花心思逗小狐狸,他怎麼也沒想到明曦會看上穆姌。在他心目中,明曦是天神般的存在,無論哪方面都無人能及,第一美人或第一才女配他都會自嘆不如,更別說穆姌了,雖然她也有令人驚艷之處,可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明曦,除非她能夠在學院奪得第一,勉強還說得過去。

    明曦果然是一個令人想不透的人,為何會看上穆姌這隻小狐狸呢?況且他還是覺得她更適合用小老虎來形容,若非生得一副嬌弱的樣子,她無庸置疑就是隻母老虎,總之,她就是凶得很!

    雲錦山不說,李允晟也不想勉強,此時他整個心思全繞著南越商賈打轉,這些南越商賈說是南越人,但真的與南越朝廷有關嗎?還是另有他人在背後操縱?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7 03:48 PM 編輯

第五章 南越人的目的

    穆姌又作惡夢了,依然是那個殺戮的夜晚,可是不同於往常,這次夢裡不是此起彼落的尖叫聲,而是那一雙雙凶殘的目光,竟然與日前擄人的盜匪重迭在一起。

    這是何意?難道那一夜闖進皇子府的是南越人?雖然夢中可以聽見他們的對話,但是無法明確辨別口音,不能確認他們的身分……好吧,就當他們是南越人好了,鄰國人要進入京城非常嚴格,不但要登記目的還有落腳處,更別說本國百姓要想進入皇子府都做不到了,這些個南越人如何能如此大規模的闖進皇子府殺人?除非……她的心一顫,難道有人勾結南越謀反?

    這個念頭一鑽進腦海中,穆姌便一刻也靜不下來。

    由於原主上一世死得太悲慘了,她一直很留心幾個皇子,大皇子今年十六、二皇子十五、三皇子十四,接下來的皇子都在十歲以下,嚴格說起來,他們應該都沒有勾結外族謀反的能力,無論他們背後的家族有多大,外族要合作的是有資格坐龍椅的皇子……對了,皇上不是有兄弟嗎?皇上的兄弟沒有皇子名正言順,但畢竟是皇家成員,上位的成功率還是很大。

    她沒有多關注皇上有幾個兄弟這問題,這事只能找見多識廣的祖母打探。

    「你這丫頭的腦袋瓜兒可真忙,這會兒竟然關心起皇上有幾個兄弟!」穆老夫人好笑的點了一下孫女的俏鼻。

    「祖母可知道那日救我們的是誰?」

    「不是說是雲石書坊的東家嗎?」

    「雖然雲公子在場,但是真正出手相救的是當今皇上的小舅舅。」

    穆老夫人顯然很驚訝,「大魏第一美男子?」

    「祖母認識他?」

    「不能說是認識,只是進宮參加宮宴時見過。」

    「他是不是很得皇上寵信?」雖然李允晟是皇商,他來湖州可能是為了做生意,可是親眼見到他殺人,她就覺得他在湖州的目的不會如此單純,說不定他此行身懷皇上密旨,也因此他拉上雲錦山,讓雲錦山給他當掩護。

    「若說皇上很寵信他倒也不是,皇上從來沒指派差事給他,還讓他淪為皇商,帶著商隊翻山越嶺四處奔波,不過他在太后身邊養到七歲才出宮,跟皇上的感情特別好,祖母曾經聽過一位夫人如此笑話,皇上當國舅爺不是小舅舅,而是弟弟。」

    大魏商人的地位並不低賤,子孫可以讀書從政,更別說專做朝廷生意的皇商,當官的往往也喜歡結交討好,只是商人始終擺脫不了市儈氣息,讀書人不喜,權貴之家看商人也免不了帶著鄙夷。

    「皇上跟國舅爺的感情很好,跟幾個兄弟的感情應該也不錯,可是我從來沒聽過幾位王爺的事。」在學院求學有個好處,消息相當靈通。

    「如今皇上還存留的兄弟只有平親王和容親王,其他幾個兄弟都死了,只是皇上與幾位兄弟的感情並不好。」

    「為何?」皇家兄弟最會鬥了,感情不好不奇怪,可是就穆姌所知,皇上被立為太子時相當順利,因為先皇和太后是表兄妹,當今皇上繼位可以說是順理成章,兄弟相爭應該沒有機會上演。

    「雖然先皇和太后是表兄妹,自幼感情就很好,可是先皇後來寵愛麗妃娘娘,偏疼麗妃娘娘所出的六皇子,就是如今的容親王,甚至有朝臣為了討好先皇,上書要求改立太子……

    這之間發生了許多事,死了不少人,祖母也不清楚其中細節,皇上的登基之路其實並非如你想象的順風順水。」

    穆姌忍不住皺眉,當皇帝的還真的很難從一而終,如此說來,上一世二皇子捨棄原主也就不難理解了。

    「平親王和容親王是什麼樣的人?」

    「這兩位王爺的性子都很好,否則又豈能活下來?」

    穆姌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剛剛祖母說,曾經有朝臣向先皇上書改立容親王為太子,皇上竟然還能容得下容親王,可見皇上度量很大。」

    「容親王曾經中毒,身子不好。」

    「中毒?是後宮的女人下手的嗎?」

    穆老夫人點了點頭,「聽說原來是要毒害麗妃娘娘,正巧容親王去了麗妃娘娘那兒,吃下點心,中毒的人才會變成容親王。」

    「這還真是巧。」穆姌不太相信巧合,可是又看不出這唱的是哪一出戲。

    「容親王身子不好,從此斷了爭奪皇位的可能,卻也因禍得福,能從皇位之爭摘出來。」

    「平親王呢?」

    「平親王是宮女所出,原本就沒有奪嫡的籌碼,而且其母妍嬪娘娘是先太后的人,與當今太后感情很好,平親王自然一直站在皇上這一邊。」

    穆姌將穆老夫人所言整理了一遍,結論只有一個——皇上的兩位兄弟顯然也沒有勾結外族謀反的能力。

    「你這丫頭究竟在想什麼?」穆老夫人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瓜。

    「隨便問問而已,我只是覺得那位國舅爺很能幹,為何他沒有領皇差?當今皇上是不是不喜歡用這些親人?」

    穆老夫人微微眯起眼,「你該不會對那位國舅爺上心了吧?」

    咳!穆姌差點沒被口水嗆死,「祖母怎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那位可是皇上的小舅舅,我連多看一眼都不敢,又豈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我見過他,真的是大魏第一美男子。」

    「男子生得如此漂亮,別說伴隨身邊,就是站在他身後都會自慚形穢,我何苦呢?」穆姌調皮的做了一個鬼臉。

    鬆了一口氣,穆老夫人也笑了,「你倒是看得很明白嘛。」

    「祖母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個明白人嗎?」

    穆老夫人笑而不語。這丫頭自幼爭強好勝,很令人擔心,這種性子將來只會害自個兒受苦,直至八歲那一年落水醒來,她再也不爭了。一開始,她只當她被媛丫頭嚇壞了,後來漸漸看懂了,這丫頭不過是想明白了,庶出就是庶出,何苦勉強自個兒?不過,她聰慧過人,性子又驕傲,不可能永遠壓抑住真性情……算了,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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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允晟說對了,只要有目的,就不可能沒有行動。

    永明的手下在監視二皇子的親信十日後,終於等到對方採取行動了。

    「二皇子的親信去了湖州鹽鐵司陳大人那兒。」

    雲錦山驚愕的瞪著李允晟,「真的是為了鐵礦!」

    雖說是預期中的答案,李允晟此時還是想不明白,「雖然陳大人是英國公一手提拔上來的,可是鐵礦每年的開採都有定數,更別說陳大人下面的人有好幾個派系,二皇子不可能從陳大人那兒要到鐵礦。」

    雲錦山點了點頭,「再說了,只怕他也不敢直接向陳大人要鐵礦,萬一陳大人已經投靠其他皇子,他豈不是奉送一個把柄給其他皇子?」

    「二皇子的親信敢找上陳大人,這就表示他們雙方關係緊密,陳大人絕對是自己人,可是無論如何,他不可能任意開口索要,至少要陳大人給得起。」

    「陳大人給得起?」

    「是啊,陳大人給得起,而且跟鐵礦有關的東西。」李允晟覺得好像抓到了什麼,卻又摸不清楚。

    這時,永泰的手下也送消息來了,永泰趕緊前來稟明,「有人在離開平恩寺的途中遭遇盜匪,不過這次對方沒有擄人,而是直接搶了財物就離開。」

    「同一群人?」

    「看他們的身形應該是。」

    雲錦山實在不喜歡這種情況,感覺就是個大麻煩,「他們的目標真的是鐵礦嗎?」

    李允晟陷入沉思,假設兩邊真的有勾結,兩邊的行動就必定有所牽連,換言之,二皇子這邊正在謀劃的應該是如何讓南越商賈取得鐵礦。鑄鐵廠有好幾處,每次鐵礦運送的路線自然要根據各處情況再行決定,而決定之人就是監管鐵礦開採冶煉的鹽鐵司……

    「你別悶不吭聲的,若是南越人的目的真是鐵礦,這不就跟二皇子的目標一樣?這是何意?難道兩邊真是一夥的?」雲錦山覺得頭好痛,想不清楚其中的關聯。

    唇角一勾,李允晟安撫的拍了拍雲錦山的肩膀,「別急,你可知道鐵礦遭搶,失職的是誰?」

    雲錦山怔楞了下,「不是湖州鹽鐵司嗎?」

    「不是,鎮南巡撫。」

    雲錦山眼珠子轉了轉,猛地一擊掌,「湖州鹽鐵司只負責開採鐵礦,可是運送鐵礦的責任在鎮南巡撫身上。」

    「所以,陳大人只要透露鐵礦運輸的路線給二皇子的人,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李允晟已經認定兩邊是一夥的。

    「鐵礦若是在運送的半路被搶,鹽鐵司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嗎?」雲錦山是商人,對朝廷的責罰可不清楚。

    「除非鎮南巡撫可以證明他們兩邊勾結。」

    「連我們都無法證實雙方見過面,鎮南巡撫又如何會想到有內鬼?還是你打算將這事捅到鎮南巡撫那兒?但我想你應該不會這麼做。」雲錦山太了解李允晟了,他一向懂得自我保護,能夠不沾手,絕對冷眼旁觀,能夠不將自個兒暴露人前,絕對藏在後面,更別說牽扯到皇子,他更會有所保留。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對方搶走鐵礦。」李允晟讓永明準備文房四寶,快速寫了一封信,讓永明派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城給皇上。雖然皇上允許他必要時候可以調動兵馬,可他還是得先知會一聲,免得皇上多想了。

    「二皇子怎會如此大膽?」雲錦山實在不相信。

    「說不定他只是被利用。」李允晟再讓永泰去找鎮南巡撫,請他悄悄過來一趟。

    「你要如何告訴鎮南巡撫?我們只是懷疑,不能證實那些南越人想要鐵礦,萬一他覺得你危言聳聽,置之不理,你要如何?」

    「我有皇上的密令,鎮南巡撫必須聽命行事,這是其一;提到南越人,鎮南巡撫比我更緊張,他會寧可信其有,白忙一場總比鐵礦真的遭搶來得好,這是其二。至於如何說,當然是知道多少說多少,除了二皇子的部分。」

    雲錦山想想也對,又問︰「你真的相信南越人劫鐵礦與二皇子有關?」

    「眼前情況看來是如此。」

    「你會將二皇子參與此次的事捅到皇上那兒嗎?」

    「你說呢?」

    頓了一下,雲錦山斬釘截鐵的道︰「不會。」

    「這是當然,他們是父子,我何必攪和其中?」況且他又沒有明明白白的證據,何苦惹得一身腥?

    「若是此事屬實,二皇子涉及的可是勾結外族。」

    「皇上沒有察覺到兒子包藏禍心,我還能如何?」謀逆之罪牽連甚廣,有罪無罪取決於皇上的一念之間,他又不是皇上,何必管那麼多?

    雲錦山瞪大眼睛,「你還真狠,他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大皇子和二皇子年紀相近,其中一個出事,另外一個必然得利,我可不想被劃入某一陣營。」

    「年紀相近的皇子有三個。」

    「三皇子的母族是清貴的文人,且人丁單薄,誰都不會視他為對手。」

    「我明白你的難處,但要是你閉口不提,將來哪日皇上發現了,皇上不會跟你算帳嗎?」

    「發現又如何?我豈知年僅十五的二皇子會起歪心思?再說了,我見到的不過是一名親信,又不是二皇子本人,如何能認定二皇子有罪?」

    雲錦山唇角一抽,這家伙如此就想撇得乾乾淨淨嗎?「不知皇上能否接受你的推諉之辭?」

    「我若是管太多了,皇上反而容易多想。我在皇上面前,絕不能有任何立場,我只忠於皇上,只對皇上效力。」

    雲錦山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我還以為皇上很信任你。」

    「皇上不是不信任我,而是我並未入朝為官,不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很容易遭到有心人挑撥,還不如識相點。」

    雲錦山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你都不擔心皇上怪罪,我又何必操心?」

    李允晟不願多做解釋,無論何事,時機最為重要,如今奪嫡之爭的影子都還沒見到,他就急急忙忙在一旁跳腳,這好像在告訴皇上,你的兒子長大了,你要小心一點,可是皇上並不會因此覺得他是未雨綢繆,只會認為他是不是有所圖謀。他絕對不能捲入奪嫡之爭,鎮國公府也是人丁單薄,可禁不起他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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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待在莊子無聊透了,可是若再發生一次意外,不見得能夠像上回那般幸運得到李允晟搭救,穆姌決定識相一點宅在莊子,繼續她的俠義小說創作,多攢些私房錢比較實際。

    日子在忙碌的創作中一下子就過去了。

    「姌妹妹,發生大事了!」穆婧的聲音遠遠的就傳了過來。

    穆姌放下手上的毛筆,慢條斯理的整理桌上的稿子,在上面壓上幾本字帖,兩手才剛抬起來,穆婧恰恰好衝到她面前。

    這一連串的舉動教一旁伺候的紅杏看了都不由得讚嘆,難怪小姐不必她在外頭把風,小姐實在是太了解堂二小姐了。

    「天不會塌下來,婧姊姊不必跑得如此著急。」穆姌倒不是真的算得剛剛好,而是穆婧很粗線條,只當她在練字,不會想太多,若她安排紅杏守在外面,或者露出慌張的表情,穆婧反而會覺得奇怪,因此生出疑心。

    「你每日練字不累嗎?」穆婧不只是粗線條,而且說風是風,這會兒的心思又被屋內的墨香給勾走了。

    「累了就休息,再說了,寫寫字也不是多苦的差事。」

    小姐只要能掙銀子,就是苦差事也樂不可支。紅杏腹誹道。

    穆姌彷彿聽到紅杏的心聲,目光輕飄飄的飛了過去,「不要傻站著,趕緊給婧姊姊沏盞茶過來。」

    「不必了。」穆婧拉著穆姌在軟榻上坐下。「難怪我娘老是教我跟你學習,閒著無聊練練字,性子就會越來越沉穩。」

    紅杏還是當個盡職的奴婢出去沏茶。

    「堂伯母倒是沒說錯,你是該練練字,讓性子沉穩一點。」

    穆婧懊惱的捂著耳朵,「怎麼連你也開始嘮叨了?」

    穆熱覺得好無辜,「我可沒嘮叨,若非你提起,我也不會順口一說。」

    「是是是,是我自找苦吃,成了嗎?」穆婧放下雙手。

    「說真格的,性子過於沉穩也很悶。」

    「沒錯,我可不想被自個兒悶死。」

    這會兒紅杏已經沏了兩盞茶進來。

    穆婧顯然忘了剛剛還說不要喝茶,拿起茶盞,也不管茶湯燙不燙,喝了一大口。

    這是喝茶嗎?穆姌覺得自己比穆婧更像古人,至少她做不出這種牛飲的舉動,她強迫自己視而不見,拿起茶盞優雅的輕啜著荼,然後好心提醒剛剛大呼小叫的某人,「婧姊姊剛剛不是說發生大事了,是發生什麼大事?」

    「哎呀!差一點忘了!」穆婧連忙放下手上的茶盞,激動的道︰「昨日巡撫在鐵礦山附近逮到一批盜匪,很可能就是當初搶劫我們的那批盜匪。」

    穆姌有些驚愕,「真的逮到了?」

    「對啊,他們竟然打鐵礦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膽子可真大。」原來那些南越人的目標是鐵礦……這下子穆姌幾乎可以肯定原主前一世,那些闖進皇子府進行殺戮的是南越人,而且是謀反,不過究竟誰勾結南越人謀反?按著他們話中透露出來的訊息,二皇子早就得到消息,換言之,二皇子必定知情,可是知情未必會真有所作為,至少她在夢境中看到的二皇子很沒出息,還害得原主勞心勞力搞得一身都是病,這樣的男人實在不具備謀反的本事。

    穆婧冷哼一聲,「哥哥說他們太笨了,老百姓怕他們,朝廷可不怕他們。」

    穆姌應付的點點頭。在她看來,此事想必是李允晟插手,方能順利的阻止南越人搶走鐵礦,一如她先前的猜測,他是奉著皇上的密旨來到湖州的。

    「盜匪被抓了,明日開始我們就可以安心出門了。」這才是穆婧最開心的事。

    「真是太好了!我還擔心回京城之前不能進城買些禮物呢!」穆姌也很開心重獲自由。

    穆婧好笑的斜睨了她一眼,「京城有什麼東西買不到,你何必費心準備禮物?」

    「總是一份心意啊!」

    穆婧像是想到什麼,幽幽一嘆,「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你就要回京了,明年你應該不能來了吧。」

    是啊,今年升上梅字號,無論明年考核成績如何,能否順利為她定下一門親事,祖母都不會帶她來湖州了,因為要及笄了,隨時都有可能議親,雖然這種長大的感覺很不好,穆姌卻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反正明年的事明年再說,何必早早擱在心上苦惱呢?

    她調皮的對穆婧擠眉弄眼,「明年你就要準備嫁人了,我來了,你應該也不能陪我瘋、陪我玩吧。」

    穆婧難得害羞的紅了臉。

    穆姌三八的湊過去,「終於可以嫁給你心儀已久的裕表哥,很開心吧?」

    穆婧羞惱的瞪她一眼,「你很討厭,就愛欺負人!」

    「說吧,你的裕表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穆婧嬌羞的撇開頭。

    「你不說我也知道。」穆姌信心滿滿的道。

    「你知道?」穆婧轉回頭,一臉好奇的瞅著穆姌。

    「當然,你喜歡的一定是那種高大魁梧、孔武有力的男子。」

    穆婧抗議的撅著嘴,「裕表哥溫文儒雅,才不是那種粗魯的漢子。」

    穆姌一副果然如此的點點頭,「你這隻靜不下來的小猴子當然要配個溫文儒雅的,互補嘛。」

    「穆姌!」穆婧火大的撲過去搔她癢,穆姌笑得從軟榻上溜了下來。

    紅杏見狀,伸出手想幫忙,卻又馬上縮了回來,她還是當作沒看見好了,否則待會兒遭殃的就成了她。

    「哈……別玩了,我投降了。」

    穆婧伸手將穆姌勾了回來,興致勃勃的問︰「姌妹妹可有想過以後要嫁給什麼樣的人?」

    「正四品家的嫡次子。」

    怔了半晌穆婧才反應過來,「為何?」

    「正四品的官位不會太小,但也不會太大,至於嫡次子,那是因為不必像嫡長子擔起家族的重責大任,而中饋是大媳婦的事,二媳婦涼涼的在一旁搭把手就好了。」

    聽穆姌的口氣,彷彿這是多麼遠大的志向,穆婧差一點沒昏倒。「原來你就這麼點出息。」

    「不錯了,我好歹沒有挑庶子。」穆姌其實一點也不在乎嫡庶,但是為了下一代好,她還是嫁嫡子吧。

    穆婧好奇的又問︰「你沒有想過那位國舅爺嗎?」

    「什麼?」

    「皇上的小舅舅啊!」

    穆姌驚恐得兩眼暴凸,「別鬧了,那可是皇親國戚,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皇親國戚。」皇親國戚分很多種等級,李允晟絕對是最高等級。

    「但是我覺得那位國舅爺好像看上你了。」

    穆姌再次從軟榻溜下來,這次是嚇得全身虛弱無力,「話、話不可以隨便亂說,我的心可禁不起如此摧殘。」

    「我沒亂說,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一樣。」見到美男子,尤其是大魏第一美男子,穆婧難免多看幾眼,看著看著,就看出門道了。

    穆姌在心裡想著,李允晟看她的眼神當然不一樣,因為他很掙扎究竟要不要殺她滅口。

    「婧姊姊想太多了,那位美男子國舅爺眼光可高了,非第一美、第一才女最好滾遠一點,況且我名列倒數第三,我只會讓他的完美蒙上陰影。」

    「是這樣嗎?」

    「相信我,我什麼人都可能嫁,就是不會嫁給那位國舅爺。你要知道,他可是太后的寶貝疙瘩,每個皇子到了他面前還要恭敬的喊一聲舅爺爺。」

    穆婧撇了撇嘴道︰「真是太可惜了,我覺得你們兩個很相配呢!」

    穆姌正準備爬回軟榻上的身子又摔跌在地,一定是她平日欺負婧姊姊欺負得太凶了,如今才受到懲罰了。人啊,果然應該善良一點,沒事別拿欺負人當樂子。

    她有預感今晚一定又會作惡夢,李允晟會在夢裡追殺她,誓言殺她滅口,免得她害他的名聲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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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錦山拍了拍飽餐一頓的肚子,好滿足的道︰「終於覺得活過來了。」

    李允晟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你何時虧待過自個兒的肚腹?」

    出門在外,雲錦山可以不帶護衛,可以不帶小廝,就是不能不帶廚子,說穿了,雲石書坊賣高檔貨的包子,不是為了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全是為了他自個兒。

    「你的任務一日沒完成,我就是吃得再好也吃不香。」雲錦山真的覺得待在他身邊時時刻刻勞心勞力,胃口都變得不好了。

    「我看你每次都吃得很香啊。」

    雲錦山一副深受打擊的抱著胸口,「你怎能如此誤會我?若是吃得香,為何我連作夢都在吃吃吃?」

    李允晟嘲弄的唇角一勾,「你就是一個愛享受的吃貨。」

    這個傢伙真是令人生氣!雲錦山咬牙切齒的道︰「我為了你睡不好、吃不好,你對我不覺得過意不去嗎?」

    李允晟冷哼一聲,「你就這麼擔心困在這兒不能回京嗎?」

    雲錦山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我擔心你來這兒的目的被察覺,我要幫你收屍。」

    「你看我像是如此短命之人嗎?」

    「你太不將自個兒的命當一回事了,說你會長命百歲,我還真懷疑。」他們相識十幾年了,他豈會看不出來為何他膽敢深入北齊、西域、南越?因為他心無眷戀,不在乎生死,說白了,他就是個沒心沒肺的。

    是啊,是生是死,李允晟從來不在乎,也許四處為家的日子讓他累了、倦了,也許是沒什麼值得守護的,可是如今……想起那個有著小老虎性格的小狐狸,他唇角微微上揚,「你放心,我會努力讓自個兒長命百歲。」

    雲錦山驚愕的瞪大眼睛,他剛剛說了什麼?是說他要努力長命百歲嗎?

    李允晟好笑的挑起眉,「怎麼了,你不希望我長命百歲嗎?」

    雲錦山一副開心又怕受到傷害的樣子,「你真的想長命百歲?」

    「當然,可是生死不由人,我也只能盡力而為。」

    「你若是真的想長命百歲,以後皇上的差事少沾手。」雲錦山實在搞不懂皇上的心思,百官將領任其驅使,可是皇上偏偏不愛用他們,非要纏著明曦不放,難怪明曦老是要帶著商隊翻山越嶺去很遠的地方,根本是想避開皇上。

    「皇上找上我,我還能說不嗎?」李允晟眉頭微微一皺,他也不喜歡沾上皇上的差事,可皇上何以要他出面?當然是不想公諸於世,而不想公諸於世,很有可能是見不得光的事,也有可能是皇上生怕暴露出來的隱私,無論是哪一種,他經手皇上如此多「不願意公諸於世」的事又豈是好事?

    「你趕緊成親,太后自然會搶著幫你擋在皇上前面。」

    這倒是,太后由著皇上使喚他,也是因為他沒有家累,太后心疼他沒有在父母的看顧下長大,又怎會希望他的孩子踏上同樣的路?

    「你就趕緊成親,別再教太后為你傷透神了。」

    「我又沒有說不成親。」

    心一驚,雲錦山的目光轉為打量,難道為了小老虎?不會吧,說他看上小老虎已經教人難以置信了,說他為了小老虎動了成親的念頭,這、這……太不像話了!

    「你真的願意成親了?」

    「若是遇到想娶回家的女子,我自然會成親。」

    雲錦山頓時鬆了一口氣,不以為然的送上白眼,「這不是廢話嗎?你若是遇得到想娶回家的女子,早就成親了。」

    這傢伙就是挑剔,看京城第一美人是「普通」,京城第一才女是「勉強」,再出色的姑娘到他眼中都會變得很乏味,這不是明擺著他沒有成親的心思嗎?

    他已經遇見了……李允晟不發一語的轉頭望向窗外,正巧看見穆家的馬車在對面的鋪子外面停下來,然後馬車門一開,穆姌第一個搶先跳下馬車,瞧她開心的樣子,顯然在莊子裡悶壞了。

    「什麼樣的姑娘才能讓你願意成親?」雲錦山湊到他身邊,非常好奇的問道。

    「你說呢?」

    此時,穆姌莫名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抬頭看過來,一對上李允晟的視線,她先是一怔,隨即轉開頭,可是她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好似印證了他說的她怕他,趕緊又轉頭回瞪他,見他對她勾唇一笑,她被嚇到似的往後一退,正好撞到紅杏,她連忙轉身說了聲抱歉。

    雲錦山抿了抿嘴,試探的問︰「聰明的姑娘?」

    「難道你喜歡笨蛋嗎?」李允晟的笑容更大了,他想她應該會再回頭瞪他。其實她很好強,不會輕言認輸。

    「那……」雲錦山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李允晟的目光早被勾走了,不由得跟著他的視線看去,正好看見穆姌轉身過來瞪人,他嚇了一跳,趕緊陪笑的舉起手,不過這一舉手便招來李允晟斜睨一眼,他不知道如何回應,只能傻笑。

    唉,為什麼每次只要同時遇到這兩人,他就得這麼為難又辛苦?

    「她就是竹山先生吧?」李允晟輕聲道。

    雲錦山全身一僵,過了半晌才艱難的擠出聲音,「我怎麼聽不明白?」

    「是不是無法理解我如何得知的?」

    「我真的聽不明白。」

    「她是愛竹之人,因此取名竹山先生,是嗎?」

    「我不曾問過竹山先生這個名字從何而來,等回到京城見了竹山先生,我必然問個明白。」

    「何必回京城再問,這會兒不就可以當面問明白嗎?」

    「你別鬧了,不過既然遇到了穆三姑娘,我們還是過去打聲招呼。」雲錦山自知沒有招架能力,還是趕緊將明曦丟給小老虎處置吧。

    只是他是真的不明白明曦是何時發現小老虎就是竹山先生的?難道是他讓小老虎可以自由進去專屬的雅間,明曦因此認定她是竹山先生?不不不,就好像小老虎喜歡女扮男裝上雲石書坊一樣,明曦最多生出疑惑,不至於像此刻如此肯定,換言之,明曦必然發現什麼更明確的證據,看來他得尋個機會與小老虎私下見個面,務必解釋清楚此事與他無關,免得她將這筆帳算到他頭上。

    李允晟笑看著雲錦山落荒而逃,慢條斯理的起身跟過去,心裡再一次想著,他們兩人合作至今卻都沒有被人發現竹山先生的真面目,絕對只是僥幸。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7 04:22 PM 編輯

第六章 嚇死寶寶的信物

    穆姌一直覺得在湖州的日子簡直是一場災難,果然,連離開之前買個伴手禮都很倒霉的遇見某人,還好三日後就要回京,她終於可以擺脫他了。

    偏偏老天爺又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她們竟然搭李允晟的船一起回京。

    「李公子正好要回京,又知道我們也要回京,便邀請我們搭他的船,祖母覺得如此更穩妥安全,便應了李公子的邀請。」穆老夫人其實很無奈,人家是國舅爺,還親自開口,她如何能拒絕?再說了,硬要找理由拒絕反而顯得心虛。

    「我們搭官船也不會不穩妥不安全啊!」穆姌咬著牙嘀咕。

    難怪那日他如此關心她何時離京,原來是想跟她們一起,好邀請她們搭他的船,不過這是為何啊?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男人不會無端提出這樣的邀請,他必然有所圖,穆婧說他看上她了,這是絕不可能的事,但為何她這般心慌?

    「李公子也是一片好意,況且李公子的船比官船還快,我們可以早一點回京。」

    反正無論穆姌是否願意,現在她們已經上了他的船,木已成舟。

    她打定主意,這一路盡可能待在艙房裡,如此一來他們就沒有碰面的機會。

    回京之路果然如她預期,他們根本沒有碰面的機會,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慚愧。

    終於再過一日就能抵達通州,穆姌的心情真正放鬆下來了,沒想到半夜時分,艙房的窗子突然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嚇得她差一點滾下床。

    她緊張兮兮的瞪著窗子,動也不敢動。

    咚!又一顆小石子丟向窗子。

    穆姌咽了口口水,顫抖的問︰「是誰?」

    「穆三姑娘,是我。」雲錦山的聲音無比哀怨。

    「你瘋了嗎?」她氣得想打開窗子跳出去揍人。這傢伙半夜不睡覺跑來這兒找她乾麼?難道是來邀稿的嗎?

    「穆三姑娘,能否請你出來一見?」他更委屈了。雖然他不敢自詡是正人君子,但也不喜歡三更半夜幹這種事,好嗎?

    「我為何要出去見你?」可能是因為她寫俠義小說的關係,他從來沒當她是姑娘,可是兩人如此見不得光的偷偷見面,好像他們有什麼關係似的,總是不妥。

    「有一樣東西想麻煩你。」

    「什麼東西?」

    「你看了就知道了。」

    穆姌根本不想理他,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能夠有好事嗎?可是她不出去,若他一直不願意離開,萬一被人發現了,她更解釋不清楚他們的關係,只會更麻煩。

    好,她就出去瞧瞧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披上外衣,出了艙房,穆姌一看到雲錦山就忍不住開罵,「三更半夜不睡覺,你是樑上君子嗎?」

    「你以為我願意嗎?」雲錦山縮了一下脖子,這丫頭三更半夜的戰鬥力怎麼還如此強悍?好吧,小老虎就是小老虎,難道能期待她變成小綿羊嗎?

    她不以為然的冷笑,「不願意還來?」

    「我是為了這個。」他遞了一個匣子過去。

    穆熟伸手接下,「這是什麼?」

    「我也不清楚,他讓我交到你手上。」雖然他很想偷偷打開來看看,可是終究沒有勇氣,若是被發現了,明日他就會成為船板上的一道風景。

    「他是誰?」

    雲錦山朝她擠眉弄眼,「你這丫頭還真會裝模作樣,你會不知道是誰?」

    穆姌真的很想暴打他一頓,「我就是不知道,不行嗎?」第一時間她真的沒想到,這會兒已經猜到了,但是說什麼也不能承認。

    「你不是很聰明嗎?」

    「雲錦山,別以為我是姑娘我的拳頭就不硬,你要不要試試?」

    往後一退,雲錦山趕緊換上討好的嘴臉,「我還以為你很清楚,除了明曦,應該沒有人敢招惹你。」

    穆姌懶得在這上頭跟他糾纏,看著木匣子道︰「這是何意?」

    「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敢送來給我?」她真的覺得他很欠揍,簡直是豬等級的存在。

    「他教我送,我敢不送嗎?」雲錦山說得理直氣壯,不相信他們易地而處,她在明曦強大的氣勢下可以不服軟。

    穆姌嗤之以鼻,「你真沒出息!」

    「你有出息,你就自個兒應付他吧。」他不是幸災樂禍,而是真的充滿期待,雖然至今還沒有遇到有人戰鬥力勝得了明曦,但是這丫頭只要能讓明曦失控,這就夠了。

    眼睛微瞇,她陰森森的道︰「你是不是出賣我?」

    「沒,我很清楚你的底線,怎敢犯了你的禁忌?」

    他確實沒說,是明曦自己猜到的,不過教他至今仍想不通的是,明曦居然看上她?!難道因為她是竹山先生嗎?明曦喜歡竹山先生的畫,只看了一眼就要他開價,他故意說一千兩,他立即給了一千兩的銀票,之後偶爾會問起竹山先生……不可能,明曦也不是只喜歡竹山先生的畫,明曦收藏的畫可不少,難道他每一個人都喜歡嗎?沒有,他們這回在湖州見到穆姌,明曦才對她動了心思……總之,他真的很難接受。

    穆姌對他一點信心都沒有,「你看起來就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

    「你這丫頭對我未免太無情了吧!」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為何要對你有情?」

    雲錦山實在說不出話來,索性轉身走人,不過走了三步又踅了回來,提醒道︰「明曦絕頂聰明,你在他面前最好當心一點,不要自個兒露了餡還怪到我頭上。」

    他很想直接告訴她明曦已經發現了,可是想來想去還是管好嘴巴,免得一個怪他多事,一個以為是他洩露了,那真是兩邊不討好。

    「你管好自個兒的嘴巴就好了。」

    「你——我不跟你說了,你自求多福!」雲錦山這次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這會兒穆姌才感覺到江邊的冷意,打了一個哆嗦,趕緊躲回艙房。

    坐在床上,放下手上的木匣子,她看了一會兒,還是放棄掙扎的打開來,裡頭是一塊玉珮,下面壓著一封信。

    她抽出信攤開來一看——

    這是信物,我定下你了。

    她好像被燙著似的迅速丟開手中的信,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對,趕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信,用燭火燒了,這樣還不夠,她蓋上木匣子,準備扔進江裡喂魚,可是當她走到門邊,腦海中突然閃過李允晟殺人的那副殘暴樣兒,她的膽子瞬間縮得跟老鼠一樣大。

    跌坐回床上,穆姌將手中的木匣子往旁邊一扔,激動的喃喃自語,「這個男人瘋了嗎?他是故意嚇唬我的,對吧?他不會看上我,也不是真的想娶我,他一定沒搞清楚狀況,我們之間是天與地的差距,除非我可以在明年的考核取得前三名……不對,我可不想嫁給他,他招搖的程度凌駕皇子之上,嫁給他,肯定死得比嫁給皇子還難看,我不要!」

    無論她有何想法,最重要的是將手上的燙手山芋丟回去,可是要如何將東西還給他?隨身攜帶,見到機會就塞進他懷裡嗎?這是什麼爛主意!她很可能還來不及物歸原主,就先讓人發現她身上帶著一個男人的玉珮,私相授受,她就算最終嫁給他為妻,也會面上無光。

    說到玉珮,穆姌趕緊打開木匣子取出玉珮仔細打量。

    玉質細滑、光澤油亮、手感細膩、先涼後溫,這是暖玉,也就是和闐玉……這不是重點,問題在於玉珮上刻了「明曦」兩字。

    雲錦山喚李允晟明曦,這想必是李允晟的字,若她將這塊玉珮帶在身上,還真的是自尋死路。

    穆姌匆匆將玉珮放回木匣子裡,再將木匣子收進箱籠的最底下,如今也只能先來個眼不見為淨,以後再想想如何歸還。

    回到京城,穆姌婉拒各種花會、詩會的邀請,狠狠休息了十日,又開始準備往返學院上課的京中貴女生活,不過在這之前要先選課。

    這讓她不禁想起在現代讀大學時選課的情景,這兒倒沒那麼復雜,想要上什麼課就可以選什麼課,沒有限額,加退選都行,當然,為了讓大伙兒趕緊定下心來上課,限期三日之內完成加退選,總體來說,算得上相當自由,不過少有人辦加退選,這是因為如何為自個兒爭取好成績,大伙兒心中早就琢磨了無數遍。

    所以每個人選課的變化不大,穆姌當然也想留在原來水準,雖然為了穆家姑娘的名聲,她考慮進步個一、兩名,可是算來算去都無法保證成績可以控管在此範圍之內,她還是決定待在原來的水準最為妥當。

    不過在姨娘一夜的爭吵折磨之下,她妥協了,停止繼續摧殘美麗的花兒,改去下棋,因此她的課程改為書畫、棋藝、制香、女紅。

    穆姌仔細算過了,如此一來,她的名次很可能升到中等,家裡長輩會滿意,她也勉強可以接受,總之,算得上皆大歡喜。

    不過,人生最常遭遇的就是意外,而人生的軌跡也往往因為意外發生變化。

    「姌兒、姌兒,你也選經營算數,以後我們兩個可以一起經營鋪子。」紀靈兒一看到穆姌就好像遇到救星,撲過來緊緊拽住她。

    「你找死啊,我對做買賣完全不行。」紀靈兒面對學院成績的態度與她截然不同,紀靈兒是郡王府的千金,即使胸無大志,還是不能不在成績上面努力掙扎。

    「有我啊!」紀靈兒信心滿滿的拍著胸脯。「我在這方面很有天分。」

    「是嗎?」穆姌的唇角抽了抽。若是很有天分,以前為何不選?

    「我向你保證穩賺不賠,你就幫幫我吧。」

    「你為何突然對經營鋪子起了興趣?」

    「我哪有興趣,不過是仔細研究過每一個科目,除了經營算數,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拉高我的成績。」紀靈兒幽幽嘆了口氣。「以前無所謂,如今升上梅字號,府裡的人都緊張了,後院的女人全被拉到母親那兒商討如何挽救我的成績,最後的結論就是經營算數。可是經營鋪子要兩個人,人家都是老搭檔,我只能自個兒找搭檔,找來找去,除了你,應該沒有人有膽子跟我一起了。」

    穆姌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不是說我沒出息,為何這會兒我又成了有膽子的?」

    紀靈兒神情一肅,糾正道︰「你知道嗎,沒出息的人通常膽子最大了,因為沒有任何顧忌。」

    一群烏鴉頓時啊啊啊的從穆姌頭上飛過,她突然覺得很悲涼,沒出息又大膽,這不就等於蠢嗎?

    「姌兒,我們是好姊妹,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穆姌的思緒轉啊轉,人家穿越女都會經營鋪子賺錢,而她只懂算數不懂經營,一直感到很遺憾,若能藉此機會當一回厲害的穿越女,這種感覺也不賴,當然,前提是得穩賺不賠。

    「你對經營鋪子真的有信心?」

    紀靈兒揚起下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姨娘出身皇商,有她在背後指點,我們真的穩賺不賠。」

    穆姌開始在腦海中計算起來,經營鋪子若有淨利,負責經營鋪子的兩位學生可以各得一成,一年若掙個五百兩,她就可以拿到五十兩,這也算是一筆不錯的收入。不過雖然她不懂做生意,也知道經營鋪子非一朝一夕,有些經過一年努力方能轉虧為盈,而她們升上梅字號才選了這門課,最多取得近兩年的鋪子經營權,若是親事順利,明年學期結束她們就會提早離開學院,換言之,她們能夠經營鋪子的時間有可能不到一年,想要賺錢並不容易。

    「做生意哪能保證穩賺不賠?」

    「我姨娘名下的幾間鋪子都很賺錢。」

    看起來很有希望。穆姌頓時兩眼閃閃發亮,「你想賣什麼?」

    「姨娘很懂花茶,而且拿得到貨源,所以我們賣花茶。」

    「只賣花茶?」

    「你不要小看花茶,京裡的貴夫人可都是花茶的愛好者,有母親幫忙推銷,我們的鋪子穩賺不賠。」

    這是作弊的意思嗎?沒關係,她只要有錢賺就好了,「我有個小小的建議,除了花茶,我們可以兼賣糕點,不妨在鋪子裡隔個幾間雅室,讓客人在鋪子喝花茶吃糕點,喜歡的話就會順道買回去,還有,若能為花茶和糕點特製送禮的盒子,在年節的時候銷售,又可以大賺一筆。」

    紀靈兒的兩眼瞪得好大,覺得穆熱全身金光閃閃,「太厲害了,你還說不會做生意。」

    「我不會做生意,只是想到雲石書坊,聽說學子看完書離開時,總會帶上幾個包子。」

    「說到雲石書坊,我就想起那兒的鮮辣包子。」紀靈兒咽了口口水。「好久沒有去雲石書坊了,我們今日一起去吧。」

    「好啊……」穆姌馬上又改口,「不不不,你自個兒去就好了,我趕著回府。」

    最近她還是盡可能的遠離雲石書坊,免得又遇到李允晟,她不知道見到他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是激動的罵他瘋子,將玉珮扔回他臉上,還是擺出可憐的姿態,乞求他別拿她這個弱小的女子開玩笑,總之,她至少要帶上玉珮,要不玉珮一直放在她這兒,他以為她接受了那可怎麼是好?

    「好吧,下次再去。」紀靈兒扯著她往裡面走。

    「我要回去了,你拉著我去哪兒?」

    「鋪子的數目有限,我們得趕緊去登記,還有,你應該會退掉一門課吧?」

    「這是當然,我可不喜歡自虐。」

    「你想退哪一門課?」

    制香和女紅在腦海轉了一圈,穆姌毫不猶豫的保留女紅,「我要退了制香。」

    「我覺得你應該退了女紅,你在這方面簡直是女子的恥辱。」

    穆婢惡狠狠的瞪過去。

    紀靈兒不由得縮了一下脖子。「我這是好心建議。」

    「升上梅字號,我一定可以繡出一幅花滿園,保證菊花是菊花,牡丹是牡丹。」

    紀靈兒趕緊給她拍拍肩膀,期許她完成遠大志向,可是心裡忍不住嘆氣,還說她不喜歡自虐,這不就是自虐嗎?

    完成選課,穆姌走出學院,穆家的馬車已經來了,紅杏站在馬車邊。

    「紅杏,好久沒吃鹿家包子了,我們今日買一些回去吧。」比起雲石書坊的包子,穆姌更偏愛飽滿多汁的鹿家包子,因為這才是真正便宜的平民美食。

    「姑娘,我們今日吃不了鹿家包子了。」紅杏湊近小姐耳邊,目光看向不遠處站在桃樹下的女子。「李公子派了丫鬟過來接小姐。」

    「嗄?」

    「李公子在雲石書坊等小姐,等小姐從雲石書坊回府,鹿家包子應該已經賣完了。」紅杏很樂意將情況說得更明白。

    穆姌咬牙切齒的瞪著紅杏,「他要我去,我就要去嗎?」

    「小姐不去嗎?」紅杏不是有意瞧不起主子,實在是主子的戰鬥力差人家太多了,何不爽快的去赴約呢?

    「我——」穆姌很想大聲、很有氣魄的說管他去死,她理他就是小狗,可是話到了舌尖轉了一圈還是出不來。算了,別太計較了,遇到厲害的對手,氣勢是需要時間醞釀,再來一次,不過這一次她依然沒來得及出口。

    「爺還在等三姑娘。」

    穆姌始終相信,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這丫鬟說起話來冷冰冰的,有夠不可愛。她轉過身看著那丫鬟,笑盈盈的道︰「我今日想吃鹿家包子,沒空去雲石書坊,你說如何是好?」

    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丫鬟的表情完全沒變,「爺說了,若是姑娘不願意去,他就自個兒來找姑娘,姑娘決定吧。」

    穆姌高傲的姿態瞬間垮了,無聲的臭罵了李允晟一頓,瞥了紅杏一眼,「我們去雲石書坊。」

    紅杏看著怒氣沖沖上了馬車的主子,不由得嘆了口氣,就說嘛,明明戰鬥力跟人家沒得比,為何裝模作樣呢,這不是更丟臉嗎?

    「紅杏,還杵在那兒發什麼呆?上馬車了。」

    「是,小姐。」紅杏趕緊跑去告訴車夫目的地,便急急上了馬車。

    為何她要怕李允晟?她不去見他,難道他真會跑去侯府找她嗎?笨啊,她竟然輕而易舉被他唬住了,見了她,他豈能不藉此機會狠狠嘲笑她一番?不行,她要扳回一城,絕對不教他小瞧她了。

    因此前往雲石書坊的路上,穆姌一直在醞釀氣勢,壓制不了他,好歹也要跟他平起平坐,否則他說往東她就往東,她豈不成了他的丫鬟之一?

    可是一見到人,她立即成了霜打的茄子,「請問國舅爺有何指教?」

    都是雲錦山的錯!說他聰明絕頂,教她在他面前當心一點,不要露了餡,害她總是擺脫不了那種被他壓制住的感覺。

    「坐吧。」李允晟霸氣的道。

    看著他半晌,穆姌一點也沒有享受到居高臨下的優勢,反而覺得自個兒很可笑,就像一個小孩子硬要在大人面前裝大人,她索性坐下來。

    「不知國舅爺今日有何指教?」她其實最想跟他討論玉珮的問題,教他別鬧了,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的玉珮可有收好?」

    真是太好了!既然他主動提起,她正好可以將話說清楚,「我今日沒帶在身上,下次我再雙手奉還。」

    「我送出去的東西不會收回來。」他可不曾主動送人家東西,遑論對象還是個姑娘。

    「我可沒有答應要收下你的東西。」

    「你已經收下了,如今東西在你那兒,不是嗎?」

    穆姌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要搞清楚,我可不是自願收下的。」若是一開始就知道裡面是信物,她會直接扔回雲錦山的臉上,也就不會有如今的麻煩。

    「收下就是收下。」對李允晟而言,結果才是重點,過程並不重要。

    她終於炸毛了,「你是無賴嗎?」

    「你說是就是。」

    穆姌真想一腳踢過去,狠狠的在他臉上踩出一個腳印,保證他那張清冷的面孔當場龜裂,只不過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再沒有出息也不能不顧形象做出這樣的舉動,除了她,穆家還有一個穆姝沒有訂親,總不好弄臭了名聲。

    驕傲的抬起下巴,她咬著牙道︰「你等著好了,我一定會物歸原主。」

    「你就別浪費心思了,即使你想得出法子送回來給我,我還是會把東西送到你手上,若是不信,你不妨試試,不過我可先警告你,若因此教人發現了,你可別怪我。」

    「我又不是笨蛋,上過一次當,還會再來一次嗎?」雲錦山已經被她列入黑名單了,除了來雲石書坊交稿,她從此視他為陌生人。

    李允晟一副「你未免太天真」的表情,搖搖頭道︰「再來一次,我不會交給其他人,我會親自送到你手上。」

    「親自送到我手上?」

    他緩緩對她勾唇一笑,「你知道嗎,京城權貴中的權貴,鎮國公府的高牆都困不住我,武陽侯府的矮牆又豈能攔得住我?」

    穆姌現在不只是想踢人,還想一口咬死他!她忍無可忍了,為了避免失控,她索性起身走人,可是某人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意圖,她才剛站起來,一道冷冷的嗓音就傳進耳裡——

    「坐下。」

    「不要。」

    李允晟笑了。她鬧脾氣的時候真是可愛極了。

    「我很好笑嗎?」其實她想說的是︰你笑個屁啊!看不出來本姑娘火氣很大,有變成殺人凶手的傾向嗎?!

    「你骨子裡果然住了一隻小老虎。」她明明很想隱藏自己,卻又不自覺的暴露自己,真實的她是很肆意張揚、率性自我的,而這樣的她令他心動。

    「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們怎會沒有關係?你可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我可沒聽我爹提過訂親的事。」

    「若是你很心急,過幾日我會告訴侯爺,我們先交換庚帖好了。」

    「你不要胡扯,我哪有心急!」穆姌忍不住跳腳。這個男人絕對有逼瘋人的本事!

    「真可惜,我可是心急如焚,不過總要等到你及笄。」

    穆姌毫不客氣的翻了個大白眼。「若沒其他的事,我走了。」跟這個男人完全無法溝通。

    「別急,我今日是專程給你送皇上的謝禮。」

    她瞬間冷靜下來,「皇上給我的謝禮?」

    「若非你察覺到那些盜匪是南越人,提醒我早一步盯上他們,他們可能就搶到鐵礦了。

    你有功,皇上無法下聖旨賞賜,但是私下該給的還是要給。」李允晟將桌案上的匣子推向她。

    「這真的是皇上給我的謝禮?」這太意外了,感覺好像天上掉下餡餅。

    「是啊,不過是我告訴皇上這是你的功勞。」雲錦山說她是個小財迷,他只好藉這個名目給她弄點銀子,討她的歡心。

    他是在向她邀功嗎?穆姌撇了撇嘴,「可不是我讓你在皇上面前索討功勞的。」

    「你不看看皇上給了什麼謝禮嗎?」

    「無論皇上給了什麼謝禮,我還不是只能說四個字,皇恩浩蕩。」她不是故作矜持,實在是再眼饞也要一個人窩在房間裡拆禮物。

    上一世她最喜歡的日子就是生日那一天,收到堆積如山的禮物,然後一個人窩在房裡慢慢拆,如此一來,即使收到很機車很欠揍的禮物,忍不住失控飆罵幾句,也不至於傷了送禮之人的心……她就說吧,她果然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放心,皇上送的禮物保證令你滿意。」

    嚇了一跳,穆姌的眼神轉為警戒,他怎能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

    雖然還未將她的性子、脾氣摸得一清二楚,但是也差不多了,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李允晟索性幫她打開匣子。

    見狀,她想直接開罵,他怎能任意拆人家的禮物?可是一看到裡面是銀票,而且還是一迭,她有些傻了,看來她真的不必擔心將來嫁得太窮酸了。

    見她激動得兩眼散發出耀眼光芒,他忍俊不住的笑了,這丫頭還直、容易討好。「如何?皇上送的禮物你是不是很滿意?」

    「皇上出手真大方。」穆姌不好意思當場數銀票,但是光用目測的也看得出來有幾千兩。

    「我跟皇上從來不客氣。」太客氣了,皇上反而多想。

    她非常認同的點點頭,為皇上賣命,還跟皇上客氣,豈不是太委屈了?再說嘛,皇上也不見得會因為你客氣就湧出感動之情,說不定還會覺得你太過虛偽,不可信任也。

    「明年學院的考核你要拿第一。」

    穆姌的心思還在迷人的銀票上面打轉,根本沒聽進他說什麼,「嗄?」

    「我再說一遍,你可要聽清楚了,明年學院考核拿第一,所以別忘了換掉園藝、制香和女紅。」李允晟已經將她過去在學院的表現調查得一清二楚。

    過了好一會兒穆姌終於反應過來,「這太可笑了,我為何要拿第一?我不要!」

    「你要嫁給我,就必須拿第一,雖然我不在意,可是太后很在意,我不想為了這點小事跟太后鬧得不愉快。」

    她差一點放聲尖叫,「誰說要嫁給你了?!」

    「我要娶你。」

    「又不是你要娶我我就一定要嫁!」

    「總之,你好好想想該如何奪得第一,要不,我就自個兒幫你決定了。」

    穆姌冷哼一聲,「你可別弄巧成拙了。」她就不相信他敢作怪,連她都不能保證按原主擅長的選課,定能如前世一樣拿第一。

    李允晟還真怕弄巧成拙,除了確定她在園藝和女紅方面慘不忍睹,制香普普通通,他確實不清楚她有何專精。

    見他被堵得啞口無言,她簡直要翹屁股了,不過得意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她就陣亡了。

    「若是不想讓你的秘密曝光,你最好聽話。」李允晟索性直接威脅。

    「我……我有何秘密?!」別慌,雲錦山不敢出賣她,他如何猜得到她是竹山先生?

    「你真要我說出來?不怕隔牆有耳嗎?」這間雅間是特別打造的,裡面的人如果用一般聲量講話,普通人在外頭其實是聽不到的,除非是武功有一定程度之人,不過他就是喜歡逗她。

    「這真是太好笑了,你隨便說說我就要當真嗎?我最不喜歡秘密了。」他聰明絕頂,就認為她很笨嗎?他不是怕隔牆有耳,而是想引誘她自己說出來吧。

    「我也不喜歡秘密,秘密總是教人作繭自縛,不是嗎?」

    「多謝指教,告辭了。」穆姌揚起下巴,轉身就要離開,可是到了門邊,又轉了回來,拿走案上的匣子,冷哼一聲,走人。

    李允晟爽朗的哈哈大笑。這丫頭還真是小財迷,不過真是越看越可愛,越看越喜歡。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7 07:55 PM 編輯

第七章 動用特權

    穆姌氣急敗壞的在房裡走過來走過去,同時不斷催眠自己,用不著理李允晟說什麼,她就不相信他真的知道竹山先生的真實身分,雖然雲錦山這個人看似不牢靠,但實際上絕對值得信賴,這一點從李允晟帶他去湖州出任務就看得出來,李允晟那雙又狠又毒的眼睛可是很挑剔的,既然雲錦山不會出賣她,李允晟就算猜到她是竹山先生,應該也只是懷疑,沒有證明。

    沒錯,她可別傻傻的上當,若真順了他的意改選科目,不是反而承認她就是竹山先生嗎?如此一來,她還真成了被他用鏈子拴住的小狗,若是不聽話,他就給她扯一下,這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可是他絕對不是一個懂得善罷干休的人,若她明日去了學院,沒能按他的心意更換科目,他肯定會對付她。

    「小姐有何煩惱,不妨說出來,我們給你出主意。」

    「是啊,小姐不是常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嗎?」

    穆姌很感動的看著兩個二等丫鬟橙蘭和黃菊,她們果然比較有良心,不像紅杏老是嫌棄她的戰鬥力比不上人家。

    「紅杏呢?」雖然紅杏老愛潑她冷水,但是遇到問題,她還是最習慣找紅杏。

    「紅杏姊姊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點心。」

    「小姐晚膳吃得很少,紅杏姊姊擔心小姐肚子餓。」

    穆姌癱坐在軟榻上,重重嘆了口氣,「我又沒胃口,何必費心去拿點心?」

    「小姐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事?」

    「小姐說說看,也許我們能夠想到什麼好主意。」

    穆姌看了她們一眼,心想也許真能讓她們想出什麼好主意,便道︰「我在想,有何法子可以讓我三日不用去學院?」

    只要拖過三日不去學院,她就換不了科目了,這樣李允晟也不能說她是故意的,可是真的很令人生氣,為何她要如此怕他?她是不必怕他,但一想到……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秘密,唉,她不得不認同他的結論,秘密總是教人作繭自縛。

    「小姐若是病了就不必去學院啊!」橙蘭直覺反應道。

    兩眼陡然一亮,穆姌激動得差一點撲過去抱住橙蘭,「對啊,這麼簡單的答案我為何沒想到,病了就要在家裡休息,如何能上學呢?」

    「不過小姐很少生病。」

    黃菊也是個不會說話的,一句話就讓穆姌的心情跌落谷底。

    笑容一僵,穆姌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可是真要有心做一件事,豈會難得倒她?「那是因為我平日很重視養生,若想要生病也不是沒法子。」

    「小姐想要生病?」橙蘭心慌了,這個意見可是她提出來的,要是到時被怪罪下來,免不了要受罰。

    「我不是要生病,而是不想去學院。」穆姌安撫的拍了拍兩個丫鬟的手。

    「小姐不是很喜歡去學院嗎?」橙蘭說。

    「就是啊,小姐還說學院是這個時代的快樂天堂,若是沒有學院,你都不知道如何過日子了。」黃菊也附和道。

    雖然小姐三不五時就會發表一些稀奇古怪的高見,讓她們這些伺候的丫鬟總是聽得糊里糊塗的,可是她們有個共通的優點,記性很好。

    基本上,穆姌真的是一個好學生,即使是最考驗她耐性,讓她很想抓狂的女紅,她還是很認真的上課,因為對她而言,上課總比待在家裡有趣多了。

    「我有不能去學院的原因。」

    「什麼原因?」

    「是不是有人欺負小姐?」

    哼了一聲,穆熱抬起下巴,「本小姐是那種會讓人欺負的人嗎?」

    兩人很有默契的搖搖頭。雖然小姐很不上進又沒出息到了極點,可是誰也別想欺負她,小姐的戰鬥力可是一流的,除了楚姨娘,誰都比不上她。

    「你們相信我,三日後,我還是會一如往常開開心心的去學院。」穆姌再一次安撫的拍了拍兩個丫鬟的手。

    「好啦,你們去弄一桶冷水進來。」

    「嗄?」

    「泡了冷水澡才會生病啊。」

    兩個丫鬟驚嚇的尖聲一叫,「小姐!」

    「小聲一點,你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做什麼嗎?趕緊去,明日我就不能去學院,今晚我一定要生病。」

    咚一聲,兩個丫鬟一起跪了下來,「小姐,使不得!」

    「為何使不得?」

    「若是教楚姨娘知道了,我們會被打死的。」

    「就是啊,而且我們抬一桶冷水進來,絕對避不開陳嬤嬤,若是陳嬤嬤問起,我們如何回答?」陳嬤嬤是馨芳閣的管事嬤嬤,更是楚姨娘的心腹。

    雖然穆姌很想大聲說「本小姐罩你們」,可是真被發現了,她們兩個勢必要受到懲罰,若是害她們被發賣出府,她一定會良心不安的,而且她也不喜歡換丫鬟,培養主僕的默契是很累人的事……這可怎麼辦才好?

    此時紅杏提著食盒回來了,見到橙蘭和黃菊跪在地上,非常了解的問道︰「小姐又給她們兩個出了什麼難題?」

    穆姌彷彿見到救星一般跳起來撲過去,「紅杏,我要生病,三日不進學院。」

    紅杏的腦袋快速一轉,心裡也有個底了,雖然小姐沒有提起今日見了國舅爺說了些什麼,但是小姐一上馬車就嘰哩呱啦罵個不停,必定是出了什麼事。

    「你們兩個趕緊起來,若是教陳嬤嬤看見了會起疑心。」紅杏將食盒放在几案上,很實際的對著穆姌道︰「小姐何必費心?小姐的戰鬥力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穆姌生氣的跺腳,「臭紅杏,你為何老是潑我冷水?」

    「小姐今日原是不想去雲石書坊,後來不也去了?」

    穆姌瞬間蔫了,可是依然很堅持,「我要生病,三日不進學院。」

    「小姐存心教自個兒的身子受罪,我們還能如何?我們只能在小姐生病時盡心伺候,盼著小姐早日恢復。」

    「你願意幫我抬一桶冷水進來?」

    「我們只能為小姐準備熱水沐浴,至於小姐何時沐浴,我們就管不了了。」紅杏暗示的對著穆姌眨了眨眼睛。

    穆姌也跟著眨了眨眼,隨即恍然大悟的張大嘴巴,接著嘿嘿嘿的笑了。

    她怎麼沒想到呢?熱水放久了就變成冷水,而她恰巧不喜歡丫鬟伺候沐浴,丫鬟們哪會知道她最後洗了熱水澡還是冷水澡?丫鬟們盡責了,她的目的也達到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我要沐浴,你們去抬一桶熱水進來吧。」

    紅杏看向橙蘭和黃菊,「你們去抬熱水進來。」

    兩個丫鬟還沒搞清楚狀況,可是終於獲救了,也管不了那麼多,趕緊去抬熱水。

    最終,穆姌如願泡了冷水澡,可是放冷的熱水畢竟比不上自井裡打上來的冷水,感覺沒什麼效果,夜裡,她索性移到窗邊的軟榻睡覺,不蓋被,還打開窗子。

    這樣應該可以幫她達成心願吧?

    狠狠折騰了一夜,穆姌順利在隔日生病了,當然也如願待在家裡養病。

    然而生病已經不舒服了,還要應付來自各方的關心,若是出自真正的關心那也就算了,偏偏有人打著關心的名義,實際上是來惹她不開心。

    「二姊姊最好離我遠一點,免得我過了病氣給二姊姊,回頭二姊姊又要怪我。」穆姌說得像是在為穆媛著想,但實際上她真想一把將人推開,為何這丫頭老愛將自個兒弄得香噴噴的,清清爽爽的不好嗎?適度的香氣可以增添魅力,但是過度的香氣會讓人想打……忍住,她要忍住,這太不衛生了。

    穆媛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確定沒有塗白粉,這才道︰「看來真像這麼一回事。」

    穆姌再也忍不住了,不客氣的對著穆媛的臉上打了一個大噴嚏。「哈啾!」

    穆媛先是一呆,接著尖聲大叫,然後發瘋似的推著丫鬟快去替她打水洗臉,鬧得整個房間雞飛狗跳。

    這種情況真的很搞笑,可是穆姌絕對不敢笑出來,要不然穆媛可能會失控得掐她脖子。

    好不容易整理好服裝儀容,穆媛站在床邊怒瞪著穆姌,「你是故意的吧?」她不敢再靠穆姌太近。

    穆姌覺得好無辜,揉了揉鼻子道︰「我生病了,受不了太刺激的味道。」

    「你真的生病了嗎?」穆媛再也維持不住清冷高貴的面具。

    「二姊姊真愛說笑,難道生病還能假得了嗎?」

    「為何不可能?你最會裝模作樣了。」

    「你不也一樣嗎?明明不在乎我,還裝模作樣的跑來關心我。」穆姌真的很想跟穆媛好好說話,因為她心靈的年紀實在大穆媛太多了,若是見了面就吵個不停,她會覺得自個兒度量太小了,跟個沒長大的孩子計較,可是看看這個丫頭,利用晚膳後要消食這個理由繞過來探病,還雙手空空,更是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這不是存心來找罵挨的嗎?

    「你——」

    「明年就要嫁人,二姊姊應該有不少東西要開始準備了,能不能別再老盯著我?」她越來越懶得應付這個丫頭了。

    「我就是看你不滿!」

    「我看二姊姊也是,既然相看兩相厭,何苦為難彼此?二姊姊不同意嗎?」

    「你——你這是對姊姊說話的態度嗎?!」

    「姊姊若有姊姊的樣子,妹妹自然會有妹妹的樣子,二姊姊認為呢?」穆姌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頭越來越痛了。「時間不早了,二姊姊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

    「你就等著嫁個窮酸的吧!」穆媛氣惱的腳一跺,轉身走人。

    終於送走了穆媛,穆姌覺得沒病也要氣出病來。

    她多少猜得到穆媛的心思,穆媛是嫡女,且是三房唯一的女兒,說起來比她還寶貝,可卻總是被她壓在底下。她未穿進這副身子之前,穆媛樣樣不如原主,庶女強勢壓過嫡女,她取而代之後,在學院表現沒有穆媛出色,按理嫡女應該可以擺脫庶女的陰影了,不過並沒有,這要歸功於穆媛那又直又急又驕的性子,更慘的是穆媛還是個不聰明的,如何討長輩歡心?其實,一個人能否討人喜歡,往往不在於條件多好,而在於為人處事的態度,穆媛從來不懂這個道理,處處想證明比她出色,爭強好勝並非不好,問題在於是想證明自己還是想壓制別人,兩者展現出來的姿態可是差很大。

    「紅杏,應該不會再有人來探病了吧?」原本她明日就可以回學院上課,可是祖母堅持身體完全好了再說,想必祖母是覺得她的成績已經墊底了,少上幾日課也沒差多少。

    頓了一下,紅杏略帶遲疑的道︰「應該是吧。」

    「養了三日的病,我覺得整個人都廢了。」穆姌伸一下懶腰,突然雄心壯志的道︰「你去拿針線笸籮給我。」

    紅杏顯得猶豫不決,「時間晚了,小姐還是別做針線,小心傷了眼睛。」

    「沒關係,我又不是常常做。」穆姌轉移陣地到窗邊的軟榻上,這兒不但有房裡的燭火照明,還有窗外的月色。

    紅杏無奈的將針線笸籮拿來給她,「小姐為何突然想做針線?」

    「雖然我不在意女紅的成績,可是還是要表現出全力以赴的樣子,好歹可以堵住姨娘的嘴巴。」

    「那個……我覺得小姐還是別費心了。」

    穆姌陰沉的瞪過去,「你就這麼瞧不起我的針線活嗎?」

    「不是……」若是告訴小姐,昨日國舅爺的丫鬟來找過她,問了小姐擅長哪些科目,然後她什麼都招了,小姐會不會跟她斷絕主僕關係?好吧,她只能期望國舅爺只是單純的想多了解小姐,沒有其他用意,要不往後的日子真的不好過。

    穆姌驕傲的抬起下巴,「你等著瞧好了,我真要有心,沒有什麼難得倒我。」

    「我相信小姐。」

    「真的嗎?」見到紅杏很用力的點點頭,穆姌滿意的笑了,拍了拍胸膛,慷慨的道︰「今年你的生辰我繡一個荷包給你,裡面給你放一個二兩的銀錠子。」

    「謝謝小姐。」

    穆姌擺了擺手,開始全神貫注投入手上的針線活,以至於紅杏被某人趕走了她都沒發現。

    「你在這方面根本沒有天分,何苦如此費心?放棄吧。」

    「沒錯,我的手笨死了,可是愚公可以移山,我又豈會連個針線活都擺平不了?這是笑話,放心,我答應給你繡荷包,絕對不會食言。」

    「你真的要給我繡荷包嗎?」

    「當然……」穆姌終於察覺紅杏的聲音變成某人的聲音,而且四周氛圍明顯的變了,這種情況下應該尖叫喊救兵,可她真要幹出這種事就是個白痴,而他們倆的關係就會變成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很期待你繡的荷包。」李允晟的聲音顯得很歡快。

    穆姌生氣的抬頭瞪他,對他齜牙咧嘴的,「我何時說要繡荷包給你?」

    「我剛剛親耳聽你說的。」人人皆言他俊若謫仙,為何這丫頭看他鼻子非鼻子,嘴巴非嘴巴?他是不是變醜了?

    「我以為你是紅杏。」

    「你耳朵不好,這豈是我的錯?」

    穆姌錯愕的張著嘴,可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人家又沒有刻意掩飾,是她自個兒粗心沒有察覺,有錯,也是她的錯。

    「若是為了繡荷包給我,你就繼續努力,至於學院的女紅課,你別浪費心思了。」

    「這是我的事。」

    「若是不再上女紅課,你還會如此費心嗎?」

    「這個問題不值得浪費心思琢磨了。」因為加退選的三日期限已經過了,穆姌真想哈哈大笑,勝利終究站在她這一邊,真是爽啊!

    「你還是用點心思琢磨,你的女紅已經換成騎術了。」從紅杏提供的訊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騎術很好,至於琴藝和舞蹈,八歲落水之後就不行了,而如今她的課程也有了更動,園藝和制香沒了,慘不忍睹的只剩下女紅,正好他不必費心評估,直接用騎術取代女紅。

    「嗄?」

    「你回學院上課就會知道,你已經從女紅課程中除名,成為騎術課的學生。」

    「騙、騙人!我又沒有更動課程。」穆姌努力控制想要衝口而出的尖叫。

    「你還記得我的身分吧?我想更動你的課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他一直不太喜歡國舅爺這個身分,可是最近他發現當國舅爺也不是令人討厭的事。

    「你——我不承認!」穆姌扔下手上的笸籮,氣得站起來跳腳。

    「三日過去了,你不承認也來不及了。」換言之,這是她自找的,誰教她生病,若是她今日去了學院,他想順利更動她的課程還真不容易。

    「你——你這個無賴!」

    「我不是早就說了,你說是就是。」

    穆姌真的很想撲過去咬死他,可是一想到他武力值有多高,她瞬間蔫了,索性裝可憐跟他講道理,「我就算捨棄女紅課,改上騎術課,我也拿不到第一。」

    「我會讓你拿到第一。」

    她難掩驚愕的瞪大眼睛,「這種事也可以作弊嗎?」她一直以為學院評分很公道,不分出身背景,完全憑實力。

    「我會好好調教你,保證讓你拿第一。」

    他要調教她,她就讓他調教嗎?穆姌挑釁的揚起下巴,「你知道嗎?有些人天資駑鈍,即使懸樑刺骨也成不了狀元,我以為你就別費心了,免得被我活活氣死。」

    李允晟對她可是深具信心,不過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緊,這丫頭是一隻小狐狸,花樣可是很多的,真要激怒她,他絕對討不到便宜。「若不希望我出手,你就爭氣一點。」

    事已至此,穆姌也懶得跟他廢話了,「你可以走了吧?」

    目的達到了,李允晟倒是很爽快的離開。

    這會兒穆姌也沒心思猜想李允晟何以知道她擅長騎術,忙著挑燈計算如何避免擠進前三名。

    若說宮裡何處讓李允晟可以忍受,非御書房莫屬。

    皇上對御書房的要求最為嚴厲,沒有皇上發話,後宮女人不可踏進這兒一步。倒也不是因為御書房有什麼機密,而是皇上覺得女人吱吱喳喳的不適合此地,御書房應該是清靜,充滿墨香和茶香。

    進了御書房,李允晟通常會陪皇上下棋,不過只有一盤,因為他從來不讓皇上,殺得皇上落花流水,若非皇上修養太好,很可能下到一半就掀了棋盤,大聲嚷嚷不下了。

    今日的情況也是一樣,可是魏琰並沒有追著此事抗議,反而溫情脈脈的說︰「小舅舅就不能主動進宮嗎?老是讓成均浩四處找人,成均浩不覺得累,朕都為他叫累。」成均浩是親衛軍指揮使,可以說是皇上最看重的親信。

    李允晟嫌棄的瞥了成均浩一眼,「皇上何必為他叫累?皇上看看他這副德性,若不多跑多動,很容易變成胖子。」

    成均浩很想大聲抗議︰哪副德性?我不過生得比較高大魁梧。

    「小舅舅,成均浩只是醜了點,但是不胖。」

    成均浩很想大聲抱不平︰我只是長得方方正正,並不醜,好嗎?

    「微臣倒覺得成均浩生得好,有男子氣概。」李允晟不喜歡自個兒的長相,過於陰柔,也因此每次帶商隊出門前他會刻意蓄鬍子,要不然就是貼上假鬍子。

    成均浩在心裡大聲讚賞︰國舅爺真是有眼光,家中嬌妻也誇我有男子氣概。

    「朕都不知道小舅舅原來偏愛成均浩這模樣的。」

    成均浩努力撐住的國字臉終於龜裂了,魏琰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皇上別逗他了。」雖然早已習以為常,李允晟還是很受不了皇上喜歡拿他們兩個開玩笑。

    然而他知道,對皇上而言,這是一種親近的表示,在其他人面前,皇上可不會如此輕鬆隨意。

    「小舅舅,成鈞浩會變臉,為何你不會?」

    「微臣不像成均浩喜歡裝模作樣,微臣是真性情。」

    怔楞了下,魏琰笑得更大聲、更歡快了,而某位面孔龜裂的漢子差一點尖叫。

    李允晟臉上完全沒有笑意,依舊冷冷的道︰「皇上今日不會是專門找微臣進宮說笑吧?」

    「小舅舅應該常常進宮,朕就可以常常開懷大笑。」

    李允晟索性閉嘴。除了小狐狸,他可沒有興趣逗任何人。

    魏琰收起玩笑的心情,切入正題,「朕今日找小舅舅有兩件事,先說第一件,朕想知道小舅舅對南越的想法。」

    李允晟想起雲錦山的困惑,索性挑明了問︰「皇上何必如此在乎南越?」

    「大魏與南越原是一家人,如今還有許多官員的親人都在南越,總是牽絆。」

    皇上所言並非毫無道理,但他覺得內情恐怕不是如此簡單。「這倒也是,不過南越也有相同的問題,可是南越不但竭力歡迎大魏的商賈前往那兒經商,更是歡迎大魏百姓移居南越。」

    「居心叵測。」

    「南越確實居心叵測,可是不能否認因此提升大魏百姓對南越的觀感,若是將來大魏出現暴政、朝廷官員苛刻百姓之事,百姓很可能就會不顧一切移居南越。」

    魏琰的神情變得更為嚴肅。

    「皇上是明君,這種事必然不會發生。」李允晟對皇上是真有信心。

    「朕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朕的幾個兒子……」他對幾個皇子都不滿意,除了老五,只有七歲,還看不出來。

    「皇上多用點心在幾個皇子身上,他們會越來越出色。」

    魏琰卻完全不抱希望,不禁懊惱道︰「你為何不是朕的兒子?」

    「微臣覺得當皇上的小舅舅更神氣。」當皇子不好,不想被人家鬥得東倒西歪,就必須鬥得人家東倒西歪,總之,離不開一個鬥字,真是無聊透了。

    「不過小舅舅若是朕的兒子,朕也頭疼了。」

    李允晟唇角一抽。頭疼的應該是他吧,這位皇帝可不好伺候,當兒子可不能像他如今一樣閃得遠遠的。

    「小舅舅生得如此出色,朕單是為小舅舅挑個娘子就愁死了。」

    「這才是皇上今日召微臣進宮的原因吧?」老是打探他對親事的態度,不累嗎?

    魏琰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朕可不想管小舅舅的親事。」

    是嗎?李允晟微微挑起眉。

    「今日的第二件事是,朕要問小舅舅決定要什麼賞賜了嗎?」

    「微臣忘了這事了。」往常辦完差事回來,他入宮第一件事不是回報,而是要賞賜,這是要皇上知道,他不會白幹活,也是為了讓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清高。這次他一心只想幫穆姌索討賞賜,以至於皇上問他要什麼賞賜他推說要仔細想想,便擱置下來。

    「小舅舅不要賞賜嗎?」

    他沒想過要什麼賞賜,但是有求於皇上,索性藉賞賜之名提出來,「微臣要什麼賞賜,皇上都給嗎?」

    「這是當然,朕沒讓小舅舅掛著官印辦差事,已經很委屈小舅舅了,豈能在賞賜上頭再委屈小舅舅?」

    「既然如此,微臣不客氣了。」李允晟起身在皇上面前跪了下來,拱手道︰「微臣想請皇上賜婚。」

    皇上像是被雷劈到了,完全沒了當皇帝的形象,兩眼瞪得又直又圓;而成均浩受到的驚嚇也不小,嘴巴張得好大,真擔心他的下巴會掉到地上。

    「雖然皇上給了微臣一道可以自行婚配的聖旨,但是微臣希望心儀的姑娘能夠嫁得風風光光,因此想求皇上賜婚。」

    半晌,魏琰終於回過神來,「你真的有心儀的姑娘?」

    「是,不過她還未及笄,微臣想請皇上明年再賜婚。」

    「她是哪家的姑娘?」魏琰還是半信半疑。

    母后一直為小舅舅的親事煩惱不已,原想直接挑一個賜婚,卻又不能不顧慮小舅舅手上的聖旨。小舅舅可是一個很任性的人,不喜歡會一走了之,母后丟不起這個臉,因此去湖州前,明明態度強硬要求小舅舅回京就給個交代,可是如今小舅舅都回來半個多月了,母后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她的身分可否讓微臣先保密?」

    「為何要保密?」這會不會只是拖延戰術?

    「微臣擔心皇上在太后那兒說溜了嘴。」

    「朕不會說。」

    「皇上孝順,皇上一向拒絕不了太后。」這可不是拍馬屁,皇上真的很孝順,不過這也是因為過去太后為了護住皇上勞心勞力,母子倆一起經歷了不少苦難,感情自然親密。

    「朕再孝順,也知道不能失信於人,更別說朕是九五至尊,豈能說話不算話?」

    「微臣自然信得過皇上,可是御書房又不是只有皇上和微臣。」

    「國舅爺,奴才的嘴巴很緊的。」總管太監德全率先舉手保證。

    「卑職的嘴巴更緊。」成均浩可不容許人家侮辱他的操守。

    李允晟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皇上都不能信任了,更別說他們兩個了。

    魏琰擺了擺手,「你們兩個先出去。」

    兩人無比哀怨的看了李允晟一眼,行禮後退出了御書房。

    魏琰極度好奇的看著李允晟,「說吧,小舅舅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武陽侯府三姑娘穆姌。」李允晟很爽快的回答。

    既然提到賜婚的事,他就不可能再隱瞞皇上,再說了,先在皇上這兒掛個名也好,若是待她年度考核取得第一,皇子來搶人,很容易生出麻煩,只不過為了順利封住皇上的嘴巴,他就不能不裝模作樣做個姿態。

    「她不就是在湖州看出盜匪是南越人的那位姑娘嗎?」見他點了點頭,魏琰想了一下,又道︰「你說她是武陽侯的女兒,可是朕記得武陽侯沒有嫡女。」

    「她是庶出的。」

    魏琰微微皺眉,「母后恐怕不會答應。」

    「皇上可是承諾過微臣可以自行婚配。」李允晟不願強調還有聖旨在手,免得有挑釁的嫌疑。

    「小舅舅想娶誰,朕都不會阻止,可是母后不同意,朕就不能下旨賜婚。」

    「微臣一定會讓太后同意。」李允晟信心滿滿。

    母后什麼都好商量,唯獨小舅舅的親事,要不,當初小舅舅也不會一逮到機會就向他要了自行婚配的聖旨,不過小舅舅好不容易有了心儀的女子,他也不想潑冷水,豪氣的承諾,「朕答應小舅舅,只要母后同意,朕不但為你們賜婚,還會給她添妝,讓她風風光光嫁給小舅舅。」

    李允晟嘴角微微一勾,「謝皇上。」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7 08:37 PM 編輯

第八章 我來教你下棋

    穆姌必須老實承認,脫離她不擅長的園藝、制香和女紅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可是如此一來,她就必須重新琢磨成績的取捨。

    除了經營算數,她在書畫、棋藝和騎術三方面都是強項,過去她在書畫方面一直拿第一,不好作弊;而騎術分為個人和團體成績,可是最終是以分組打馬球來評分,就算她不想冒出頭,當球滾到她面前,她還是得揮桿,因此最能作弊的就只剩下棋藝了。

    原主無心棋藝,在這方面表現不出色,而她進了學院之後,只有第一年上過棋藝課,眾人對她棋藝方面的表現很模糊,作弊相對容易多了。

    經過仔細盤算之後,她在學院的表現便朝此方向前進,可是即使她再怎麼假裝棋藝差,她在眾人面前還是強勢的冒出頭,不想引人注意也不行。

    她倒是不在意別人有何想法,可是不能不關心兩位閨蜜的心情感受。

    「我請你們吃悅滿樓。」穆姌覺得自己很像一隻搖著尾巴的哈巴狗。

    「你沒有銀子。」紀靈兒恨恨的咬牙。這個丫頭真是可惡透了,她們可是無話不說的閨中密友,怎能欺騙她們?

    「你向來只吃鹿家包子。」齊吟妃的口氣溫和多了。

    雖然她也無法理解好友的行徑,可是玩在一起好幾年了,從初入學院的時候一起選了女紅課,一起被針扎得手指見紅,然後同聲唾棄女紅,卻又堅持要學好女紅,來年一起被編進甲班,再隔一年落到乙班,再隔一年淪落丙班,她們感情真的很好。

    「你們願意吃鹿家包子嗎?」穆姌覺得鹿家包子比山珍美味好吃多了。

    兩位閨蜜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這就是你的誠意?」

    「不是,我真心誠意想請你們上悅滿樓,只是個人偏愛鹿家包子,當然,今日由你們作主,不必擔心我沒銀子,我平日有存錢的習慣,就是為了不時之需。」

    兩位閨蜜早就習慣她稀奇古怪的說話方式,既然她有銀子,她們當然樂意修理她一頓,悅滿樓吃一頓下來至少幾十兩,保證心疼死她了。

    果然,穆姌一邊吃大餐,一邊心裡淌血,幾十兩可以讓平民老百姓過上大半年豐衣足食的日子,竟然教她如此輕易的糟蹋了,心痛啊!

    飽餐一頓,紀靈兒就火力全開的發動攻勢,「你真是可惡透了,一直在欺騙我們!」

    齊吟妃點頭附和,「是啊,真的很可惡,我們三番兩次邀你去莊子騎馬玩耍,你都說騎術見不得人,你去了只會掃我們的興,沒想到你騎術一流!」

    雖說不是吃頓飯就能擺平,但好歹吃人嘴軟,火氣不是該收斂一點嗎?然而穆姌可不敢抱怨,討好的笑道︰「你們別生氣,我可以解釋……」

    「欺騙就是欺騙!」紀靈兒不客氣的打斷她。

    「除非你不久前在湖州遇到了好師傅。」

    「她去湖州只會釣魚、爬樹,哪還會惦記著學騎術?」

    「她也盼著升上梅字號能爭口氣。」

    「可能嗎?她就是個沒出息的!」

    「你也是個沒出息的,可是升上梅字號,不也想著為自個兒爭口氣嗎?」

    「我……我是被母親和姨娘逼的。」

    「她不也是被姨娘逼的嗎?」

    這是什麼情況?一個想定她的罪,一個想為她脫罪,重點是,兩人完全不給她說話機會,她如何解釋?

    穆姌盛氣凌人的舉起手喊停,「沒錯,欺騙就是欺騙,若是你們不願意聽我解釋,那就算了。」

    兩人同時轉頭瞪她,「算了?」

    「你們不聽我解釋,不是嗎?」穆姌很理直氣壯。

    「我們哪有不聽你解釋?」

    「就是啊,再說了,我們不聽你解釋,你也應該堅持說清楚啊。」

    若她不故作高姿態,她們會停下來嗎?穆姌可不敢將肚子裡的抱怨宣諸於口,還是擺出誠懇求和的態度,「你們願意聽我解釋了嗎?」

    紀靈兒惡狠狠一瞪,「你要解釋就趕緊說清楚。」

    「是,我說過八歲那一年曾經落水生了一場病,你們記得嗎?」

    紀靈兒點了點頭,「你們姊妹吵嘴時你不小心滑了一跤。」

    「你還說你生病後腦子變笨了。」

    「我不小心滑了一跤,這是對外說法,事實上我是被推落水的。」

    兩人大驚失色,「什麼?!」

    「至於是誰推我的,因為當時很混亂,說也說不清楚,而且姊妹之間有糾紛,甚至還動手,這種事兒說出去只會傷及穆家名聲,最後只能對外宣稱是我自個兒不小心滑落水。」她可以拿此事做為不想爭氣的藉口,但穆媛的名字絕不能傳出去,這個時代不只是重視個人名聲,更在乎家族名譽,往往姑娘的名聲好不好取決於出身什麼家族,正因為如此,穆媛推她下水一事,府裡的丫鬟婆子也不見得清楚細節。

    紀靈兒瞬間又成了站在同一陣線的閨蜜,「雖然推你下水的人很可惡,可是家族名聲受損,你也會受累。」

    「你一定覺得很委屈吧?」左相府家風嚴謹,最看重的就是規矩,這樣的事對齊吟妃來說太不可思議了。

    「當然委屈,可是從此年年得以到湖州游玩,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難怪穆家幾個姑娘只有你能去湖州。」

    「你真好,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走出京城。」齊吟妃羨慕的道。

    「你只要遠嫁就可以了。」

    齊吟妃搖了搖頭,「難啊,我娘可捨不得我遠嫁。」

    頓了一下,紀靈兒突然想到了,「不過,這與你刻意隱藏自個兒實力有何關係?」

    「沒有進學院之前,府裡也請了女先生教我們琴棋書畫和騎馬,我處處壓過她,她便喜歡在嘴巴上與我作對,那次剛好在荷花池邊起了爭執,才會釀成意外。」

    紀靈兒明白了,「所以你刻意隱藏自個兒實力,就是怕再發生意外。」

    穆姌點點頭,拍著胸口道︰「我真是怕了,姊妹成了仇人,說出去都覺得害臊。」

    齊吟妃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我記得剛入學院那一年,你選了棋藝課,當時成績想必很不錯,要不,來年你也不可能進得了甲班。」

    「應該……是吧。」這丫頭的記性未免太好了吧!那年剛剛穿越,她不好意思一下子將才氣縱橫的原主搞爛了,課程上便安排了三強一弱,隔一年強弱各半,再隔一年只保一強,也因此她才能一步一步從甲班落到丙班。

    「你教我下棋。」齊吟妃和紀靈兒異口同聲道。

    「你們已經很厲害了,哪用得著我教?」她可不想在棋藝這科拿高分。

    紀靈兒知道她的擔心。「你只要私下指點我們,你要如何應付棋藝課我們不管。」

    「是啊,私下指點我們應該不會為難你吧?」齊吟妃是嫡女,成績好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是有個在棋藝方面稱為「聖手」的父親,棋藝不好是很丟臉的事。過去她能避則避,如今父親都開口了,索性將女紅改為棋藝,反正一樣爛,不過心裡總期待別教父親太過失望。

    「這倒不是多大問題,只要你們不嫌棄就好了。」

    「不會,以後有請先生指教。」齊吟妃和紀靈兒調皮的行了一個敬師禮。

    穆姌突然覺得哭笑不得,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早就知道要指點她們棋藝,今日這頓飯就別吃了,唉,她的銀子……心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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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過一次出了學院的門就遭攔截的經驗,再來一次,穆姌也不覺得奇怪。

    她很清楚拒絕見李允晟是不可能的事,搞不好還會因此給了他藉口擅闖她的閨房,索性乖乖聽話跟著來到雲石書坊。

    「你能不能別再來找我了?」

    穆姌覺得今日一定要說清楚。近來她相當引人注目,若是他一再派丫鬟上學院攔截,很容易教人看出端倪。

    「不能。」這丫頭最喜歡回他「不要」,這會兒他是有樣學樣。

    「你給我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你還想如何?」穆姌越說越激動。她真的想跟他好好溝通,可他就是有本事惹得她火氣升騰,搞得她好像修養很差的樣子。

    「坐下。」

    她已經不會為這種小事跟他計較,坐下就坐下,可是態度依然堅持,「今兒個我們說清楚好了,你究竟想如何?」

    「你已經懶得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李允晟更喜歡她這個樣子,不跟他耍花樣,感覺更靠近她了。

    沒錯,因為一見到他,她只想一口咬死他……忍住,這種失控的感覺真是令人討厭,不,應該說令人不安。

    她一直努力扮演有修養的大家閨秀,因為深知生活在這樣的時代,又是庶女,根本沒有權利放縱脾氣,若是不小心得罪不能得罪的人,釀成大禍,自個兒受罪不夠,還會拖累家人,而這個男人明明是她不能得罪的人,她卻老是忘得一乾二淨,對他不但毫不掩飾,甚至有些放肆,放肆會讓人忘了彼此之間的距離,這種感覺當然令人不安。

    摸著腰上的荷包,穆姌緩了口氣,用跟他講道理的口氣道︰「我不能在這兒待太久了,你有話直說。」

    「那我就直說了,你的騎術表現不錯,可是你的棋藝實在太差了。」

    她驚愕的瞪大眼睛。

    李允晟輕聲笑了,「我想知道你的事太容易了。」

    半晌,穆姌從牙縫中擠出聲音,「這與你無關。」

    「我不是說過你要拿第一嗎?」

    「我沒這個本事,你去找別人吧。」

    「我來指導你下棋吧。」

    他要指導她?穆姌這才注意到案上擺著棋盤、棋筒,唇角不由得一抽,與他下棋,她有可能藏得住嗎?

    「我……我對下棋沒興趣。」

    李允晟終於收起縱容寵溺的態度,轉為霸道強硬,「無論你是否有興趣,你選了這一科,你就必須拿第一。」

    穆姌又想一口咬死他了……冷靜下來,雖然搞不清楚他為何要娶她,但是若能說之以理,他應該會打消念頭吧?「你能不能不要娶我?我資質駑鈍,又是個庶女,你娶我實在太委屈了,我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

    李允晟差一點大笑出聲。若相信她資質駑鈍,他就比她更資質駑鈍了,說真格的,他還真佩服她,前一刻明明氣得想掐人,下一刻又能態度和善的講道理,嘖嘖,她還不承認心眼多,就是一隻小狐狸,只是自制力差了點就是。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她心急的追問︰「你覺得如何?」

    「不能,我只想娶你。」

    「這是為何?」

    「我就是喜歡你。」

    穆姌瞬間呆了。即使有過這樣的念頭,可是想想就拋到腦後,因為不可能也太可笑了,所以她自行找了理由阻止自己胡思亂想,認為他只是想嚇唬她,畢竟他可不是幼稚無知的男人,可是他突然把話說得這麼明白,硬生生戳破了她的自我保護網。

    「下棋,你先。」

    不不不,他如何會喜歡她?他可是那位傳奇國舅爺,大魏最高不可攀的男神,他只是隨口說說的,因為她一直追究個不停……可是,她還是覺得手足無措。

    「你還不趕緊下棋。」

    別慌,他只是故意激她,她不必太認真,對,就是這樣……她感覺心漸漸定下來了。

    「若是想快一點回府,還是趕緊下棋吧。」

    下棋就下棋,但若是想在他面前隱藏實力,唯有一個方法……念頭一轉,穆姌拿起一枚白子,隨意放在棋盤上,李允晟接著落下一子,她也很快跟著落下一子,雙方你來我往,他很快就發現她下得亂七八糟。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這樣的情況有兩種可能︰她不會下棋,或者,她故意為之。

    她先前已經落在倒數第三,沒必要選棋藝課讓成績更糟,換個角度來說,她還可能擅長下棋,棋藝是為了加分,助她擺脫倒數第三,沒想到先有郡王府的姑娘,後有他出面攪局,她仔細琢磨,也只能在自個兒的棋藝上頭作假。

    「你明明很會騎馬,為何不選騎術課?」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穆姌不由得怔了一下,隨即搪塞道︰「沒興趣。」

    「騎術課至少可以幫你擺脫倒數第三。」

    「我覺得倒數第三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是最後一名。」

    「你認真下棋。」李允晟突然又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棋局。

    「我很認真啊!」這個男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是嗎?」

    「我輸了。」她簡直是閉著眼睛在下棋,連她自個兒都受不了。

    「明日我在這兒等你。」李允晟很爽快的放了她。

    穆姌大驚失色,「你想害死我嗎?」

    雲石書坊可以說是學院學生下學後最愛的去處,也許是如果在這兒巧遇某位心儀的貴公子,可是很有氣質的事,而李允晟就是她們想巧遇的貴公子之一,雖然他老是冷著一張臉,不過學院有好多貴女迷戀他,若教人發現他們在這兒私會,他還充當先生指導她下棋,她的好日子就沒了。

    「你還要嫁給我,你死不了。」

    他是在耍幽默嗎?可是她不覺得好笑。穆姌撇了撇嘴,「你很閒嗎?」

    「我可是忙得很,不過為了讓你拿第一,只好費點心思在你身上。」李允晟挑釁的揚起下巴,「除非你能贏我。」

    她真想贏他,但撇開她是否有本事贏他,她也不想贏他,她絕對不能拿第一。

    「每日來雲石書坊真的太惹眼了,家中長輩也會覺得奇怪。」雖然大魏對女子的約束並不嚴厲,穆家對姑娘的管束也相當寬鬆,可是每日上哪兒車夫都要向總管報告,而總管每次見祖母時也會報告幾個姑娘的日常去處,是獨自行動,還是跟其他家姑娘,換言之,家中長輩就是透過這樣方式留意她們的一舉一動。

    李允晟點頭接受了,「三日。」

    「至少五日。」

    略一思忖,他終究妥協了,「好,五日,若是我臨時有事,我會讓丫鬟前去告知。」

    原來他也不是完全無法溝通嘛,穆姌歡喜的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同時在心裡計劃著,若她老是棋下得亂七八糟,他肯定受不了,最後一定會選擇放生她。

    而李允晟差一點被她那張笑靨迷得回不過神,決定以後嚴厲約束她,沒事別亂笑,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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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李允晟這個甩不掉的不定時炸彈,穆姌的日子過得很快活。

    九月九日重陽,是女子學院的學生一起登高出遊觀景的日子,聲勢浩大,而目的地是城外山上的皇恩寺。

    這一日,別說是京城百姓都會聚集在出城的街道上圍觀,就是皇恩寺下面的街道也早早被商販佔據了,有不少百姓挑著自制的菊花酒和吃食來賣,熱鬧程度僅次於元宵。

    其實這些商販不單單為了女子學院的學生來此登高才會在這兒擺攤,而是皇恩寺的美景在京畿可是數一數二的,尤其登高時節,滿山漸起的楓紅,還有皇恩寺滿園子的秋菊,實在美呆了,讓此地成了出遊觀景的好地點,不過這一日皇恩寺只對京華女子學院開放。

    總之,絕大多數貴女不會嘗試這些老百姓的吃食,可是偏偏穆姌喜歡這些小吃。

    「姌兒,你會不會吃太多了?」紀靈兒看著她一路吃吃吃,真擔心她撐破肚皮。

    「你不用擔心她,她肯定留了肚腹來這兒吃吃吃。」齊吟妃說是這麼說,也忍不住看了穆姌扁扁的肚子一眼,她是如何吃下那麼多東西的?

    穆姌用力點點頭,「沒錯,不怕,今早起床我只吃了一碗燕窩粥。」若不是紅杏堅持,她連燕窩粥的空間都要省下來。

    紀靈兒覺得不可思議,「真有那麼好吃嗎?」

    「好吃,這是真正的人間美味。」

    紀靈兒嗤之以鼻,「你沒參加過宮宴,沒見識過宮裡那些御廚的手藝,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人間美味。」

    雖然沒嚐過御廚的手藝,但是現代的滿漢全席還能輸給他們嗎?她吃過的高檔餐廳數都數不過來,可最愛的還是夜市小吃,這說明什麼?好吃不見得是因為食物多美味,而是那種熱鬧的氣氛,還有直接撲鼻的香味,一下子就能挑起食欲。

    「好啦,我見識淺薄,不過你真的不吃嗎?明年我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跟學院一起來登高。」

    「我要吃!」齊吟妃的反應比紀靈兒還快,因為想到親事有眉目了,明日學院考核過後就會待在府裡準備待嫁,還真的沒機會跟好友一起登高觀景,更沒機會見到姌兒不顧形象的大快朵頤。其實她很羨慕姌兒,看起來是個沒出息的,可是她自己一點也不在乎,總是如此恣意隨興,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像她,明明也想隨心所慾,卻老是妥協。

    紀靈兒瞪大眼睛,「你真的吃了?」

    齊吟妃咽下口中的食物,點頭道︰「這個豌豆黃特別好吃。」

    穆姌神氣的向紀靈兒抬起下巴,「如何?你要不要也嚐一小塊?」小販大概是考慮姑娘家在意形象,刻意將豌豆黃切成一口大小。

    紀靈兒堅決的搖搖頭,「我就不相信這兒的豌豆黃能比得上我在鋪子買的。」

    「真可惜,你沒有口福嘍!」穆姌故意這麼說。

    齊吟妃又用竹簽插了一小塊豌豆黃放進嘴裡,邊吃邊點頭。

    紀靈兒看得不禁也動了心思,真有那麼好吃嗎?

    穆姌實在看不過去,索性插了一小塊豌豆黃塞進紀靈兒的嘴裡,紀靈兒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但是倒也沒有吐掉口中的食物。

    「這麼簡單的事何必傷透腦筋呢?」

    紀靈兒沒好氣的撇開頭,卻也不得不承認嘴裡的食物真是美味。

    「泥娃娃!」穆姌又發現可以花銀子的新目標。

    「這個我喜歡,我們過去瞧瞧。」齊吟妃拉著穆姌跑向賣泥娃娃的小販。

    「……你們等等我!」紀靈兒終於咽下口中的食物,趕緊追過去。

    穆姌看見小販正在捏泥娃娃,當然沒心思打量攤子上其他已經捏好的泥娃娃,可是看著看著,她竟然看到小販的手肘上,混在一些刀疤中間,有一個奇怪的圖騰,若不是她眼睛太利了,很容易就忽略過去。

    「老伯真是厲害!」穆姌抬頭看著小販。

    「姑娘喜歡就多買幾個吧。」小販依然忙著捏泥娃娃。

    奇怪,為何此人沒有南越人的口音?「老伯能否做出跟我一樣的泥娃娃?」

    「可以嗎?我也想要一個。」紀靈兒熱情附和。

    「我也是。」齊吟妃也趕緊出聲,就怕被遺漏了。

    「姑娘們真愛說笑,我哪有本事做出跟你們一樣的泥娃娃?」

    「真是可惜。」穆姌說完,挑了兩個泥娃娃付帳。

    紀靈兒和齊吟妃也各挑了兩個泥娃娃,付了銀子。

    接著三人繼續步行上皇恩寺。

    穆姌腦海始終揮不去那個圖騰。夢中那個殺戮的夜晚,她印象特別深的是一雙雙凶殘的目光,還有就是剛剛在小販手肘上見到的圖騰,不過她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某人身上的刺青,今日意外見到,她以為是同一個人,即便圖騰所在的位置不一樣。原本,她已經認定那夜在二皇子府進行殺戮的黑衣人是南越人,可是剛剛卻在大魏百姓身上看見相同的圖騰,這是怎麼回事?

    「你在發什麼呆?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安靜?」紀靈兒輕輕拍了穆姌一下。

    回過神來,穆姌充滿遺憾的道︰「我在想真是可惜,若能有一個跟我一樣的泥娃娃,該有多好。」

    「我幫你捏一個。」

    穆姌大為驚奇,「你會捏泥娃娃?」

    紀靈兒嫌棄的看了她和齊吟妃一眼,「我的手可不像你們兩個,笨得要死!」

    「對哦,我都忘了你在女紅方面很厲害。」穆姌老是忘記郡王府裡有針線房,靈兒自幼就喜歡縫縫補補,女紅是靈兒與生來的天賦,也因為如此,靈兒總是嘲笑她和妃兒不像姑娘家,但也因為如此才特別喜歡跟她們玩在一起。

    「靈兒,也要幫我捏一個哦!」齊吟妃急忙提醒道。

    「當然,有姌兒的,就有你的。」

    穆姌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我可以要求衣服樣式嗎?」

    紀靈兒惡狠狠的一瞪,「穆姌,你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了?」

    「我只是很想看看自個兒穿旗袍的樣子。」

    「什麼旗袍?」紀靈兒和齊吟妃同時好奇的問。

    「呃……是我自創的一種衣服樣式,穿在身上,你們一定會覺得很害羞,所以我只敢想想,不敢讓紅杏做出來。」

    紀靈兒和齊吟妃很有默契的搖頭嘆氣,「你的花樣還真多。」

    「我不過是發揮一下想像力。」穆姌嘿嘿一笑,趕緊催著她們兩個加快腳步,要不,等她們到了皇恩寺,下山的時間已經到了,而她們什麼景色也沒看到,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吃。

    說起來真汗顏,一路上就數她吃個不停,靈兒和妃兒只是陪吃的……總之,若是她們到皇恩寺人家就回程了,她們肯定成為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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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姌一直覺得李允晟脾氣不好,見他殺人不眨眼的架式就知道了,可是他們兩人下棋,她為自個兒的亂七八糟都要抓狂了,他卻很認真很專注,好像對手有多麼難纏,她也的確難纏,只是此難纏非彼難纏,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絕對是一個逼瘋人的對手,她是不是應該重新擬定作戰計劃?

    「你這樣子永遠別想贏過我。」李允晟笑著打趣道。

    「你要放棄我嗎?」穆姌充滿期待,說不定他會突然覺得她無藥可救,決定放棄她。

    「我說出口的話如同我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收回。」他的口氣帶著無奈,可是看著她的眼神卻是寵愛、包容,不輕易服輸才是她嘛。

    她恨恨的瞪著他,孩子氣的伸手弄亂棋局,「不下了!」

    「若是想贏,就認真一點。」

    「我……我哪有不認真!」

    「我可看不出來你哪兒認真了。」李允晟重新分好黑白棋,看起來準備再來一遍。

    「今日不下棋了,我有重要的事。」穆姌趕緊從袖子裡拿出事先繪好的圖騰紙張,打開遞給他。「你可曾見過這個圖騰?」

    他一看,馬上危險的瞇起眼,「你如何知道這個圖騰?」

    見到他的反應,她兩眼一亮,「你見過?」

    「對,在那些南越商賈身上見過,你呢?」

    她當然不能說是在夢裡見過,只好道︰「我也是,在湖州藥材集市那些南越商賈身上見過。你知道這個圖騰有何含意嗎?」

    「雲錦山查過所有的書冊,並未見到相同的,倒是有相似的,是南越皇室的一個圖騰。」李允晟也不知為何如此自然的就將調查之事告訴她,雖然她花樣很多,老想著跟他耍心眼,但他就是覺得她值得信任,正如同當初她在湖州發現那些盜匪是南越人就立即來告訴他,她對他的信任是相同的,只是她自己應該還沒察覺。

    穆姌越來越困惑了,「可是前兩日我在大魏百姓的手肘上也見到相同的圖騰。」

    「大魏百姓?」他的眉頭微微一皺。

    「九九重陽那日學院登高出遊觀景,我見到一位賣泥娃娃的老伯手肘上有這樣的圖騰,我為了確定他是否為南越人,還刻意跟他說話,他應該是大魏百姓,當然,也有可能曾經住過南越,如今又跑回來了。」

    「這種可能性很小,移居南越的百姓不能再回到大魏。」

    「有這樣的規定?」

    「大魏和南越本是一家,表面上友好通商,事實上互相防備。」

    穆姌明白的點點頭,淵源越深,心結越深。

    李允晟逗弄的挑起眉,「你的眼睛還真毒辣,這個圖騰應該很小吧?」

    「這是當然,雖然對方企圖用刀疤掩飾,但還是教我看得一清二楚。」若非夢中見過,她絕對掃一眼就過去了,哪會留心?

    他將右手邊的錦盒遞給她,「這是謝禮。」

    「謝禮?不必了。」別告訴她他有預知能力,明明一開始就是要送給她的東西,說是什麼謝禮,真是太可笑了!

    「收下。」

    「你這個人很霸道很蠻橫!」

    「你習慣就好。」真是不知好歹的丫頭,他只對自個兒喜歡的霸道蠻橫。

    怎麼辦?她又好想撲過去咬死他了……穆姌猛然站起身,轉身就要走人。

    「東西帶走,要不然我會親自送過去給你。」

    她轉回頭怒瞪著他,可是才數到三她就陣亡了,很「俗辣」的拿起錦盒走人。

    穆姌離開不一會兒,雲錦山就來了。

    「今日戰況如何?」雲錦山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心情。

    老實說,明曦的性子很討人厭,說他是冰塊,焐久了好歹會融化,可是在他眼中,其他人的熱情如同台上唱戲的,總之,喜歡他的姑娘根本是自討苦吃,沒想到會有這麼一日情況正好相反,他費心想將某隻小老虎焐熱,而那隻小老虎只當他是唱戲的。

    李允晟懶得廢話,指著案上的紙張。

    雲錦山很懂得察言觀色,不敢鬧他,趕緊拿起一看,驚愕的瞪大眼睛。

    李允晟簡述穆姌所言。

    「小老虎的眼睛也太毒辣了吧!」雲錦山不得不說,果然是明曦看上的女子,連這樣的東西都會教她發現。

    「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雲錦山想了想道︰「若不是跟南越皇家有關,很可能是有人養了一支私兵。」

    沒錯,他第一個反應也覺得是私兵,但想了想又認為沒這麼簡單,願意在身上刺有共同的圖騰,這表示有著非常強烈的忠誠度。「若是私兵,同時有南越人和大魏人就可以解釋得通,但是為何趕在九九重陽這樣的日子跑去賣那種小玩意兒?」

    雲錦山撫著下巴沉吟道︰「這一點倒是教人不解,可是若非私兵,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可能是比私兵還要龐大的勢力。」

    頓了一下,雲錦山拍手道︰「我知道了!就像竹山先生在書中提到的天下第一莊。」

    「天下第一莊?」

    「這個天下第一莊可了不起了,不但裡頭的人各個武功了得,而且具有一流的情報網,透過安置在各處的探子進行情報搜集,這些探子中有販夫走卒,也有高官。」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她的腦子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麼?」

    雲錦山嘿嘿一笑,不敢接話,否則就等於承認穆姌就是竹山先生,雖然明曦早就確定了,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親口證實,如此才能確保他跟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看出他的尷尬,李允晟很好心的又把話題拉回正事上頭,「我們暫且視為私兵,那就要問,是誰養了這麼一支私兵?」

    「就目前情況看來,唯一有關聯的是二皇子,可是撇開二皇子的性格不論,二皇子都還沒有出宮建府,絕對沒有這麼大的本事,而英國公倒是有可能,可惜如今身子每況愈下,連上朝都經常偷懶,應該沒有心力養一支私兵。」

    「說不定這只是一種假象。」

    雲錦山搖了搖頭,「就我得到的消息,英國公的身子確實不太好。」

    比起酒肆茶樓,雲石書坊更是讀書人不能不來的地方,在外人看來,只有窮人學子喜歡來這兒看書,其實不然,凡是讀書人都會踏進這兒,包括當官的,因為此處可以結識其他讀書人。既然讀書人喜歡湊到這兒來,他當然要好好利用他們獲取朝堂上的消息。

    「我也認為二皇子的可能性不大。」

    略一思忖,雲錦山繼續評論道︰「大皇子是文人風格,外祖家是百年書香世家,他們可能更喜歡拉攏讀書人,而不是養一支私兵,而三皇子就更不用說了,無論是他或外祖家,皆沒有養私兵的能力。」

    李允晟沉默不語。在他看來,如今開始力求表現的三位皇子確實不具備養私兵的能力。

    雲錦山想到什麼似的問道︰「上一回在湖州抓到的那些盜匪呢?」

    「正準備送回京城的前一日遭到毒殺。」原是想等大伙兒不再注意湖州的事,再將那些人送回京城審問,沒想到對方緊緊盯著,完全不給他們活著離開湖州的機會。

    「真狠!」

    「不狠也不行,圖謀大業的人總要懂得割捨。」

    「你已經認定對方志在大魏江山?」

    李允晟笑而不語,直覺告訴他,對方不只是圖謀大魏江山,而且必然有皇子摻和其中,不過,他不願意如此武斷。

    「你還要繼續坐視不管嗎?」這是雲錦山比較關心的事。

    「難道我要為了一個圖騰跑去皇上那兒說三道四嗎?」

    「鎮國公府為了護住當今皇上可是費了不少苦心,你真的打算袖手旁觀?」

    「我也沒說要袖手旁觀,只是如今連個影子都還沒看見,何必著急?」

    李允晟說是這樣說,可是等他和雲錦山討論得差不多,雲錦山離開雅間去了帳房,他便馬上喚來永泰讓他盯著二皇子的一舉一動。雖然他沒有興趣參入其中攪和,但隨時掌握狀況卻是必要的自保手段。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7 09:39 PM 編輯

第九章 好像動了芳心了……

    慈寧宮今日可真是熱鬧,不過,塞滿的不是後宮那些妃嬪,而是一幅又一幅的美人圖。

    太后仔仔細細打量每一個美人,聽著慈寧宮的總管太監王超一一介紹她們的家世、性情、才幹。聽起來每個都很好,但總覺得又缺了點什麼。

    「你覺得如何?」太后問著身邊伺候的碧嬤嬤。

    「老奴覺得每個姑娘都很好。」碧嬤嬤也不是不願意得罪人,而是能夠被挑出來送到太后面前的姑娘,絕對是京中權貴之家最出色的貴女。

    太后不悅的斜睨了她一眼,「這兒又沒有別人,你就實話實說。」

    「老奴確實覺得每個姑娘都很好,只要國舅爺喜歡就好了。」

    聞言,太后不由得嘆了口氣,「若他可以輕易瞧上哪個姑娘,這會兒哀家就不必為他愁得飯都吃不香了。」

    「國舅爺若是不喜歡,老奴怕太后是白費苦心了。」

    哼了一聲,太后發狠的道︰「哀家索性讓皇帝直接賜婚,他還能不娶嗎?」

    「太后忘了嗎?國舅爺手上可是握有自行婚配的聖旨。」

    「那又如何?若是皇帝願意賜婚,明曦也不會公然反抗聖旨。」她最了解明曦了,說他沒心沒肝,連自個兒的死活都不在意,可卻是最看重大局的人,但她不想用聖旨逼明曦就範,這可能會讓他們的姊弟之情完全決裂,也因為如此,她急著想定下他的親事,又不敢貿然行動。

    「可是,皇上答應國舅爺在先,要皇上另外下一道聖旨駁了先前的聖旨,這不是太為難皇上了嗎?」

    「只要哀家開口,皇帝必然會下旨賜婚。」

    「母后要朕給誰下旨賜婚?」魏琰大步走進來。

    太后早習慣皇上不經通報就闖進來,也不責備守在外面的宮女,親近的拉著皇上的手走到掛著美人圖的屏風前面,「皇帝過來幫哀家瞧瞧,這是哀家特地為明曦從女子學院選出來的貴女。」

    魏琰頓時呆住了,顯然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

    「這位是御史家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學院稱得上數一數二,不過,性子過於冷清,哀家怕她跟明曦相對無言;這位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姑娘,容貌有如出水芙蓉,性情沉穩大方,可惜資質只有中等,哀家怕明曦瞧不上眼;這位是兵部尚書家的姑娘……」

    「母后」魏琰不得不打斷太的興致勃勃,明知道這些美人圖中沒有一個是小舅舅的心上人,若不出聲,待母后將來知道,肯定會怨他,「您就別費心了,小舅舅不喜歡這幾位姑娘。」

    「皇帝如何知道明曦不喜歡?」太后覺得很不服氣,這些可是她挑了又挑,稱得上是京中最頂尖的美人兒。

    「朕還會不清楚小舅舅的心思嗎?」

    「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充滿期待的瞅著他。

    糟糕,他好像露了口風,不行,絕對不能說出來,要是小舅舅以後不幫他幹活,他會很麻煩的。「這……小舅舅曾經跟朕提過心目中的美人兒。」

    「哀家為何沒聽皇帝提過?」

    「這是從湖州回來之後的事,朕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

    「皇帝快告訴哀家,明曦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聰明機智、英勇果斷,這才是小舅舅心目中的美人兒。」他忘了問小舅舅穆家三姑娘為何入得了小舅舅的眼,不過穆家三姑娘在湖州阻止南越人奪取鐵礦有功勞,用這八個字來形容應該很恰當。

    太后噗哧一笑,「明曦隨便說說,皇帝就相信了?」

    「這是真的,朕很確定。」

    頓了一下,太后終於察覺有異了,雙眼一眯,追問道︰「皇帝是不是知道什麼?」

    魏琰在心中一嘆,越解釋越藏不住,還是老實招了,「母后不必為小舅舅操心了,小舅舅有心儀的姑娘。」

    「哪家的姑娘?」

    他孩子氣的舉起右手,將食指放在唇上,「不能說,朕答應小舅舅了。」

    「皇帝連哀家都要隱瞞嗎?」

    「母后別為難朕了,朕真的不能說,要不,小舅舅以後什麼事都不告訴朕。」

    「哀家逼皇帝說,皇帝不能不說,明曦不會怪皇帝的。」

    魏琰堅定的搖搖頭,「母后,朕可是一國之君,一言九鼎,豈能失信?」

    連身分都搬出來了,太后也不好繼續糾纏不清,只好退一步道︰「要不,皇帝給個暗示,這樣總可以了吧?」

    暗示跟說了有何兩樣?他連忙道︰「朕忘了還有事,朕先回御書房。」

    「皇帝……」太后連拉他一下都來不及,他一轉眼就到了寢殿門口,沒了蹤影。「哀家又不會吃人,皇帝有必要跑得這麼快嗎?」

    太后不會吃人,太后只會一直嘮叨到皇上想抓狂,不過這話碧嬤嬤和王超可不敢說出來。

    「王超,你去鎮國公府傳話,哀家要見明曦。」李允晟有自個兒的府邸,可是去了十次,至少有九次見不到人,不過他會固定去鎮國公府向國公夫人請安,上鎮國公府遞話反而比較有可能見到人。

    王超正要應聲去傳話,碧嬤嬤搶先一步道︰「太后,若是國舅爺肯說,絕對不會讓皇上隱瞞。」

    「你要哀家不管嗎?」

    「老奴覺得不妨從國舅爺身邊伺候的人下手。」

    「明曦有令,若沒有得到他允許,身邊伺候的人不準進宮。」不是她親口審問,明曦身邊伺候的人是不會老實回答的。

    「太后不如將此事交給老奴,即使老奴問不出來,也可以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略一思忖,太后點了點頭,「這事就交給你了。」

    碧嬤嬤應聲出了宮,直到宮中下鑰之前才回宮。

    「為何去了那麼久?」

    「回太后,無論老奴如何逼問,綠兒姑娘皆言不知。綠兒姑娘名義上是國舅爺的貼身丫鬟,可是國舅爺出門向來只帶侍衛,她並不清楚國舅爺的行蹤,這倒也是事實,所以老奴只好改問綠兒姑娘平日國舅爺多與哪家公子往來,綠兒姑娘倒是回答了老奴,說是雲石書坊的東家。老奴便去了一趟雲石書坊,還真在那兒見到國舅爺的侍衛永泰。」永泰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國舅爺。

    太后立刻明白過來,「只要盯著雲石書坊的東家,說不定就可以查到明曦心儀的是哪家姑娘?」

    「正是如此。」

    太后盤算了一下,便道︰「明日皇帝上朝的時候,你讓成均浩來見哀家。」

    碧嬤嬤不解的看著太后。

    「哀家手上沒有可用的侍衛,只好向皇上借人。」

    「不知成指揮使會不會將此事告訴皇上?」

    「成均浩是個忠心的,再無關緊要的小事都會呈報皇帝,不過,皇帝不會阻止的。」

    想了想,碧嬤嬤就懂了,「皇上只答應國舅爺不說,當然不會阻止太后自己去查。」

    果然如太后所料,隔日成均浩見了太后之後,便立刻去了乾清宮呈報皇上,不過皇上的態度卻有所保留。

    「你就派人盯著,不過,留條尾巴給他們。」

    「親衛軍的本領是有目共睹,除非遇到高手,絕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盯梢。若太后要監視的人是國舅爺,卑職還真是沒把握,可是雲當家就沒那麼大的本事了,卑職若是遲遲打探不到消息,只怕太后會起疑心。」

    魏琰搖了搖頭,信心滿滿的說︰「雲錦山的身手比不上親衛軍,但是警覺性很高,他一定會察覺異樣,並將此事告訴小舅舅,相信小舅舅不久就會想明白,還會做出最妥當的處置,若是朕猜得沒錯,小舅舅應該會暫時遠離京城,到時你就可以向母后交差了。」

    雖然母后下了禁令,小舅舅不成親不能離京,可是小舅舅一向我行我素慣了,這一點母后也很清楚,況且小舅舅往往在京城待上一個月就受不了了,這回已經待得夠久,突然出遠門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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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得了李允晟送的錦盒,裝著一個個金燦玲瓏、小魚形狀的金錁子,穆姌最大的樂趣就是夜深人靜時拿出來數一遍,沒法子,這些金魚兒實在太深得她心了,教她忍不住給他按一個讚,他根本是送禮物的高手,若是教她退回去,她還真捨不得。

    可是今日看著金魚兒,她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勁,更別說數一遍了。

    李允晟昨日突然派丫鬟來傳話,他要和雲錦山去西域買馬,暫時無法指導她下棋,也就是說,她恢復自由了。

    這明明是她最期盼,也最值得她放聲大笑的事,可是不知怎地,她卻覺得心空落落的,好像失去生活重心似的……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原來她對他並非不在意、並非沒有感覺,他已經強行在她的世界佔了一個地方。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從他莫名其妙闖進她的生活開始,她原本訂立好的計劃就出現亂象,如今她甚至不知不覺隨著他的腳步前進,再下來,豈不是真的要拿第一,嫁給他?!這可不行!

    為了轉移注意力,穆姌又將心思投注在創作俠義小說上,可是每當萬籟寂時,李允晟的身影就會自動自發的躍進她腦海,他已經到西域了嗎?他買好馬了嗎?他回來了嗎?因為他國舅爺的身分,她總是忘了他還是皇商,經常要出門做生意。

    時間在情不自禁的思念中緩緩前進,一個月、一個月又一日、一個月又兩日、一個月又三日……因為一直沒有李允晟的消息,她越來越擔心,便挑了學院的休假日來到雲石書坊,問問看雲錦山是否回來了。

    「管叔,雲先生在嗎?」

    對雲石書坊的管事和伙計來說,穆姌是雲錦山的好友,至於他們為何成為好友,當然是因為她幫雲錦山抄書的關係。

    「穆三姑娘來得可真是時候,雲先生昨日回來了。」

    穆姌兩眼一亮,「雲先生在嗎?」

    「雲先生晚一點才會進來,不過雲先生有交代,若是穆三姑娘來了,請穆三姑娘先上書畫間。」

    雲錦山偶爾會邀請她上二樓書畫間賞畫,她沒有多想,立即提起腳步上樓。

    紅杏要跟上,卻讓管叔伸手擋了下來。「請姑娘留步,昨日雲先生帶了一批極其珍貴的畫作回來,若沒有得到雲先生許可,不能上樓。」

    「可是……」

    「雲先生很快就會回來了,我請伙計給姑娘沏盞茶過來。」管叔看了一旁的伙計一眼,伙計立刻去茶水間給紅杏沏茶。

    書畫間展示的並非只有書畫,還有一些玉石雕刻,而所有作品皆出自默默無聞的文人和工匠之手,若是有投資眼光的,也許就能在這兒買到日後大師的作品,賺取的價差可能是數十至數百倍。

    雲錦山當然不完全賣新人作品,也有名人作品,不過名人的作品通常不會展示出來,而是私下詢問交易。

    總而言之,單看這個書畫間,穆姌就可以看出雲錦山是一個很有藝術眼光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善書畫的關係,她很喜歡二樓的書畫間,就是在這兒耗上大半日也不覺得無聊。

    可是她剛剛欣賞了一幅畫,正想看向第二幅畫,突然被某人從後面拉住,拖進專供貴客買畫賞書的雅間,身子還被壓向牆面。

    穆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放聲尖叫,可是才剛張開嘴巴,就被對方伸手捂住了。

    「你想讓人發現我們有私情嗎?」李允晟戲譫的道。

    定眼一看,真的是李允晟,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不過想到他如此嚇她,又惱了,張開嘴巴用力咬了他的手一口。

    他吃痛的低呼一聲,連忙收手,看看手上已經烙下她的牙印。

    他笑著用另外一只手撫摸著牙印,「嘖!你骨子裡果然住了一隻小老虎。」

    「那你還不離我遠一點?」

    「我就是喜歡裡面住著小老虎的小狐狸。」

    「你還是裡面住著老狐狸的大野狼。」

    李允晟細細品味了一番,深表同意的點點頭,「相當貼切。」

    穆姌實在不知道如何反應,明明是罵他狡猾又殘暴,他卻一副深感榮幸的樣子,他到底有沒有羞恥心?

    他可不想糾纏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上,貪婪的看著她,逗弄道︰「想我了嗎?」

    「誰想你?」

    「不就是因為想我才來這兒的嗎?」昨日回京,他原就想讓丫鬟請她今日過來,可今日正好是學院休假日,他想著她也許不方便出門,還以為要等到明日才能見到人。

    「我……我是來買筆墨紙硯的。」為何聽起來很氣虛?她果然是很實誠的人。

    「小騙子!」李允晟愛憐的抬手輕刮了下她的俏鼻。「若非找我,管叔不會讓你上來。」

    「我是來找雲錦山。」

    「雲錦山是很好的藉口。」

    「我找雲錦山有事。」穆姌這也不算說謊,只是她找雲錦山的事,就是為了確定李允晟是否安然回京了。

    頓了一下,李允晟恍然道︰「對了,竹山先生。」

    「什麼竹山先生?」雖然早知他有疑心,不過是苦無證據,可是為何他如此肯定呢?難道雲錦山真的出賣她?

    「不就是你嗎?」

    她越想否認,越顯得心虛,還不如沉默以對。

    李允晟不急著要她承認,終有一日她會對他敞開心胸,於是轉而道︰「我可想死你了,夜裡夢中全是你。」

    「我是不是在夢中拿刀追殺你?」穆姌不知道自個兒是否臉紅了,但是無論如何都要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他驚訝的挑起眉,「你如何知道?」

    不會吧,她真的在夢中追殺他?她半信半疑,「你做了何事,為何我要追殺你?」

    李允晟笑了,「你真聰明,若不是我做了這件事,你也不會追殺我。」

    穆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掉入某人設下的陷阱,她不自覺的想往後退,可是背貼著牆,已經退無可退。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做了哪件事?」

    「不必了。」她是不是拒絕得太快了?好像她知道什麼似的……不會吧,他不可能直接跳到法式舌吻這個階段,這太犯規了,好嗎?他們的關系連牽個小手都還不夠格呢!

    「我以為我們還是說清楚的好。」不容她反抗,李允晟突然俯身堵住她的嘴……

    回到侯府,穆姌彷彿還可以聽見自個兒急促的心跳聲,還可以感覺到李允晟留在她唇上的熱度。

    那時候她應該一巴掌給他甩下去,可是她只覺得整個人醉了,醉在他霸道蠻橫的豪奪下,醉在他濃烈火熱的情意中……

    「小姐!」紅杏一臉嚴肅的看著穆姌,突然喊了一聲。

    嚇得穆姌瞬間從旖旎的情境中回過神,整個人心虛的往後一縮。「何、何事?」她不自覺的舔了一下唇瓣,這丫頭是不是發現了?可是那時候紅杏上樓,她已經回到書畫間賞畫了啊。

    「小姐會不會嫁給國舅爺?」

    「當然不會,相處那麼多年你還不了解我嗎?我不嫁皇親國戚。」為何她的口氣聽起來軟趴趴的很沒力?

    「既然小姐不願意嫁給國舅爺,就不應該跟國舅爺私會。」

    「我哪有跟他私會?他不過是指點我下棋。」穆姌真的不認為他們這算私會,無論如何,她並非出於自願。

    紅杏的眼神變得更犀利,「今日小姐是不是在書畫間見了國舅爺?」

    穆姌直覺想要否認,可是聲音卡在喉嚨出不來。她對紅杏從來沒有隱瞞,一來,她覺得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身邊有個清楚狀況的人幫忙掩護更好;二來,她覺得人不可能獨自面對問題,總要有個可以商量詢問的對象,而紅杏忠心耿耿又護著她,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

    「每次小姐見了國舅爺之後,眼睛總是水水亮亮,今日還臉兒紅通通的,我豈會看不出來?小姐別想要否認。」

    「我……有這樣嗎?你是不是看錯了?」穆姌覺得心情好矛盾,每次「被迫」跟李允晟見面,她明明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逃離,可是離開之後她又有點想念能夠看到他的時候。

    「我豈會騙小姐?」

    頓了一下,穆姌委屈極了,「我又不想見他。」

    紅杏只是看著她,什麼也不說。

    「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後我會離他遠遠的,真的!」穆姌雄心萬丈的舉起手,無論是否做得到,她的心意絕對是真的。

    「我覺得小姐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小姐根本不是國舅爺的對手。」紅杏可是發自內心、非常誠懇的建議,小姐一次又一次的敗陣下來,何苦來哉?

    穆姌彷彿被潑了一盆冷水,又狼狽又惱怒,可是張著嘴,最後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事實就是如此,即使太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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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李允晟帶著雲錦山遠離京城一個多月,太后還是知道弟弟的心上人是誰了,不過並不是透過親衛軍得知的,而是經由鎮國公府的侍衛隊。

    她見了成均浩之後,李允晟三日後就去了西域買馬,她豈會看不出來怎麼回事?這次皇上鐵了心站到他小舅舅那一邊,這只說明一件事,她必定會不滿意明曦心儀的女子,這讓她更好奇那個姑娘究竟是誰了。既然不能用親衛軍,她就透過鎮國公府的侍衛隊,而且她不讓鎮國公府的人盯著雲錦山,而是盯著雲石書坊,說不定更容易查清楚明曦心儀的女子是誰,沒想到還真被她料中了。

    「武陽侯府的三姑娘?」

    「是,武陽侯唯一的女兒,不過鎮國公府的侍衛只見他們一前一後從書畫間走下樓,並不能確定他們是否事先相約在那兒見面。」碧嬤嬤摸著懷裡的書信,也不知這上頭查到的消息能否討太后歡心。

    「不是說管事禁止丫鬟上樓嗎?」太后已經相信他們有私情了。

    「是,侍衛原是想跟上樓瞧瞧,可是見丫鬟遭到管事阻攔,他只能放棄。」

    「他跟上去只會打草驚蛇。」頓了一下,太后顯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武陽侯夫人不是只生了兩個兒子嗎?」

    「是,穆家這位三姑娘是庶出的。」

    太后忍不住皺眉。雖然有不少庶出的姑娘憑著自身的能耐成為宗室權貴之家的主母,可是庶出的終究不如嫡出的,更重要的是,庶出的姨娘絕對沒什麼好出身,有的更是罪臣之女,明曦如何能娶這種人的女兒?

    「江閔可有調查穆家這位三姑娘?」

    碧嬤嬤無聲一嘆,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她取出懷裡的書信遞給太后,「江統領有言,若是直接找學院查問,可能會驚動國舅爺,只能偷偷潛進學院查看穆家三姑娘過去的表現。」

    太后明白的點點頭,拆開信一看,一張臉頓時綠了。

    「太后,這位穆家三姑娘有何問題?」碧嬤嬤不安的問。

    太后實在說不出話來,索性將信扔回給碧嬤嬤,讓她自個兒看。

    碧嬤嬤看了大驚失色,實在不敢相信,「這會不會是哪兒出了差錯?國舅爺怎麼可能看上如此平庸至極的姑娘?」

    沒錯,明曦不是野心不大,而是為了保護鎮國公府,因此不得不委屈自個兒遠離朝堂,當個皇商,更別說他生得絕代風華,自幼又是個聰明絕頂的,那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如何會看上一個平庸至極的姑娘?

    仔細想了又想,太后只有一個很荒唐的念頭,「難道是明曦有什麼把柄落在穆家三姑娘手上?」

    碧嬤嬤舌頭打結了。國舅爺就是隻狐狸,只有他抓人家的把柄的份,哪有人可以抓得到他的把柄?

    「哀家知道這太荒唐了,可是若非如此,明曦如何會看上一個平庸至極的姑娘?」

    「穆家三姑娘也許有過人之處。」碧嬤嬤樂觀的道。

    「若真有過人之處,她在學院的表現會只有倒數第三嗎?」太后頭疼得整個人倒在貴妃榻上。

    碧嬤嬤可不敢火上加油,只好提議道︰「太后不如傳喚穆三姑娘進宮,當面問個明白。」

    「哀家今日見誰,明日京中權貴之間就傳得沸沸揚揚,若是有人細細推敲,鬧出什麼流言蜚語,哀家還真不好阻止明曦娶那位姑娘。」後宮沒有皇后,皇上的妃嬪只能盯著她這個太后,打探她這兒的風吹草動,猜測皇上想抬舉誰、想壓著誰,再加上如今京中貴夫人有誰不知她正在為明曦挑選貴女,此時傳喚穆家三姑娘,不等於告訴所有人她看上穆家三姑娘了嗎?

    碧嬤嬤小心翼翼的又道︰「國舅爺性子執拗,若是真的對穆家三姑娘動了心思,太后只怕不好阻止。」

    是啊,明曦驕傲而執拗,不能忍受別人對他的事指手劃腳,要不,當初他又豈會一逮著機會就向皇上討要可以自行婚配的聖旨?

    「太后,不如老奴私下去見見穆家三姑娘?」

    「你是哀家身邊最重要的人,你代表的是哀家,你去見穆家三姑娘,與哀家傳喚穆家三姑娘進宮,用意皆是相同。」

    「老奴不會教人發現。」

    太后搖了搖頭,「不行,這太冒險了,哀家身邊最重要的嬤嬤去見她,難保她不會生出歪心思生事,而且哀家相信,明曦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這樣的姑娘,必是她使了壞心眼設計明曦。」

    碧嬤嬤的看法不同,以國舅爺的性子,他不想娶,誰也別想逼著他娶,但若是他想娶,對方不嫁也不行,再說了,若穆家三姑娘真使壞心眼設計國舅爺,就表示她絕對不是平庸至極之輩,不過這些她都只敢在心裡想想,不敢明說,畢竟國舅爺是太后的寶貝疙瘩,無論發生什麼事,對的都是國舅爺。

    太后坐直身子,堅決的道︰「哀家得想個法子阻止。」

    「太后如何阻止?」

    太后伸手要來江閔的書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近似自言自語的道︰「明曦自幼驕傲,如何願意委屈自個兒?

    若是能讓穆家三姑娘在眾人面前丟臉,他還願意娶這位姑娘嗎?」她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很好。「穆家三姑娘若在眾人面前丟臉,別說明曦看不上眼,她自個兒也沒臉面再糾纏明曦。」

    「太后如何讓穆家三姑娘丟臉?」

    「哀家可以在學院舉行競賽,譬如琴藝競賽,你覺得如何?」

    略一思忖,碧嬤嬤明白太后的意思了,「穆家三姑娘好像沒有選琴藝科。」

    「哀家倒是忘了,必須挑選穆家三姑娘學習的科目,還要成績最不好的……」太后突然想到穆姌倒數第三的成績,眉頭又緊緊皺了起來。「哀家看她應該沒有一科擅長。」

    「不知穆三姑娘如今學習哪些科目?」

    「你再去找江閔,教他查清楚。」

    「太后,這事還是讓老奴出面好了,老奴直接找山長,說太后想看一看梅字號的姑娘,甚至明白表示太后想舉行競賽。」

    「山長會不會猜想哀家有意從其中為明曦選一門親事?」

    「這也不是壞事,若是穆家三姑娘競賽時落在最後,丟臉丟大了,就更不好意思糾纏國舅爺了。」

    「好,明日你就去學院見山長,待你回來,哀家再想想如何安排。」太后一掃先前的鬱悶,彷彿問題已經完全解決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7 10:12 PM 編輯

第十章 拿掉倒數變第一

    若問穆姌,女子學院最得她心的是哪一處,當然是逍遙閣。

    這兒可以稱之為學生交誼廳,若是嫌日子太無聊了,想聽京中最近流行的八卦,來這裡準沒錯,而且只要來過一次,就會知道東家長西家短不是三姑六婆的專利,而是每一個女子都難以抗拒的誘惑,這讓她終於不再覺得道人是非太缺德。

    不過,今日的氣氛為何怪怪的?平日走進這兒,沒有人會留意,因為大伙兒的嘴巴和耳朵都很忙,可是這會兒她可以感覺到許多偷偷打量的目光。

    穆姌故作鎮定的找了空位坐下。發生什麼事?雖然近來她在騎術課表現很好,開始被大伙兒認識,但是絕對稱不上紅人。

    「姌兒!」紀靈兒歡喜的跟在後頭衝了進來,完全不顧自個兒的嗓門引來眾人側目,她緊緊抓住穆姌的手,激動的道︰「我們鋪子的生意很好,截至目前為止,應該是名列第三,第三耶!你相信嗎?」

    穆姌兩眼瞪得好大,白花花的銀子總是討人喜歡,「我們的鋪子有這麼賺錢嗎?」除了一開始針對鋪子的設計和經營策略提供想法,之後她就做了甩手掌櫃,沒想到鋪子會經營得如此好,想來最近銀子都很喜歡她吧。

    「對啊,尤其是你提議的禮盒,賣得更是好極了,說不定明年我們可以各分得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穆姌笑得闔不攏嘴,五十兩銀子已經非常可觀了,沒想到足足漲了一倍!

    見狀,紀靈兒受不了的輕彈了下她的額頭,「你這個小財迷!」

    穆姌不服氣的對她做了一個鬼臉,「難道你不貪財嗎?」

    「我再喜歡也不會表現出來。」

    「我知道,貴女嘛,總要有點矜持。」

    「不是,因為我姨娘出身皇商,我若是表現得太貪財,不但我要挨罵,還要連累姨娘受罰。」

    穆將不敢置信的道︰「這麼嚴厲?」

    「母親要我認清楚自個兒的身分,我是郡王府的姑娘,可不是商賈之女。」

    穆姌不以為然的撇撇嘴,為了挽救靈兒的成績,郡王妃還找人家姨娘商量呢!商賈之女又如何?等到沒錢的時候,就會恨不得自個兒生在商賈之家。

    「姌兒!」齊吟妃驚天動地的跑進來,一如紀靈兒,完全無視他人投來的目光,撲到穆姌旁邊,激動的抓住她。「你知道了嗎?這個月你已經擠進前十名了!」

    女子學院每個月會排一次名次,這是一種提醒。

    穆姌懵了。她的棋藝排在倒數第一,她竟然還可以跑到梅字號的前十名?!怪不得剛剛走進來的時候有許多人偷看她,想必大伙兒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先前一直在倒數第三的人越過許多甲班的人衝到前十名,這確實夠刺激了。

    「如今你已經成為學院最傳奇的人物了!」齊吟妃真的很高興穆姌有好成績。

    兩位好友同樣是庶女,紀靈兒出身郡王府,那是真正的宗室,安郡王還深得皇上看重,女兒又豈會嫁得不好?然而武陽侯府卻已經沒落了,如今的武陽侯還只是個編書的文官,穆姌成績不好,可是會挑不到好親事。

    穆姌嘿嘿一笑,「這太誇張了。」

    「這是真的,難道你沒聽見大家都在議論你的事嗎?」

    「議論什麼?我得到神仙指點,突然變得很厲害嗎?」穆姌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齊吟妃輕拍了她一下,「別鬧了,她們都在傳,過去你一直刻意隱藏自己,說不定你在棋藝方面倒數第一也是假裝的,最好小心你。」

    這會兒穆姌可笑不出來了,「真的有這樣的傳言?」

    齊吟妃點了點頭,壓低嗓門道︰「太后準備在學院放年假前三日舉辦棋藝競賽。」

    「我怎麼沒聽母親提過這件事?」紀靈兒相信母親必然比別人早一步得到皇家消息。

    「太后為何突然想在學院舉辦棋藝競賽?」這是穆姌關心的問題。

    「有傳言說太后是為了國舅爺的親事。」

    「什麼?!」穆姌驚嚇得差一點跳起來。

    齊吟妃和紀靈兒同時挑起眉,紀靈兒覺得古怪的問道︰「你今日的反應怎麼這麼大?」

    「我……只是覺得很驚訝,太后如何能用這種法子為國舅爺選妻,這會不會太隨便了?難道你們不覺得嗎?」穆姌努力穩住心情,太后給李允晟選妻關她何事,她何必如此激動?

    好吧,這件事出現的時機有點詭異,但是,不可能跟她有關聯。

    「我看太后也是被逼急了。」

    紀靈兒點頭附和,「國舅爺遲遲不肯成親,甚至已經有斷袖之癖的流言傳出來。」

    穆姌唇角一抽,這絕對是那個傢伙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免得老是有姑娘在他面前掉東西啊摔跤之類的。

    「不過,太后為何單選棋藝這門課?」

    齊吟妃搖搖頭,「我沒聽說,不過就我所知,太后很喜歡下棋。」

    「太后不只是喜歡下棋,還是高手。」

    「可以不參加嗎?」穆姌滿心期待的問。

    「聽說學院梅字號的學生都要參加,不過沒有上棋藝課的學生可以棄權。」

    穆姌頓時眼神死,這不是教她非參加不可嗎?這很不公道,為何她不能棄權?

    「姌兒,這次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哦!」齊吟妃很期待穆姌嚇壞學院每一個人。

    「我為何要好好表現?」她連表現都不想表現,好嗎?!

    雖說宮中歲月寂寞,但是太后也不該拿她們這些學院的姑娘當樂子,她不信太后會經由棋藝競賽為李允晟選妻,李允晟可是超級難搞,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太后到底想要做什麼啊?

    「從最後變成第一,這不是很神氣嗎?」

    紀靈兒舉雙手贊成,「對啊,教她們見識你的厲害!」

    「何必呢?倒數第一就倒數第一。」

    齊吟妃和紀靈兒同時一瞪,異口同聲罵道︰「沒出息的丫頭!」

    「我不是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若非他們一個一個跳進來攪局,她會從倒數第三爬到前十名嗎?如今已經夠招搖了,她可不想再添上一筆談資。

    瞪著她半晌,齊吟妃和紀靈兒沒轍的放棄了,紀靈兒還嘆了口氣道︰「你的小腦袋是如何長的?」

    穆姌笑而不語,思緒不自覺又轉回太后身上,突然搞出棋藝競賽,正好是她最弱的一項,難道是……不會吧,這太荒謬了,太后怎麼可能衝著她來?不可能,除非李允晟已經在太后那兒報備她的事,可是他一直堅持她要拿第一,可想而知,她未達目標之前,他絕對不會說出來。

    誰可以告訴她,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啊?

    雖然不信李允晟已將她的事上報太后,可是棋藝競賽來得太詭異了,穆姌覺得有必要問清楚,於是下了學,她直接去了雲石書坊。

    「我回來有十日了,你終於知道要找我下棋了。」李允晟的目光直接落在她唇上,他真想再嚐嚐她甜美的好滋味。

    「你在看哪兒?」若是手上有東西,穆姌一定砸過去。為何眾人會一直將他視為冰清玉潔的冰山?這個男人根本是色胚,騙死人不償命!

    「我當然是想看哪兒就看哪兒。」他的目光繼續往下,那日為何沒有逮住機會摸兩把呢?

    「李允晟!」她直覺反應是伸手遮胸,可是馬上意識到這樣的舉動充滿了暗示,連忙將手縮回來。

    李允晟曖昧的朝她笑著,那邪邪的眼神好像在跟她說︰原來我們的心意相通,你是不是也很遺憾我沒有摸兩把?

    「李允晟,若是你不能好好跟我說話,我現在就走。」

    「我有不好好與你說話嗎?知道了。」

    李允晟喚了一聲永泰,永泰立刻推門而入,李允晟讓他送來棋盤。

    穆姌趕緊出聲阻止,「不必麻煩,我不是來下棋的。」她實在懶得跟他演戲了。

    「我不是說了,若是不想我繼續指導你下棋,除非你能贏我。」

    「我就是不想拿第一,何必你指導我下棋?」

    李允晟看了永泰一眼,永泰立刻明白的退出雅間,在接收到某人帶著期盼又帶著威脅的目光時,永泰意會的將門留了一小道縫。

    「為何不想拿第一?」李允晟早就看出穆姌的心思,不過他還以為她永遠不會說出來。

    「我就是不想拿第一,難道不行嗎?」

    「這不合理。」

    「如何謂之合理?」

    「沒有人不想拿第一,再說了,明年二皇子選妃、皇上最敬重的皇叔敬親王要挑孫媳婦,這可是京中真正的貴中之貴,所有貴女都惦記著這兩門親事。」

    「我不想嫁皇親國戚。」

    「為何不想嫁皇親國戚?」

    「你可曾聽過一句話,爬得快,摔得也很快?我寧可走幾步就歇下來喘口氣,還能欣賞沿途風光,縱使速度慢了點,卻不會錯過每一處景色。」

    李允晟眼中掠過一抹讚賞,卻故作傷腦筋的道︰「你的腦子裡究竟都裝了什麼?」

    穆姌懶得再跟他廢話,還是趕緊說正事,「你可知道太后要在學院舉辦棋藝競賽?梅字號的學生都要參加,聽說是為了國舅爺的親事。」

    「皇上答應我,我的親事可以自個兒作主,即使太后為我相看對象,也要我點頭同意,否則我不娶甚至一走了之,太后可要丟臉了。」

    原本她還想不明白,太后要李允晟娶誰,一道聖旨不就解決了嗎?原來是因為他早就拿到了「免死金牌」,但這更加深她認為太后是針對她的懷疑。「太后是不是知道我?」

    「我可沒說。」他只是刻意讓鎮國公府的侍衛察覺她的存在,太后於是也知道了,原本他覺得還沒擺平她,若是太后在一旁攬局,她肯定更不容易應付,可是一個多月的分離教他想明白了,既然誰也無法阻止他擁有她,又何必遮遮掩掩?太后肯定看不上她,但是太后不敢亂來,就怕惹惱他了,不如讓太后出招。他看上的女人絕對不是一個膽怯畏戰的人,重要的是,她願不願意迎戰?

    「你真的沒說?」

    「我告訴皇上了,可是皇上答應我不會說出去。」

    他告訴皇上了?穆姌突然覺得安穩的世界完全瓦解了,不,自從這個男人強行進入她的世界後,她的世界就一直在變形,走向瓦解是遲早的事,只是她不甘心屈服。

    「皇上知道分寸。」

    為何這句話聽在她耳裡像是——皇上會說出去,但不會說得太明白?穆姌唇角一抽,突然覺得這是他預謀的,明知道成天喊著一言九鼎的帝王是最有可能回頭咬人一口的,還洩露給他知道,這不是故意的嗎?

    「太后知道了又如何?你給她點顏色瞧瞧,教她知道你的厲害,以後少來招惹你。」李允晟很期待她製造出來的驚喜,肯定會教整個京城沸騰……呵,他喜歡的女人果然是個狠角色。

    她彷彿聽見一群烏鴉從頭上飛過去啊啊啊的聲音,這個男人以為她面對的只是他姊姊嗎?「我的棋藝在學院是倒數第一。」

    「不過是將倒數兩字拿掉,你何必太計較?」

    穆姌真的很想撲過去咬死他,他絕對是故意的!

    「你乖一點,要是拿第一,我送你三個錦盒。」李允晟的口氣簡直是在哄孩子。

    她的心忍不住一顫,三盒的金魚兒,這不是等於很多銀子嗎?怎麼辦,她的心好癢哦!

    可是最後她還是堅持住了。「不要!」

    「十個錦盒。」他好笑的一挑眉。

    哇!這位國舅爺是土財主嗎?穆姌的理智正在龜裂,只是為了十盒的金魚兒就捨棄她長期的偽裝,會不會太不爭氣了?好吧,至少有一件事要先搞清楚,「你為何要送我金魚兒?」

    「你不就是個小財迷嗎?」

    「是,我是小財迷,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是金銀可以隨意收買。」這個可惡的男人,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們初相遇時她狂妄的釣了一簍子的魚兒給他,因此他刻意將金錁子做成小魚的樣子,呿,這小心眼的男人。

    「你非君子,乃小女子也。」

    若是再不走人,穆姌保證會撲過去咬死他。

    「我會準備十個錦盒,記得拿第一。」

    她惡狼狠的回頭瞪他一眼,送上「不要」兩個字後,大步走人。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某個躲在外頭偷聽的人終於恍然大悟。「我知道為何他喜歡這個丫頭了。」

    永泰不發一語的看了雲錦山一眼,如今才知道未免太差勁了。

    「原來他喜歡被人家踩在腳底下的滋味。」

    永泰覺得自個兒好像被雷劈到了,還好爺沒聽見,否則雲公子會先「享受」到被爺踩在腳底下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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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回李允晟進宮,太后總是特別開心,恨不得將慈寧宮的所有好東西都搬出來給他,因為知道要他走進這兒真的很難,畢竟後宮女人太多了,容易招惹是非,可是今日見到李允晟,太后不但一點笑容也沒有,還像個鬧彆扭的孩子。

    「難得你今日會進宮看哀家。」三日前她才敲定何時舉辦棋藝競賽,今日他就來了,這不是明明白白告訴她,他與穆家三姑娘私下往來密切嗎?

    「臣弟聽說太后準備在京華女子學院舉辦棋藝競賽。」心知肚明的事,李允晟也不喜歡拐彎抹角。

    「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嘛。」雖然早猜到他的來意,太后還是很惱,這個小子就不能先關心問候她這個姊姊幾句嗎?她知道他沒耐性,不喜歡與人虛與委蛇,可是她又不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聽說太后是為了臣弟的親事,臣弟覺得很困惑。」

    「誰說是為了你的親事?哀家的記性還好得很,可沒忘了你手上有皇上允你自行婚配的聖旨。」

    「太后為何故意誤導眾人?」

    太后覺得很委屈很鬱悶,「你是不是早已料到有此一日?當初西域使節來訪,哀家看著你跟西域使節的雙人劍舞,可謂膽顫心驚,生怕你一不小心死在對方劍下,而你甘願冒險竟然是為了圖謀自行婚配的聖旨,你可知道事後哀家有多難受?你只想著自個兒,從來不在乎哀家的感受。」

    「若非成均浩打探到西域使節意圖藉獻舞之名刺殺皇上,皇上和臣弟一時難以分辨此為西域君王之意還是某位大臣之詭計,為了避免議和變成宣戰,臣弟才會想到陪同劍舞化解此局。」當初他討要自行婚配的聖旨真的是靈機一動,太后成日嚷嚷著給他挑個最出色的貴女當妻子,他真擔心哪日從外頭回來,府裡會多一個陌生女人,既然皇上豪爽的隨他開口要任何賞賜,他豈能不好好把握機會?

    「你就是怕哀家插手你的親事。」

    「這倒是。」

    「你——」罵了也沒用,太后轉而道︰「哀家很想知道你的心上人會如何應戰。」

    「太后刻意選了棋藝競賽,不就是因為查到她在棋藝這門課的成績最不好。」

    「只是不好嗎?她是倒數第一。」

    李允晟實在搞不懂不好和倒數第一有何差別,不過他可不想再挑起太后的怒火,「是,倒數第一。」

    「就是因為倒數第一,哀家越能看出她對你的態度如何。」

    若穆姌的棋藝真是糟透了,為了他卻卯足全力應戰,太后就會接受她?他心存懷疑,但他無意在這件事情上頭糾纏不清,他今天來最重要的目的是表明自己的立場。「臣弟打定主意娶她,誰也別想阻止。」

    太后臉色一沉,「她有這麼好嗎?」

    「臣弟就是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

    太后顯然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不由得一怔,半晌,口氣緩和了下來,「哀家不敢期望她在年度考核拿第一,但至少在棋藝競賽拿第一。哀家沒有挑在明日舉行競賽,算是給她機會了,這會兒到放年假之前還有一、兩個月,她若是肯用心鑽研,說不定還有機會。」

    李允晟冷冷一笑,「若她真是倒數第一,就算給她一年的時間她也不可能成為第一。」

    「既然沒本事,如何敢對你糾纏不清?」

    「執意娶她的是臣弟。」

    太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是鬼迷心竅了嗎?」

    「是啊,臣弟是鬼迷心竅了,不過太后也別小看她,輸贏總是要到最後一刻才知道。」

    說完,李允晟並未行禮,瀟灑的直接起身離開慈寧宮。

    太后陷入沉思,許久未發一語。

    「太后。」碧嬤嬤擔心的喚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兒,太后方才緩緩開口,「阿碧,哀家會不會錯估情勢了?穆家三姑娘有沒有可能藏了一手?」

    「太后何出此言?」

    「你沒聽見明曦的警告嗎?明曦從來不會說沒有意義的話,若是其他人,他定會冷眼旁觀等著看熱鬧,可因為是哀家,他不忍心哀家鬧笑話,只好給哀家提個醒。」

    「老奴想不明白,穆三姑娘為何要藏一手?」碧嬤嬤當然不敢直言,對太后而言,穆三姑娘不鬧笑話,鬧笑話的就變成她自個兒了。

    「這事哀家也想不明白。」

    「國舅爺會不會只是故弄玄虛?」

    「哀家已經跟學院定下日子了,他又何必這麼做?」

    碧嬤嬤想想也對,又問︰「若是穆三姑娘真的藏了一手,太后有何對策?」

    太后勾唇一笑,「你覺得她會是哀家的對手嗎?」

    碧嬤嬤嚇了一跳,「太后要親自與她對弈?」

    「哀家都還不知道是不是明曦太高看她了,沒能拿第一,她也沒有資格與哀家對弈。」

    「老奴要不要先跟山長打一聲招呼?」

    「不必,暫定如此,若是奪得第一的真是她,哀家就陪她下一盤,若不是,哀家何必多此一舉?」她又不是真的給明曦選夫人。

    「太后所言極是。」

    太后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雙肩一垮,唉聲一嘆。

    碧嬤嬤很了解太后,心知她又想起剛剛國舅爺的態度,連忙安慰道︰「太后別難過,國舅爺自由自在慣了。」

    「他可是哀家一手帶大的,怎能為了一個姑娘如此傷哀家的心?他啊,就是個小沒良心的……」

    碧嬤嬤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太后不過是發發牢騷,若她跟著附和一、兩句,錯的就不是國舅爺,而是她這個奴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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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意看了一下李允晟派丫鬟送來的棋譜,穆姌冷哼一聲,這個男人真的很可笑,若她只有倒數第一的資質,就是棋譜全看遍了,她也不可能從倒數第一爬到最頂尖的位置;若她擁有最頂尖的資質,就是不看這些棋譜她也能穩穩拿第一。

    上一世為了陪老爸下棋,她看的棋譜更多,這真的不夠瞧。

    可是教她將棋譜扔到一旁納涼,她又覺得過意不去,好像不全力以赴在棋藝競賽奪得第一就太對不起他了。

    那個男人神通廣大,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這兒安排眼線?想到這裡,穆姌側著頭看向紅杏,紅杏很認真的在做著針線活兒,而且她很肯定紅杏不會出賣她,所以就算她偷懶不看棋譜,李允晟也不會知道……算了,做人要實在,隨便翻一下,做個樣子就好了。

    不過看了一會兒,她又覺得自個兒的行為很可笑,為何她要為那個男人如此勞累?若是在太后面前出醜,太后看不上她,豈不是可以藉機甩掉他嗎?

    沒錯,不必看了,穆姌正準備闔上棋譜,給疲憊的眼睛按摩一下,紅杏突然出聲了——

    「姑娘在棋藝競賽一定可以拿第一。」紅杏不清楚小姐在學院的情況,但是光看紀靈兒和齊吟妃每隔幾日就來府裡找小姐指導下棋,她很清楚自家小姐很厲害。

    穆姌瞪了她一眼,「我為何要拿第一?」

    「姑娘和國舅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什麼?!」穆姑誇張的大笑三聲,「我長這麼大還沒聽過如此可笑的笑話。」

    紅杏看向她,那帶著幾分鄙夷的眸光好像她才是那個可笑的笑話,「我真的覺得姑娘和國舅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是什麼眼神,真是教人不爽!穆姌高傲的揚起下巴,「我不嫁皇親國戚。」

    「我知道,小姐老是為了這個問題跟姨娘爭執不休。」

    「既然知道,你還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是事實啊。」

    穆姌舌頭打結了。好,她不嫁皇親國戚是一回事,他們天造地設又是另一回事,難道她自己也覺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別鬧了,他們每次見面總會將氣氛搞得很糟糕,這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根本是最佳怨偶……等一下,這句話為何怪怪的?

    紅杏忍不住提出疑問,「小姐可有想過,若是國舅爺娶了別家的姑娘,姑娘可以一點都不在乎嗎?」

    「我……我當然不在乎!」從一開始她就認為他應該娶一個身分外貌都能與他相配的貴女,可是為何想象那情景,她會覺得心好像被剜了一塊呢?

    「是嗎?」

    穆姌懊惱的一瞪,「你有何意見?」

    紅杏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又閉上了。

    「你不是很實誠嗎,為何不說?」若不是兩人有一點距離,穆姌一定用手指狠戳她的額頭,她這做丫鬟的架子怎麼擺得比她這個主子還高?

    「我怕小姐生氣。」

    「哈你會怕我生氣?這才是笑話!」穆姌自知是個沒出息的主子,擺不出主子的威嚴,沒法子,她骨子裡的自由意識太強烈了,丫鬟只要跪下來,她往往就陣亡了,沒想到紅杏居然會怕她生氣?

    「我當然會怕小姐生氣,小姐一生氣就嘮叨個沒完,我老是擔心小姐會喘不過氣來。」

    這種感覺真的挺可怕的。

    穆姌聽見成群結隊的烏鴉從頭上飛過去。她早該認清楚紅杏只懂得吐槽她,哪會怕她?

    「小姐,你生氣的時候真的很愛嘮叨。」紅杏忍不住又強調了一遍。

    「我有這種習慣嗎?」穆姌恨不得拿一塊破布塞住紅杏的嘴巴,但要是真的這麼做,只會讓自己更丟臉,召公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她讓紅杏盡情的發表意見,絕對好過拿破布堵住紅杏的嘴。

    紅杏很用力的點點頭,「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喚橙蘭和黃菊進來問話。」

    穆姌真想跪下來求饒,你一個吐槽就夠了,還要再來兩個嗎?你是嫌你家小姐還不夠狼狽嗎?

    清了清嗓子,穆姌努力振作起來,很有氣魄的道︰「你想說什麼盡量說,我保證不生氣。」

    「真的嗎?」紅杏不太相信。

    穆姌有點惱了,口氣帶著不悅,「說啊!」

    「小姐很喜歡國舅爺。」

    穆姌覺得好像被雷劈到了,耳邊嗡嗡響,腦袋裡也一片空白。

    「小姐真的很喜歡國舅爺。」紅杏不是故意再強調一遍,而是小姐沒反應,她以為小姐沒聽清楚,而且這次她還多加了真的兩個字,保證小姐聽得清清楚楚。

    「我很喜歡他?」穆姌激動得跳了起來,手上的棋譜掉落在地。「你不會是想告訴我,每次見了他之後,我的眼睛總是水水亮亮、臉兒紅通通的關係吧?你給我聽清楚了,那是因為我被他氣得想噴淚,氣得臉都漲紅了!」

    紅杏微微往後一縮,咽了口口水,「不是。」

    「嗄?」

    「是因為每次小姐要去雲石書坊下棋的時候,心情總是特別愉快。」

    穆姌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她優雅的坐了下來,故作姿態的挺起胸膛道︰「那是你的錯覺,我完全感覺不到一絲愉快的心情。」

    紅杏不說了,只是看著她。

    穆姌見了忍不住又來氣,「你那是什麼眼神?我抱著何種心情去雲石書坊下棋,難道我會比你還不清楚嗎?」

    「我可以理解小姐的心情,小姐不想嫁皇親國戚,當然不能承認自個兒喜歡國舅爺,可是小姐老教我們要坦誠相對,自個兒卻做不到……」紅杏無奈的搖頭嘆氣,顯然非常不認同她的說一套做一套。

    「我……怎麼會沒有坦誠相對?」為何她的氣勢一下就被打趴?

    「明明很開心卻說感覺不到,這不就是不坦誠嗎?」紅杏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為何她無法狠下心來拿一塊破布塞住紅杏的嘴巴?穆姌教自個兒忍住、忍住,一字一字的說︰「我沒有喜歡他,絕對沒有。」

    紅杏懶得說了,繼續做針線活。

    「紅杏!」

    紅杏懶懶的抬頭看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手邊的工作。

    「我的話還沒說完。」穆姌沒好氣的低吼。

    紅杏這一次連頭都不抬了。「我的話已經說完了,若是小姐還有話要說,就對自個兒說吧。」

    穆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有這樣的丫鬟嗎?接著她喪氣的垂下肩膀,當然有,不就是她的丫鬟嗎?

    穆姌像個小可憐似的整個人縮在軟榻上,盯著紅杏一會兒,又垂下螓首。

    她真的不覺得去下棋時心情特別愉快,倒是戰鬥力十足……好吧,若沒有將他放在心上,她根本不會如此認真的看待跟他下棋這件事,好吧,她對他有點心動,雖然老想一口咬死他,但是沒有人像他一樣如此費心討她歡心,又是送銀票,又是送金魚兒,他簡直將她這個人摸透透了,她如何能不心動呢?

    好吧,她喜歡他,可是難道因為喜歡他,她就必須在棋藝競賽拿第一嗎?她還是不想嫁給他,撇開他們之間有多少阻撓,單是皇親國戚這個身分,他就不是理想的對象,她可不想重蹈原主前世的悲劇,雖然李允晟不是皇子,但是自古以來,國舅爺是最不可能跳出奪嫡之爭的人物,這一點從他身為皇商還是被皇上委以重任就看得出來了,很明顯的,無論他願總與否,將來他勢必會捲入奪嫡之爭。

    穆姌幽幽一嘆,她該如何是好?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8 08:50 AM 編輯

第十一章 坦誠心意

    過去幾年,穆姌一直以為從未丟失屬於自己的自由奔放,可是如今方知她已經有所改變了,不然若是以她以前的個性,遇到喜歡的人,哪會去想兩人的距離有多遠、問題有多少,現代人就是應該勇敢去愛,即使最後分手了,也覺得值得。

    無論如何,這個時代終究抹去了她一部分的自我,因此認清楚自個兒的感情後,她只是更縮成一隻沒出息的烏龜,恨不得躲得李允晟遠遠的。正好這幾日京城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學院停了三日課,緊接著是武陽侯府每年的冬季溫泉之行,她更有了不去雲石書坊的理由。

    當然,她不敢期望棋藝競賽之前可以一直避不見面,可是她絕對沒有想過她會被他當成布袋扔到馬背上。

    「李允晟,你瘋了嗎?!」穆姌的心臟都快跳出胸口了。雖然知道他不是文明人,但是也太野蠻了,怎能像盜匪一樣半夜闖進人家房間擄人?好吧,就算要擄人,好歹給她穿外衣的機會,直接用皮毛將她包起來抱走,這像話嗎?

    「你最好安靜一點,夜深人靜的,很容易將莊子的人吵醒。」李允晟不曾用如此暴怒的口氣對她說話,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心情有多麼不痛快。

    若是聰明人,此時絕對不會招惹他,可是眼看馬兒離莊子越來越遠,穆姌安靜不下來,不過她很識相,知道要收起爪子,努力扮演一隻善良柔弱的小綿羊。

    「李允晟,你冷靜下來,明日早上我沒有出現在祖母面前,眾人見不到我,我的名聲就毀了……你也不希望娶一個名聲有污點的姑娘吧?」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派人給老夫人送信了。」他的聲音緩和下來,顯然很滿意這個時候她懂得擺出低姿態。

    「什麼?!」這根本是直接毀了她的名聲!

    李允晟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她明顯被嚇到了,身子猛地一僵,他開心的放聲大笑,氣得她恨得牙癢癢的,很想咬死那位囂張的野蠻人。

    「別緊張,你是代替老夫人去向此時在莊子養病的鎮國公夫人請安,因此明日眾人沒見到你也無妨。」換言之,只有老夫人知道真相,他已經對她特別心軟,並未讓所有人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

    「你竟然連鎮國公夫人都拖下水!」所以意思是鎮國公夫人也知道他們的關係?!不,她要申訴,她不過是無辜的受害者,有問題的是野蠻不講理的李允晟!

    「大嫂很疼我,如今終於等到我有成親的念頭,她豈能不幫我?」他七歲回鎮國公府,大嫂就擔負起養育他的責任,大嫂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點也不輸給太后。

    穆姌的心涼了大半,看來為了擄走她,他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她原本以為來莊子泡溫泉更安全,沒想到反而將自個兒推到虎口了。

    「你究竟想如何?」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穆姌全身寒毛一豎,「什麼地方?」

    李允晟不屑的低頭看她一眼,「遲早是我的人,還怕我欺負你嗎?」

    「我還不是你的人。」這是不是有默認她會嫁給他的嫌疑?原本沒有,她覺得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可是如今他鬧出這麼一出,她還能嫁給別人嗎?

    聞言,他愉悅的笑了,「不是教你別太計較嗎?」

    「這是事實!」穆姌快抓狂了。

    「事實就是,你是我的女人。」

    「你不要胡說八道,誰是你的女人?!」

    「我的女人,你真的很吵。」

    穆姌發誓,一旦她恢復自由,她一定要咬死他,就算咬不死,至少咬到他手臂見血,否則難消她心頭之怒。

    可是當她終於下馬,看見他們所在的地方,她什麼都忘了。

    「你應該記得這個地方吧?」

    她不自覺的點點頭。應該是三年前,也是穆家例行的溫泉之行,因為她無意間聽到幾個哥哥竊竊私語,相約騎馬登山看美景,她吵著要跟來,可是她年紀小,他們不敢答應,她就偷偷當他們的尾巴。

    來到這兒,她有一種莫名的感動,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李白《早發白帝城》這首詩——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她發揮了一下想像力,她坐在輕舟,不對,是荷葉上,孤單驚險的在湍急的江流中漂蕩,這不就是她來到這個時代的感受嗎?一個人很孤單很渺小,又沒能坐上嫡出這條大船,而權力如同湍急的江流隨時會吞沒她,可是,她依然盼著自個兒能夠意氣飛揚肆意奔放,一如李白在詩中展現的意境。

    「竹山先生的《猿鳴山》就在這裡。」

    是啊,雖然此山名非猿鳴山,但是想到兩岸猿聲啼不住,她便將舞台安排在這兒的畫作取名《猿鳴山》。

    「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小時候每回來鎮國公府的溫泉莊子,我必然會獨自來這裡看看,當我看見竹山先生的《猿鳴山》,我很驚奇,不知道竹山先生畫下這幅畫的心情是否跟我一樣,覺得自個兒很孤單的坐在荷葉上。從此,我就一直想知道竹山先生是誰。」

    難怪他說他們兩個是有緣人,原來他們的緣分是從這兒開始的。

    「你知道我是如何發現竹山先生的真面目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穆姌轉身直視著他。若非雲錦山洩露,她真的很好奇他是怎麼推敲出來的。

    「你的荷包。」

    她平日佩帶的荷包都會繡上竹子配彩蝶……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瞪大眼睛,那日在樹林見到他殺人,他問她是不是很喜歡竹子,當時她未曾多想便點頭了,敢情他是在那個時候就察覺到端倪了?這個男人有必要如此精明嗎?

    「我只是用了繡有竹子的荷包,不見得就是竹山先生。」

    「你用來裝俠義小說的布包也喜歡繡上竹子。」

    穆姌這下子完全明白了,「你見到了?」

    「對啊,若是竹山先生,你喜歡繡蛐蛐兒,穆家三姑娘,你會換上彩蝶。」他很喜歡她在竹葉上繡蛐蛐兒,顯得童心未泯。

    「我是逼不得已的。我比較喜歡蛐蛐兒,可是紅杏說姑娘家的荷包繡蛐蛐兒太難看了,偏偏我的荷包全出自紅杏之手,我能不遷就她嗎?」穆姌覺得很委屈,蛐蛐兒多可愛啊,哪像彩蝶如此沒特色。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笑了,有她,人生就會變得很明亮、很快活,試問,怎能不動心、不喜歡呢?「終於承認你是竹山先生了嗎?」

    「我還能否認嗎?」

    「你堅持否認,我又能如何?」

    是啊,可是她突然想對他坦誠,一如對他的情感,她不再逃避了。

    李允晟伸手將她摟進懷裡,很緊很緊,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裡一般,半晌,他輕柔的說︰「穆姌,你只能嫁給我,就算棋藝競賽沒拿到第一還是要嫁給我,不過這樣你就不必準備嫁衣了,你只能跟我私奔,聽清楚了嗎?」

    她剛剛還置身濃情密意的氛圍中,為何轉眼之間粉紅泡泡就全都破滅了?穆姌恨恨的抬頭瞪他,這個男人根本是破壞氣氛的高手!

    「聽清楚了嗎?」他的口氣轉為威脅。

    她惱怒的推開他,「我又沒有耳聾。」

    李允晟像在安撫小孩子似的摸摸她的頭,「很好,我們回去了。」

    「不行,我還沒有看到日出,這兒的日出可美了。」

    「你忘了自個兒還穿著寢衣嗎?難道你不想趕在他人上山之前下山嗎?」他可捨不得讓別人看見她這個樣子,還是趕緊送她到鎮國公府的莊子更衣。

    穆姌徹底閉上嘴巴了。難怪紅杏老教她不要白費力氣,她的戰鬥力真的和他差太遠了。

    雖然穆姌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罪魁禍首是李允晟,但是回到莊子,她還是安安分分的跪在穆老夫人面前請罪。

    「起來吧。」穆老夫人的口氣很平和。

    穆姌可不敢急匆匆的起來,「祖母不罰我嗎?」

    穆老夫人看了方嬤嬤一眼,示意她去外面守著,半開玩笑的道︰「祖母怕國舅爺來找祖母算帳。」

    穆姌聞言一僵,難道李允晟威脅祖母嗎?強忍著破口臭罵某人的衝動,她討好的爬到穆老夫人跟前,雙手放在她膝上,軟言軟語道︰「祖母別生氣,國舅爺那個人說話不經腦子,倒也沒惡意。」

    面對最疼愛的孫女,穆老夫人終究不忍責備,只問︰「你不是不想高嫁嗎?」

    「我是不想高嫁啊。」穆姌真的很無奈。

    「那又為何去招惹他?」

    「我沒有招惹他,就是發生了一些狀況,然後他就盯上我了,真的!」

    「國舅爺不只是太后一手養大的,更在太后失去唯一的公主時,陪伴在太后身邊,在太后心目中,國舅爺凝聚了兩份關係,姊弟和母子。我想,當初若沒有國舅爺,太后根本無法撐過失寵的日子,這也是國舅爺對太后而言格外重要的原因。」

    穆姌終於明白了,「難怪國舅爺會成了太后的寶貝疙瘩。」

    頓了一下,穆老夫人坦白道︰「太后不會滿意你。」

    「因為我是庶出的嗎?」穆姌想到原主的上一世,因為淑妃不滿意原主庶出的身分,費心的讓二皇子娶了有勢力的側妃,使原主已經很辛苦的日子更為艱難。

    穆老夫人點點頭,「若你是嫡出的,即便不出色,太后也不覺得委屈國舅爺。」

    「所以就算我是第一美人加第一才女,太后也看不上我?」換言之,即使她在棋藝競賽拿第一,還是得不到太后認可,既然如此,李允晟幹麼非要她拿第一?

    穆老人人被她的用詞逗樂了,「如今你跟兩邊都相距甚遠。」

    「祖母別再打擊我了。」

    穆老夫人拉起她,讓她坐到身旁,「我多少知道國舅爺的性子,若他執意娶你,誰也阻止不了,要不,他不會至今還未成親。」

    沒錯,她無法改變李允晟,只能專心對付太后了,「祖母知道太后的性子嗎?」

    「我記得太后年輕時性情豪邁直爽,自幼跟先皇玩在一起,兩人感情很好,又深得先太后這個姨母歡心,後來她才會成為先皇的側妃,當時先皇還是皇子。」

    「為何是側妃?」

    「正妃是由當時的皇上成宗皇帝定下的。」

    穆姌很困惑的蹙著眉,「我一直想不通,先皇與太后自幼玩在一起,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感情,為何先皇還會寵幸麗妃娘娘,冷落太后?」

    穆老夫人面有難色,顯然有些遲疑,可是過了半晌,她還是說了,「傳言麗妃娘娘很像先皇的生母。」

    穆姌驚愕的瞪大眼睛,這是戀母情結嗎?

    「若論容貌,兩人只有幾成相似,但是說到性情、喜好,卻像是同出一個娘胎,否則憑著太后一路陪著先皇從奪嫡之爭脫穎而出,先皇又如何會冷落太后?一開始,先皇對太后還是很好,後來麗妃娘娘生下六皇子,先皇的心意慢慢轉移到六皇子身上,與太后的關係自然變得疏遠,後來也不知道誰在先皇面前搬弄是非,暗示太后有可能對麗妃娘娘和六皇子不利,老鎮國公又突然狀告麗妃娘娘,先皇與太后的關係才會變成敵對。」穆老夫人原本不想說太多了,可是三丫頭若要嫁給國舅爺,還是多清楚細節為好。

    穆姌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這會不會是麗妃娘娘的詭計?」

    「不是沒有這樣的傳言,但是麗妃娘娘看起來像朵嬌嫩柔弱的花兒,總是安安靜靜的、不太愛說話,更別說有哪個做母親的能狠心到讓自個兒的兒子中毒。」

    「容親王是在先皇與太后的關係轉為敵對之後才中毒的嗎?」穆姌覺得這事更有意思了,感覺好像是一個巨大的陰謀,而遭到設計的是先皇。男人啊,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渦就沒了腦子。

    「是啊,雖然此事後來查證乃其他嬪妃所為,但當時貴為貴妃的太后掌管後宮,先皇認為太后失職,因此將太后禁足,改立太子之事鬧得更凶,當時連我都以為皇上的太子之位不保了。」

    穆姌覺得頭好痛,只得到一個結論,「當今皇上能上位還真不容易。」

    「若非先皇舊傷復發,當今皇上能不能上位還很難說。」

    「舊傷復發?」

    「先皇曾領兵對抗北齊,當時若非老鎮國公解圍,先皇根本沒有機會繼位。」

    腦子轉了一圈,穆姌突然覺得很好笑,「大伙兒吵得沒完沒了的時候,先皇舊傷復發,這豈不是提醒先皇不應該忘恩負義嗎?」

    穆老夫人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丫頭腦子轉得快,先皇確實生出這樣的心思,改立太子一事就漸漸止住了。」

    穆姌孩子氣的捂住耳朵,「祖母為何跟我說這些?」皇室的陰暗事知道得越多越不妙啊「你不是要嫁國舅爺嗎?」

    「我……這事還早得很,我還是先應付眼前的棋藝競賽再說。」是啊,李允晟又還沒上門提親,胡思亂想些有的沒有的,這不是庸人自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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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藝競賽的日子終於到了,不分程度,抽簽決定對手,第一輪勝利者才可以進到第二輪,第二輪的對手依然由抽簽決定,贏的人再進到第三輪,如此進行到最後,最終的贏家就是真正的勝利者。

    競賽持續了整整一日,無論太后的目的為何,看在豐厚的賞賜上,梅字號的學生全部卯足了勁兒想爭得第一,可是當最後贏家揭曉,居然是倒數第一的穆姌,眾人驚得下巴差一點掉到地上,這是真的嗎?

    穆姌管不了別人如何看待此事,任務完成了,她就等著隔一日領賞賜,可是沒想到在這之前,她還得先跟太后下棋?!果然進宮從來就不是一件好事。

    直覺告訴她,若非她拿第一,太后不會坐在這兒下棋,換言之,太后是來向她宣戰的,可是她們又不是情敵,有必要搞成這個樣子嗎?

    無論太后有何意圖,穆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專心下棋,盡全力贏了太后,然後狂妄的將賞賜帶走。

    不過,太后顯然有不同的想法,她的目的是摸清楚穆姌有幾兩重。

    戰局剛剛展開,太后根本沒將穆姌放在眼裡,小丫頭再厲害也不是她的對手,可是漸漸的她收起輕慢之心,重新打量,慢慢品出味道。

    「過去你為何一直藏著?」太后覺得很好奇,明曦是不是一開始就察覺到這個小頭的真面目?

    「回太后,臣女不想拿第一。」

    太后冷冷一笑,「你對自個兒倒是很有信心。」

    「臣女確實有這樣的本事。」原主前世可是拿第一,還是最風光的第一。

    「為何不想拿第一?」

    「臣女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平安順心。」

    太后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如今你正在求大富大貴。」

    穆姌很想直接回一句「民女也很無奈」,可人家好歹是太后,她還是婉轉一點,免得人家說她家教不好,豈不是太委屈他們姓穆的?「國舅爺是很堅持、很有毅力的人,尋常人很難向他說不。」

    太后怔愣了下,笑了。

    這不好笑,這是事實,好嗎?穆姌也不敢如此放肆的說出心聲,只是靜靜等著太后繼續出招,無論是下棋,還是口頭上的攻勢。

    「哀家可以幫你說不,如何?」

    穆姌唇角微微一抽,若是太后可以幫她說不,何必搞出一個棋藝競賽?她當然不能如此不給面子的質疑,只道︰「多謝太后好意,可是臣女決定當個聰明人,別跟國舅爺過不去。」

    這可有趣了,太后故意刁難的問︰「為了當聰明人,你不跟國舅爺過不去,那你為何敢跟哀家過不去?」

    「太后可知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若是臣女選了國舅爺,就只能捨棄太后。」穆姌真是委屈極了,簡直成了夾心餅,為何他們姊弟倆不關起門來鬥一鬥呢?

    「為何寧可選國舅爺,不選哀家?」

    穆姌的口氣轉為小心翼翼,「臣女可以實話實說嗎?」

    「說吧。」

    「臣女覺得太后絕對不是國舅爺的對手。」

    「這是為何?」

    「太后想必也很了解國舅爺執拗的程度無人能比。」回想認識李允晟至今的過程,穆姌真的只有「甘拜下風」四個字。

    太后連忙拿起帕子捂住嘴巴,免得失態的大笑出聲,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定下心神,拿下帕子,故意冷著聲音道︰「你對他倒是很了解嘛。」

    「太后誤解臣女了,臣女不是了解,而是親眼見識。」穆姌不是在玩文字遊戲,兩者的差距真的很大,前者聽起來好像他們經過長年深交,而後者只是將她所見陳述出來。

    「你是如何與國舅爺相識的?」太后這話很明顯認為穆姌是有所預謀。

    「一個八歲的野丫頭看見兩位貴公子笨得要死,連一條魚都釣不上來,索性霸氣十足的當場展露一手釣魚絕活,而後將一簍子活蹦亂跳的魚兒送給他們,嚇得他們說不出話……就是這樣認識的。」這是他們的初相遇,但並非真正的接觸,不過太后應該不在意吧。

    太后瞠目結舌,一旁伺候的王超和碧嬤嬤也驚得闔不攏嘴,還以為是英雄救美之類的情景,雖然他們很難想像國舅爺願意出手救人。

    穆姌只是想蒙混過關,可沒有嚇唬他們的意思,她覺得還是趕緊脫身比較好,「太后,臣女認輸了。」

    太后怔了半晌才回過神,垂下頭看了一下棋局,再抬頭看著她,「明曦手上有皇上允他自由婚配的聖旨,哀家不能阻止他娶你,但是若想要哀家接納你,你必須在明年三月的考核拿第一。」

    這教她如何回應?說她會全力以赴拿第一嗎?她又不是腦子進水了。雖然這次的棋藝競賽教李允晟順心,可是她不想拿第一的心情並未改變,她無法很有魄力的給予任何保證,最後只能保守的回道︰「臣女記住了。」

    穆姌行禮出宮,太后看著棋局,久久無法回過神。

    「太后,是不是哪兒不對?」碧嬤嬤輕聲問道。

    半晌,太后搖了搖頭,讓碧嬤嬤收拾棋盤,起身去了貴妃榻。

    見到太后懶洋洋的斜倚在貴妃榻上,也不知在想什麼,碧嬤嬤覺很困惑,「老奴還以為太后今日很開心。」

    雖然太后沒有顯露出來,但是她跟著太后大半輩子,又豈會看不出來?

    「你認為哀家有何值得開心?」

    「國舅爺很有眼光。」

    「哀家可不承認她值得明曦傾心。」在她心中,沒有一個姑娘配得上她風華絕代的寶貝弟弟。

    碧嬤嬤笑而不語。

    過了一會兒,太后忍不住道出真心話,「目光清澈卻又透著一絲狡猾,膽大狂妄卻又安於本分,那丫頭肯定沒將明曦放在眼裡,難怪會迷得明曦神魂顛倒!」

    「哪個姑娘敢不將國舅爺放在眼裡?」

    「若她真的將明曦放在眼裡,今日就不敢在哀家面前如此大膽狂妄了。」

    「若是太后覺得國舅爺太委屈了,以後給國舅爺多安排幾個好的在身邊伺候。」

    太后沒好氣的擺了擺手,「省省吧,這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嗎?若是塞個姑娘給他他就收了,還會拖到今日還沒成親嗎?他就是個刁鑽的,要不,那麼多嫡女不挑,偏偏挑上一個庶女……」她重重嘆了口氣,這是她唯一的不滿意。

    「太后不如讓穆家將穆家三姑娘寄在侯爺夫人名下。」

    「即使冠上嫡女的身分,她在眾人的心目中還是出自姨娘的肚子。」

    「名義上是嫡女總是較為舒坦。」

    「如此一來,豈不是明明白白告訴眾人,哀家要她當弟媳婦嗎?」

    太后還能不答應嗎?穆三姑娘說對一件事,太后絕對不是國舅爺的對手,只是國舅爺敬愛太后,盼著太后能夠歡歡喜喜看著他娶妻。

    「太后已經開口了,穆三姑娘必須在明年三月的考核拿第一。」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國舅爺看上的姑娘必是有本事的。」

    連她看了都可以忘了那丫頭庶女的身分,豈會是沒本事的人?太后終於笑了,「是啊,確實是有個本事的。」

    碧嬤嬤終於鬆口氣了。若是太后一直跟國舅爺僵持不下,她真擔心國舅爺會遠離京城,這也就算了,就怕臨去之前順道將人家的閨女擄走,這不是將太后的面子狠狠踩在地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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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藝競賽拿了第一,穆姌不覺得鬆了一口氣,反而有一種踏上不歸路的不安,如今她不但非嫁李允晟不可,還得在明年的考核拿第一……她一想到第一頭就好痛,誰來告訴她,為何她預設的人生會變形成這副德性?

    「聽說你今日贏了太后,拿了一匣子的珠寶首飾,為何還愁眉不展?」

    習慣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聽見李允晟的聲音,穆姌不覺得奇怪,反而有一種早料到他會出現的感覺。

    她不滿的瞪過去,某人竟然還囂張的坐在窗台上,看起來真的欠扁到讓人想給他蓋布袋暴打一頓,但這種事也只能想想,若她真的動手,很可能反過來被他扔到馬背上,還不如跟他講道理。

    「你以為這是哪兒?若是教人瞧見了,我還要不要見人?」其實除了很想踩扁她的穆媛,還有她這個當事者,如今穆家上上下下看見不規矩的他只會當作視而不見,若非他,穆家哪能如此神氣,如今連十二歲的穆姝都有人在打探了。

    「你都要嫁我了,瞧見了也無妨。」李允晟顯然對她今日的表現很滿意,聲音特別溫和柔軟。

    這個男人真的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嗎?她覺得他更像穿越人士。

    「國舅爺,這不是嫁不嫁的問題,而是一個女子閨譽名聲的問題。」

    一聽,他沒有異議的跳下來,還體貼的將窗子掩上。

    「今日你在太后面前可神氣了,為何不開心?」

    「珠寶首飾拿了,可是我輸了。」

    「你輸了嗎?」李允晟微微挑起眉,那為何太后說她贏了?

    穆熱點了點頭,「我怕太后問個沒完沒了,最後連竹山先生的事都被套出來,所以趕緊認輸走人。」雖然沒有討好太后之意,但是與最尊貴的女人對弈,她只能是輸家,不過,她原本想輸得漂亮一點,不想虎頭蛇尾。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歡喜的道︰「我喜歡的女人就是不簡單。」她刻意輸了,但是太后從棋局看出來她贏了。

    她下意識的抬手撫著左胸口,明明聽他說喜歡這兩個字已經聽得都要習慣了,為何她的心還是跳得這麼快?

    「明年我就娶你。」

    「太后說了,若我明年學院的考核沒有拿第一,她不會接受我。」太后言明他有自由婚配的權利,但還是不會接納她,這就只有一種可能,太后不點頭,他就不會娶她。

    「那你就拿第一啊!」李允晟說得很理直氣壯也很輕鬆寫意。

    「你說拿第一就拿第一嗎?」這個男人是太天真了,還是對她太有信心了?原主在上一世確實拿了第一,但是她和原主只有騎術和書畫這兩個科目相同,而且就她的了解,除了騎術遇到強勁對手,原主在其他三科都是最頂尖的,換到她身上,頂尖的是書畫和棋藝,騎術的對手相同,經營算數完全無法控制,結論是,她要拿第一也沒那麼容易。

    「我對你有信心。」

    唇角一抽,穆姌沒好氣的道︰「謝謝國舅爺如此看得起我,可惜小女子不才,對自個兒一點信心都沒有。」

    臉色一沉,李允晟索性命令道︰「你一定要拿第一。」

    「若是第一如此容易到手,人人都可以拿第一了。」這個男人真的是「番仔」,連第一名都有可能失常,何況她跟第一還有一段距離。

    「若是拿不到第一,你就跟我浪跡天涯。」

    「嗄?」

    「你還沒聽明白嗎?拿到第一,京城就是我們長年歇腳之處,拿不到第一,我們就四海為家,居無定所,有時還要住在荒郊野外,伴隨狼嚎到天亮。」

    穆姌彷彿被嚇到似的呆住了,過了一會兒才於回過神,眨了眨眼睛,她露出諂媚討好的笑容,「國舅爺是不是在說笑?」

    「不是,太后不同意我們成親,我們只好離她遠遠的。」

    她激動的跳下軟榻,「那我不要嫁給你。」

    李允晟不高興了,這個丫頭還在想著如何擺脫他嗎?「你只能嫁給我。」

    「我不求大富大貴,但也不想浪跡天涯,你知道嗎?我最不喜歡露營,蚊蟲那麼多,也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躲在陰暗之處,嚇都嚇死了,還有什麼好玩的……」穆熱想到現代的露營經驗,真的是「永生難忘的一夜」,嘴巴漸漸失去控制。

    「露營?」

    「呃……就是住在荒郊野外,總之,那種日子真的不適合我。」她開始考慮是否應該跪下來求饒,浪跡天涯一點都不浪漫,好嗎?

    他被她氣笑了,挑眉道︰「你真的是竹山先生嗎?」

    穆熱沒好氣的瞪他,「思想與行為是兩回事。」

    李允晟細細品味了一下,「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如此奇特的說法。」

    「何來奇特?不就是非知之艱,行之惟艱,正常人都是這樣的,好不好?」

    「非知之艱,行之惟艱……倒是沒錯。」

    「總之,我不要浪跡天涯。」

    「好啊,你就拿第一。」

    為何話題又繞回來了?穆姌真的好無言,也沒有力氣再跟他爭論了。

    「拿了第一,一百個錦盒。」

    「你十個錦盒都還沒給我。」

    「給了,永泰剛剛已經交給你的丫鬟。一百個錦盒,如何?」

    這次穆將完全沒有一絲心動,還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若是嫁給你,你的就是我的,我還在乎那一百個錦盒嗎?」

    「我的就是你的,真是霸氣,我喜歡。」李允晟真的很喜歡這種全部屬於她的感覺,正如同她全部屬於他。

    這一瞬間,她有一種徹底栽了的感覺,若是其他男人聽見了,沒當她是怪胎也會當她瘋了,可是他卻說喜歡……她終於知道為何會對這個男人動心了,因為沒有人會像他一樣接納她存留在體內的現代因子。

    這不是很奇妙嗎?一個土生土長真正屬於這個時代的古人,竟然能夠理解她這個現代人的想法,他曾說他們是有緣人,好像真是如此。

    李允晟突然伸手將她拉進懷裡,緊緊圈住她,輕聲細語的在她耳邊道︰「接下來要忙著過年了,不能見面,你要想我。」

    她才不要想他,一想到他,她就會頭痛、心煩、全身無力,更慘的是,只要想到沒有拿到第一她就要跟他浪跡天涯,她就想要好好大哭一場,他是認真的嗎?該不會只是嚇唬她就範的吧?

    「穆姌,要想我,聽見了嗎?」他的嗓音又沉了幾分。

    「你能不能讓我過個好年?」穆娘越說越小聲。

    圈住她的雙手更用力,李允晟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她有預感,她要是真的敢再說一遍,他今夜很有可能就賴在這兒不走了……好吧,她的戰鬥力不及他,就識相的應他了,「知道了。」

    他低頭在她髮心落下一吻,「我會想你,很想很想。」

    好吧,她也會想他,很想很想,因為情不自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8 09:09 AM 編輯

第十二章 女子學院傳奇

    過去過年再忙,大大小小的瑣事從來沒有一件會落到穆姌的頭上,可是眼看她就要及笄了,穆老夫人便下令嫡母將她帶在身邊學習,什麼辦年貨、備節禮、查帳……雖然她只是在一旁看著,還是忙得頭昏眼花,在不經意之間,已經是除夕守歲,然後是走親戚,接下來就是元宵了。

    每年的元宵,三房的兄弟姊妹都會一起結伴去觀燈、猜燈謎、看百戲雜耍。

    穆姌很喜歡看花燈,每個花燈都要看得很仔細,而且還要給自個兒挑一盞小豬花燈。可惜如今不同過往,緊緊跟著她的不再只有紅杏和婆子,害她根本沒法子好好觀燈。

    「三姊姊,我們會不會遇見國舅爺?」穆姝因為是穆家最小的姑娘,特別愛撒嬌。

    「我哪知道會不會遇到國舅爺?」穆姌真想嘆氣,連訂親都還沒有,他就如同標簽似的跟著她不放,這樣好嗎?

    「當然不會,今日皇上設宴,皇親國戚都進宮了,待會兒皇上還會領著眾妃嬪、權貴和大臣上御樓觀看燈賽,國舅爺當然是陪在一旁。」穆媛沒好氣的道。

    穆姌唇角抽了一下,二姊姊何時跟李允晟混得這麼熟了,他的行蹤她都知道?

    穆姝當作沒聽見,繼續追問︰「三姊姊,國舅爺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嘛……我也說不上來。」李允晟實在是一個很特別的男人,說也說不清,不過就算她真能形容,只怕她們也不相信。

    「這還用得著問嗎?當然是清冷高貴、文武雙全。」穆媛不屑的睨了穆姌一眼,也不知祖母在想什麼,不過是贏了棋藝競賽,又不是國舅爺上門提親了,為何已經傳出穆姌明年及笄就要嫁給國舅爺的消息?祖母就是偏心,孫兒孫女全去了莊子,可是她只教穆姌去鎮國公府的莊子向國公夫人請安,不就是想讓穆姌巴上這門親事嗎?

    穆姌忍不住噗哧一笑。

    穆媛不悅的一瞪,「你笑什麼?」

    「我在猜,國舅爺對自個兒在世人心目中清冷高貴、文武雙全的形象有何感覺?」穆姌不是故意要跟穆媛過不去,實在是因為穆媛真的很自以為是,明明是不相識的人,為何可以一副很了解對方的樣子?

    她是在吃醋嗎?好吧,她承認有一點,他是她的,可不容許任何人對他起一點點歪心思。

    「有何感覺?」穆姝好奇的問。

    穆姌伸手捏了捏穆姝的鼻子,「當然是很高興啊!」

    「為何很高興?」

    「世人也太好騙了。」

    穆姝咯咯咯的笑了,「祖母說三姊姊是個淘氣的,果然如此。」

    「這是事實,要不哪日遇見他,你自個兒問他是不是覺得世人太好騙了?」

    「穆姌!」穆媛氣得伸手一推。

    穆姌一時沒有留意,踉蹌的往後一退,也不知撞了誰,先是尖叫聲,接著就亂成一團,丫鬟婆子急忙護住自個兒伺候的小姐,還好她們所在之處並非最熱鬧擁擠的地方,混亂的局面很快就穩定下來了。

    丫鬟婆子確定自家小姐安然無恙後,卻發現穆姌不見了。

    「發生什麼事了?」穆家老大穆謹之回過頭問道。

    穆姝心急的撲上去抓住他,「大哥哥,三姊姊不見了。」

    嚇了一跳,穆謹之連忙尋找穆姌的身影,可是不但見不到穆姌,就連伺候的丫鬟和婆子也不見蹤影。

    穆媛嚇得臉色發白,「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的錯……」

    「穆家大公子嗎?」一名身著侍衛服的男子走到穆謹之面前。

    穆謹之努力穩住心情,「我是,你是?」

    「國舅爺在一品樓訂了一個包廂,待會兒請穆家諸位公子姑娘上那兒觀賞燈賽,晚一點,國舅爺會送三姑娘過去跟諸位會合。」永明轉述完畢,隨即行禮告辭。

    「大哥哥,待會兒我們可以見到國舅爺嗎?」穆姝問完,兩眼閃閃發亮的看了穆媛一眼,二姊姊今日可真是丟臉丟大了。

    鬆了一口氣,穆謹之點頭笑道︰「走吧,我們今日有福了,一品樓可是僅次於御樓最佳觀賞燈賽的位置。」

    「大哥哥,聽說這樣的日子,一般人在一品樓根本訂不到位了。」

    「是啊……」

    穆媛感覺到心沉到了谷底,周圍的喧鬧聲再也聽不見了。這太不公平了,她明明比穆姌優秀,為何這樣的好姻緣不是落在她身上?

    若是穆姌聽見穆媛的心聲,只會笑她淺薄,若是問穆姌,什麼才是好姻緣?她覺得不是依照普世的外在標準來判斷,重點在於兩顆願意攜手為未來努力經營的心。

    前一刻,穆姌心想今日慘了,肯定要傷痕累累了,可是下一刻,她穩穩落在某人強而有力的臂彎裡,先是一慌,轉眼又安心了,因為她很快就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氣息。

    「若非我盯著你,這會兒你就死定了。」李允晟拉著她輕巧的躲開驚叫的人群。

    今日原本應該陪皇上上御樓觀看燈賽,可是他已經一個月沒見到她了,想死她了,因此先讓永泰去一品樓安排一下,再依往常一樣進宮參加宮宴,待他先行離開,趕到武陽侯府時,正好見他們上了馬車,於是一路尾隨在後。

    「我的命很大。」她可是穿越而來,不是命很大嗎?

    「我看你啊,就是個不知死活的丫頭。」

    「今日純屬意外。」

    「今日我可以當是意外,可是再有下一次,她就死定了。」李允晟不自覺的流露出一股狠戾的殺氣。

    聞言,穆姌心急的道︰「姊妹之間難免小打小鬧,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準你惹事哦!」穆媛連小壞蛋都稱不上,充其量只是小雞肚腸,她輕輕鬆鬆就可以對付,之所以沒出手,只是覺得都是一家人,沒必要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若是怕我惹事,你就趕緊嫁給我,好好盯著我。」

    她已經懶得在親事上頭糾纏不清,若學院的考核拿第一,他不急,太后也會急著要他們成親,相反的,他們成親之日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了。

    「我們今日能不能先好好的賞花燈?來了這麼久,我連一盞花燈都沒瞧仔細,我還想要給自個兒買一盞花燈……」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李允晟轉身走開。

    「等你一下?應該是你等我一下,先聽我說完……有必要如此心急嗎?又不知道我要什麼造型的花燈……」

    穆姌對著他的背影碎碎念,直到見到眼前出現一盞小豬花燈,她先是嚇了一跳,接著歡喜的接過,眨巴著眼睛看著他。「你如何知道?」

    他戲謔的看了她一眼,「你不就是一只隻沒出息的小懶豬嗎?」

    這個男人很會潑她冷水,她還以為他是因為知道她屬豬,才會挑小豬花燈,說來也是巧合,在現代她也是屬豬的。

    「不承認你是沒出息的小懶豬嗎?」這丫頭平日聰明機靈,為何這個時候笨得要命?若非她屬豬,他何必買小豬花燈給她?

    穆姌不想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李允晟趕緊跟上去,握住她的手轉身走向另外一邊。

    她不由得一怔,急著想甩開他,這個男人是不是太放肆了?人家夫妻上街都不敢手牽手,何況他們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

    「乖一點,人越來越多,若是再有意外,我可不見得護得住你。」

    「知道了……可是你別抓得太緊了。」萬一遇到熟人,她怕來不及抽手。

    「你別做賊似的,沒有人瞧見。」況且就算看見了又如何?他們很快就要成親了。

    穆姌甩不掉他,索性放輕鬆,終於有心思問了,「你要帶我去哪兒?」

    「我們去一品樓看燈賽。」

    「一品樓不是一個月前就得訂位了?!現在還有位子嗎?」她驚奇的問。

    大魏每五年舉辦一次全國燈賽,各州都要製作花燈送京參賽,各種創意、巧思總是教人嘆為觀止,也因此一個月前,僅次御樓的最佳觀賽地點就會被權貴商賈包下來。

    「我喜歡隨時有個地方可以安靜吃頓飯。」

    穆姌微微挑起眉,「你不會是一品樓的東家吧?」

    「六成,四成是雲錦山的,京郊的天水居也一樣,都有隨時能安靜吃頓飯的地方。」

    她突然有種有眼不識泰山的感覺,說他是土財主實在客氣了,他根本就是土豪,難怪包袱款款就能遠赴西域買馬,不像她,為了嫁個平凡老公,一直「省吃儉用」存銀子,他們兩個未免差太大了吧!

    「你不是喜歡泥娃娃嗎?那兒有賣泥娃娃。」

    她還在哀嘆他們之間的距離,他怎麼一下子就跳到泥娃娃了?穆姌轉眼看過去,突然瞪大眼睛,連忙扯住他,阻止他繼續前進。

    李允晟回過頭,不解的看著她,「怎麼了?」

    這會兒不方便說話,穆姌只能暗示道︰「皇恩寺。」

    李允晟隨即反應過來,「你確定?」

    她賞他一個白眼,不提她的記憶力有多好,她豈會忘了特意記住的人?

    「好,我們先去一品樓。」他看了永泰一眼,永泰隨即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穆姌知道李允晟必然做好了安排,便隨著他去了一品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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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穆姌在皇恩寺山下巧見那個圖騰,李允晟就讓永泰派人盯著二皇子,可是二皇子還未出宮建府,想掌握二皇子的行動並不容易,至少在宮內,他的人完全無法插手,況且二皇子從不獨自出宮,身邊總是不缺三皇子陪伴,繼續盯著也沒意義,便讓永泰將盯梢的人撤回來。

    他心想,總不能因為二皇子的親信去了湖州、見了陳大人,就認定還未得到證實的私兵與二皇子有關,便漸漸放下此事,沒想到二皇子的人竟會在今日採取行動。

    「永泰,你確定沒看錯?對方真的在交付泥娃娃的時候夾了書信?」雲錦山不敢相信他們如此大膽,若是不小心掉到地上,很可能撿不回來,最後會流落何方,這可是很難控制的事。

    永泰不屑的瞥了雲錦山一眼,他自己眼拙,以為別人也一樣嗎?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這不是合理的懷疑嗎?」雲錦山不服氣的撇了撇嘴。

    「我倒覺得對方很聰明,誰會相信他們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遞送消息,你不就是如此嗎?要緊的是,為何此時不待在宮裡守著二皇子?」李允晟最看不起皇子了,這是最怕死的一群人,若有人想對付皇子,這種節日最容易下手,可是應該守在身邊的人卻出了宮,不就是看準如此熱鬧的日子方便遞送消息,況且這種事只能交給親信執行。

    雲錦山同意的點點頭,「你有道理,不過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擁有這支私兵的應該是二皇子。」

    「不,二皇子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這是為何?」

    「有一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南越人向來自視甚高,如何願意為大魏的皇子效力,難道二皇子有南越人的血統嗎?」

    雲錦山不以為然的笑道︰「除非二皇子被掉包,要不然二皇子怎麼可能有南越血統?」

    「沒錯,淑妃和德妃是死對頭,想在德妃眼皮子底下將二皇子掉包,那是不可能的事。」淑妃生孩子,同樣緊張的還有德妃,就怕淑妃跟她一樣生出兒子,兩個孩子年齡相近,皇上對孩子的關注難免會被分散。

    「當時皇上還是太子,能不能繼位還不知道,何必換孩子?若是要換孩子,也應該是大皇子,將來大皇子比二皇子繼位的可能性更大。」

    「我知道,而且二皇子一看就是皇上的兒子。」除了最小的五皇子似母,其他幾個皇子皆像皇上。

    「難道他們不能互換利益嗎?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何必斤斤計較對方的身分?」

    「好吧,不過,二皇子能夠提供什麼好處說動南越人為其效力?」

    「南越缺鐵,鐵礦對他們有極大的誘因,雖然上次被你破壞了,但總不至於每次都如此倒霉吧。」

    李允晟搖了搖頭,「我倒不認為鐵礦有如此大的誘因,首先,南越可以從西域買鐵礦,第二,就算能夠從我們手上搶到鐵礦,又能搶到多少?鬧出如此大的動靜,總要折損一些人,這樣值得嗎?」

    這會兒雲錦山倒是無話可說了。

    「若是二皇子只是棋子,二皇子為何願意跟對方合作?」

    「合作?」

    「二皇子再軟弱無能,終究是皇子,有機會爭奪那張椅子,又豈會甘心屈服在他人之下?對方想使喚二皇子為其效力,必是達成某種合作協議。」

    仔細想想,還真有道理,可是雲錦山覺得這些都是次要的,趕緊將此事捅到皇上跟前更為重要。「無論如何,二皇子與南越人有所勾結圖謀這是事實,至於他在此事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真的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嗎?還有,他們究竟圖謀什麼,這些應該向皇上稟報,相信皇上可以查得水落石出。」

    李允晟沉默了。人人皆知祖父曾經狀告麗妃娘娘,但是卻不清楚其中的內幕。當時先皇因為越來越寵愛六皇子,祖父急了,有人便在此時設了一個麗妃娘娘勾結南越的假證據送到祖父手上,因為是信得過之人送來的,祖父未曾多想,便急匆匆的跑去先皇面前告狀,後來證明證據是假的,先皇痛責祖父昏聵、居心不良,祖父因此病倒了,自責拖累太子,再也無法下床,一世英名從此蒙上污點。臨死之前,祖父告誡李家子孫從此不準涉入皇子之爭,若非當今皇上最後得以繼位,即使鎮國公府沒有在奪嫡之爭中傾覆,也會淪落為二流或三流權貴。

    見他悶不吭聲,雲錦山心急的道︰「難道你要繼續保持沉默嗎?」

    「我還要想想。」

    「你為何猶豫不決?」

    「我總覺得此事並非如此簡單。」

    頓了一下,雲錦山顯然也想起老鎮國公的遭遇,「你是擔心遭人利用?」

    「倒也不是,只是不能不防。」

    「你也太小心了,你一向不管事,誰會利用你?」

    「正因為我不管事,一旦我站出來,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你只是就事論事,是真是假,當然要由皇上自個兒判斷啊。」

    李允晟嘲弄的唇角一勾,「若是皇上像你一樣心思單純,我就不必再三琢磨了。」

    雲錦山不服氣的跳腳,「你是說我缺心眼嗎?」

    「難道不是嗎?」

    「我……我是比不上你這隻老狐狸,但也不至於像你說的一點心眼都沒有。」從小,他娘最愛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沒見過心眼比他多的人,可是自從遇到明曦之後,他總是懷疑自個兒沒長腦子。

    「我並非說你沒心眼,只是皇上何等身分,豈能用尋常人的心思計量?」

    雲錦山不甘心的道︰「皇上的身分確實不同於尋常人,可是你確實太過小心翼翼了,在我看來,與其算計你,還不如算計鎮國公。」

    「大哥比我更看重祖父遺言,完全不跟幾個皇子往來。」

    雲錦山嘆了口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雖說是祖父的遺言讓他不能不謹慎,可是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態度。說白了,他對皇上信心不足,皇上自從繼位之後,不時打壓權貴,極力將權力牢牢抓在手上,也因此皇上更重用他,而不是他大哥。

    「若是關係到雲家的生死存亡,你怕還是不怕?」

    張著嘴巴半晌,雲錦山投降了,「好好好,都是你有理,仔細想想還真好笑,你都不急了,我何必如此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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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李允晟此時根本沒有心思管二皇子的事,二皇子就算要謀反,也不是這幾個月的事,可是如何讓穆姌在學院考核拿到第一,卻是兩個多月之後就要面對的,今日他在一品樓隨口問她準備得如何了,她竟然反問他什麼事,可見這丫頭完全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行,這丫頭根本沒搞清楚自個兒面臨多大的勁敵,接下來他得緊緊盯著她,給她加強訓練,要不,他真的要帶她浪跡天涯了。

    面對李允晟的指控,穆姌覺得很無辜。她不是不緊張,而是事到如今,除了盡力,又能如何?她原本就不是一個喜歡給自個兒壓力的人,因此原主盼著再來一世,只求安安穩穩,她樂得很,沒想到為了存私房錢,一時手癢開啟了寫作生涯,又畫了下《猿鳴山》,導致李允晟從此對她糾纏不清,而她終究不得不踏上跟這個時代的庶女一樣的路——爭第一。

    如今,每日下學還得被李允晟挎著去李府練騎馬射箭,她已經很嬌小的身子更顯瘦弱,任誰看了她都覺得她好可憐,唯有他狠了心使勁折騰她。說真格的,要拿第二不難,可是要拿第一她真的沒有信心,算了,誰教她喜歡上一個身分如此特別的男人,現在她只期盼一年一度的考核趕緊塵埃落定,就算之後真的要跟他浪跡天涯她也認了。

    還好,等待的日子很快就結束,轉眼已是京華女子學院一年一度考核的日子,長達五日的考核,不到最後一刻成績揭曉,誰也不曉得其他人的積分。

    穆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專心應考,還好她不貪心,五日中只安排三日應考,不像某些天天應考的人,跟參加春闈的學子一樣,往往五日結束後,回家連洗澡都沒力氣,倒在床土便能整整睡上一日。

    今年的競爭真的很激烈,最後穆姌和兵部尚書家的戚姑娘同列第一,於是兩人先從相同的科目抽簽,抽出了騎術,再針對考試內容抽簽,最後以騎馬射箭決勝負。

    這一刻,穆姌不得不說李允晟實在太神了,他早就推算出她最大的競爭對手是戚姑娘,而她們兩人相同的科目是騎術和棋藝,前者,戚姑娘在她之上,後者,她在戚姑娘之上,因此她最需要加強的就是騎術。

    李允晟對她的加強訓練果然發揮效果,在距離百尺之內,於奔馳的馬上連續對箭靶射出十箭,箭落在箭靶不同的地方會有不同的成績,十支箭加總起來的成績高者勝出。

    號角聲響起,兩人同時上馬、縱馬奔馳、射箭。

    全場眾人屏息以待,最後,穆姌以一分險勝,在大魏的傳奇史上寫下一筆。

    穆熱根本聽不見歡聲雷動的聲音,一結束就迫不及待回家。

    回到武陽侯府,她才發現自個兒全身都軟了,第一次洗澡更衣全靠丫鬟,直到隔日皇上賜婚的聖旨來了,她還沒回過神。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武陽侯穆靖明之女穆氏名姌,機敏聰慧,德才兼備,今賜婚義勇侯李允晟,五月十五完婚,欽此。」

    五月十五……穆姌還在想這個日子不太對勁,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李允晟就出現了,還囂張的當著穆家眾長輩的面將她帶走。

    「李允晟,你欠扁嗎?」穆姌永遠會記住剛剛穆家長輩目瞪口呆的樣子,他們絕對沒想到風華絕代的國舅爺根本是個野蠻人。

    「洞房花燭夜,我隨你折騰。」李允晟低下頭,曖昧的朝她一笑。

    穆姌氣得抬起頭、踮起腳,朝他脖子狠咬一口。

    他吃痛的皺了皺眉,卻笑得很開心。「我是不介意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我,但是教人瞧見了,影響了你的名聲,那可不能怪到我頭上。」她不管不顧的對他撒潑他可樂了,這表示她完全忘了其他人,只想著他。

    她頓時蔫了,這才偷偷的左看右瞄。他們行經之路並非熱鬧的街市,但京城處處是人,何況他如此大刺刺的縱馬過街,誰都會瞧上一眼,不過還好速度很快,應該不會有人看見她剛剛大膽的驚人行徑吧……

    懷裡的嬌人兒安靜下來,李允晟將她摟得更緊,加快馬速出城,一路直奔屬於他們的猿鳴山。

    穆姌不解的看著他,為何帶她來這兒?

    「今日你在這兒重新為我畫一幅《猿鳴山》。」今日對他而言是一個新的開始,從今以後他的生命多了一份眷戀、一份牽掛、一份責任,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總想著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

    「為何要重畫一幅?」

    「你畫上的荷葉船上不再只有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了。」

    頓了一下,穆姌反應過來了,覺得很好笑,「這是小事,改日再畫就好了,何必今日急著拉我來這兒?」

    「我要看著你畫,就在這兒。」

    她唇角抽動了一下,「你是小孩子嗎?」

    「永泰他們都準備好了。」

    穆姌這才發現幾名侍衛早就搭了一個棚子,備了書案,案上有文房四寶,而案後的地上鋪了皮毛,雖然春末了,但是山上寒意未散。

    既然人家都準備好了,她也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跟他爭執不下,考核第一都拚死拚活的為他拿到了,難道還不能滿足他這小小的要求嗎?

    第二次畫猿鳴山,而且就在其中,不是遠在狹小的書房,穆姌揮灑得更自由奔放、暢快淋灕。

    上一世她最喜歡的就是戶外寫生,可是很奇怪,她不喜歡水彩畫,而是偏愛水墨畫,覺得黑白的意境更能讓觀賞者發揮想像力,這就好比當初她畫《猿鳴山》,心情是晦暗的,因為自覺前途不明,而如今是明亮的,因為荷葉上有個相互扶持的同伴,江流再湍急,也有個人拉住她。

    李允晟看著她一筆一畫,激動而震撼,單是想像這幅畫出自她的手,就很不可思議了,沒想到竟能親眼目睹她重新呈現,比起原來的《猿鳴山》,這幅畫更顯得澎湃激昂、恣意快活,也更令他動容。是啊,因為畫中有她,也有他。

    見她開始畫荷葉上的人,李允晟連忙提醒,「我們的手要握在一起。」

    穆姌笑瞋他一眼,按著一開始的構思完成畫作。

    他孩子氣的指控道︰「為何我們的手沒有握在一起?」

    她站起身,賞他一個白眼,「你不覺得在這樣的船上還要牽著對方的手,兩人死得更快嗎?」兩人願意一起站在危險萬分的荷葉上,這已經說明彼此心意相同,何必畫蛇添足?

    「你怕什麼?要死,也有我陪著你一起死。」

    雖然他很有義氣,穆姌卻不領情,「我要長命百歲。」

    李允晟可不高興了,「我死了,你還要長命百歲嗎?」

    她斜睨著他,「你就是個禍害,保證比我活得更長更久。」

    「不行,我們要一起死。」

    「你不知道生死不由人嗎?」

    「我不管,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這個男人是在搞笑嗎?穆姌正想教他別鬧了,可是發現他的表情異常認真,不由得脫口問︰「為何?」

    李允晟再度看著畫上的兩人,「以前我不在乎生死,如今有你,無論是生是死,我都不要一個人。」

    她這下子明白了,他一直活得很沒有安全感,所以論到生死,他可以不當一回事……她突然覺得很心疼,別人看他是國舅爺,何其尊貴,可是事實上,他猶如走鋼索的人,君權制度下,越靠近帝王的人,人前越志得意滿,內心越是難以平靜。

    穆姌上前主動抱住他,「我答應你,無論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

    「騙人的是小狗。」

    「是,騙人的是小狗。」她突然生出一股猶豫,是不是對他太心軟了?這個男人寵不得,他不會感動,只會順著竿子往上爬,然後在她頭上撒野……總之,對他太好根本是自找麻煩。

    「再畫一幅,我們的手要握在一起。」李允晟已經算好了,一幅收藏,一幅懸掛在外書房,一幅懸掛在瀟湘院。

    她就說嘛,這個男人寵不得!穆姌嘆了口氣,再度執筆開始畫起第三幅《猿鳴山》。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8 09:28 AM 編輯

第十三章 還是要浪跡天涯

    永和宮

    二皇子魏重驍摔了一個又一個茶盞,不是嫌茶水太燙就是嫌茶水太涼,再不然就是茶水的味道不對,嚇得宮女跪成一片,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二皇子火氣又上來,順手拿起東西砸過來,若是不小心破了相,以後就不能在這宮裡伺候了。

    「你鬧夠了沒有?」淑妃娘娘終於打破沉默,對著宮女們擺了擺手。「好了,你們全都退下。」

    宮女們趕緊退了下去。

    「本宮知道你覺得委屈,但是事已至此,你還想如何?」不過一日,大伙兒都還沒回過神皇上就下旨賜婚,這說明什麼?這門親事國舅爺早就跟皇上通了氣,太后只怕也早就應允了。

    魏重驍剛剛降下的火氣又竄上來了,「難道母妃不管嗎?他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搶我的皇子妃?!」

    五個皇子當中,魏重驍的外祖家英國公府最為顯貴,也因此自認為比其他皇子高一等,偏偏又有嚴重的老二情結,能夠躲後頭就絕對不會站在前頭,這也讓原本對他充滿期待的皇帝大失所望。

    淑妃以目光示意李嬤嬤退到門外守著,再轉回頭看著兒子,真是恨鐵不成鋼,「若不想明日你在永和宮大鬧之事傳到你父皇耳中,你就小聲一點。」

    「母妃,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今年女子學院的第一名理當是我的皇子妃,如今因為一個沒出息的國舅爺看上了,我就必須退讓,皇家臉面何在?難道母妃願意看著人家如此欺負我們嗎?!」魏重驍越說越激動,就算李允晟現在得了個爵位,那也是小小的侯爺,比得上他皇子的尊貴嗎?

    大皇兄娶了去年女子學院的第一名,今年輪到他,他卻只能娶個排第二的,這簡直是當眾被人甩了一巴掌,而且他還輸給身分遠不如他的國舅爺,讓他顯得更加難堪可笑,若他悶不吭聲,這會成為他一輩子無法抹去的恥辱!

    淑妃冷冷一笑,對於他如此看不清局勢失望透了,「你真當他是沒出息的國舅爺嗎?你父皇對他的看重更勝於你。」

    「那是因為我還未成親、未出宮建府,否則我會比不上一個皇商嗎?!」

    不只是魏重驍,在其他皇子眼中,李允晟窩囊得教人看不上眼,哪個皇親國戚不想方設法在朝堂上佔有一席之地,而他卻跑去做買賣,也難怪盡管他最得太后寵愛,卻沒有一個皇子想巴結他。

    「你以為皇商是什麼人都可以當的嗎?」淑妃很清楚李允晟絕非普通皇商,單是看大魏的戰馬有一半以上握在他手中,就知道皇上有多信任他,更別說他身上藏有其他秘密……她懷疑他在幫皇上辦隱密的差事,要不,皇上為何老是召他進宮?

    「難道母妃也覺得那個只有皮囊的傢伙比我好嗎?」

    「本宮並非此意,而是教你別小看他了。」

    魏重驍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母妃看看我們幾個兄弟,誰樂意與他結交?」

    「你如何確定其他幾位皇子沒有跟他結交?」

    「母妃別太小看我了,我在幾位兄弟身邊也都安排了人。」

    「你以為他們不知道嗎?」

    「知道了又如何?我的人還是穩穩的待在他們身邊。」

    這是因為弄走一個還會再來一個,不如按兵不動,盯緊就好。

    淑妃懶得在這上頭糾纏,還是回到先前的問題,「若他只是普通皇商,可以進入你父皇的御書房嗎?」

    「他也是父皇的小舅舅。」他從來不覺得父皇的御書房有多了不起,他們幾個兄弟不也進去過嗎?

    「好吧,就當他只是你父皇的小舅舅好了,你還敢瞧不起他?」

    「他若有鎮國公的本事,我也不會瞧不起他。」

    淑妃忍不住搖頭嘆氣,「你真以為他沒有鎮國公的本事嗎?」

    「鎮國公是驍勇善戰的將才,豈是他一個錙銖必較的商賈比得上?」

    「鎮國公已經是驍勇善戰的將才,再來一個,你父皇能夠不動鎮國公府嗎?」

    聞言,魏重驍瞬間怔住了,他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位國舅爺比你想像的還聰明,雖是皇商,卻擁有大魏最大的馬場,東北大半棉花和草藥都在他手上。」

    半晌,他才擠出話來,「那又如何?」

    淑妃氣得想飆罵,可是罵了又有何用?再說了,兒子還沒領皇差,不懂也是可以理解。

    「他是鎮國公最好的後盾。」

    許久,魏重驍才反應過來,「他是為了鎮國公才當皇商的嗎?」

    「不全是如此,而是他很清楚如何自由來去還能護著鎮國公府。」

    果真如此,國舅爺確實是個聰明人物,可是這不是魏重驍此時在意的事,「我不管他是聰明還是笨蛋,反正母妃不能不管這事。」

    「母妃覺得戚家姑娘比穆家姑娘更好。」

    「母妃!」

    「你能不能用點腦子?撇開兩個姑娘的嫡庶身分不說,兵部尚書會輸給武陽侯嗎?」淑妃可是很慶幸殺出一個國舅爺,搶走了空有才名卻無實權的武陽侯之女。

    雖然還未踏進朝堂,魏重驍倒也知道兵部尚書握有實權,而武陽侯不過是勝在有爵位,可惜這爵位是祖輩傳下來的,他自身沒才也沒野心。

    「別忘了你的身分,虛名不重要,實權才能成為你的後盾。」

    他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只是一想到幾個兄弟的冷言冷語,大皇兄甚至還故作感觸的說他們兄弟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一個國舅爺,這根本是在笑話他,而且李允晟壞了他在湖州的事,這筆帳他都還沒算呢!

    「其他幾位皇子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淑妃豈會不了解兒子,若非有人在他心裡點了一把火,只要清楚其中利害關係,他很容易釋懷。

    「如今有機會可以羞辱我,他們豈會錯過?」

    「你看不出來嗎?他們存心羞辱你、使你難堪,教你忍不住跑去皇上那兒大鬧,若是因此惹你父皇不高興,以後你也別想爭了。」還好兒子的膽子不夠大,遇事先跑來她這兒吵鬧,這才沒有落入其他幾位皇子的圈套。

    魏重驍大驚失色,「父皇真的會生氣嗎?」

    「聖旨都下了,你還跑去大吵大鬧,這不是擺明不給皇上面子嗎?」

    「可是……」

    「大魏律法可沒有規定皇子妃必須在女子學院的考核拿到第一。」

    略微一頓,魏重驍吶吶的道︰「可是歷代皇子妃皆在女子學院的考核取得第一。」

    「錯了,先皇的皇子妃根本沒進女子學院學習,而她還是成宗皇帝親自挑選的媳婦兒,可惜命太薄了,連個孩子都沒有就病死了。」

    「那又如何,我還是不服氣,父皇怎能如此待我?至少該知會我一聲吧。」

    淑妃神情一肅,厲聲道︰「別忘了,你父皇可是一國之君,他想如何就如何。」

    嚇了一跳,魏重驍瑟縮的道︰「我知道了。」

    「驍兒一定要記住,若想圖謀大業,就一定要懂得忍,忍一時之氣,方能成就大事。」

    好吧,今日他就忍了,但是將來事成,他一定要那個像伙死得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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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五,穆姌經由紅杏提醒,方才想起這是她及笄的日子,而李允晟竟然挑這個日子將她娶進門,真是教她不知如何反應。

    穆家對這個日子當然有意見,第一,排在前面的穆媛還未出嫁,排在後面的妹妹豈能搶在前頭?第二,她的及笄禮沒了,實在太委屈她了。

    可是他們誰也不敢吭聲,就是委屈萬分的穆媛也不例外,這是聖旨定下的日子,難道他們敢找皇上理論嗎?

    再說了,李允晟將穆姌的嫁妝全備好了,還狂妄的當眾將她擄走,成親的日子若是拖太久,也不知道還會鬧出什麼事,若因此影響到其他穆家姑娘,那就不好了,索性讓他趕緊將人娶回去。

    總之,從接到賜婚聖旨到嫁人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穆姌覺得自個兒好像是肚子越來越大的未婚媽媽,要不,何必如此著急?

    無論如何,她嫁了,雖然嫁得匆忙,可是整個京城都驚動了,一抬接著一抬極其貴重的嫁妝綿延十里,自家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也難怪外頭的人議論紛紛,不過,聽說其中有皇上和太后的手筆,因此即便盛況堪比皇子娶妃,也無人敢說逾越禮制。

    穆姌沒有心思管外人說了什麼,此時她心臟怦怦怦的狂跳,想到即將到來的洞房花燭夜,她緊張得都要厥過去了。

    新房的人來來去去,熱鬧得不得了,穆姌搞不清楚有什麼人,只知道是鎮國公府的人。

    雖然新房是在李允晟自個兒的府邸,可是府裡沒有長輩,當然交由鎮國公府的人主持,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回以靦眺的笑容。

    終於,新房成了兩人世界,李允晟看著朝思暮想、白嫩誘人的俏人兒,恨不得撲過去一口吞進肚腹,可是……

    「我們先說說話吧。」這丫頭以為他們要打架嗎?有哪個新嫁娘會用那種戒備的眼神看著新郎官?

    「嗄?」穆姌緊張死了,聽說第一次很痛,她會不會承受不住一腳將他踹下床?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實在太丟臉了,因此為了預防慘劇發生,她努力做好心理建設等著「應戰」,可是沒有等到他迫不及待地撲過來,而是說……她聽錯了嗎?他的眼神明明很想立即將她吃乾抹淨。

    「難道你不想先跟我說說話嗎?」李允晟可是樂得直接洞房。

    「沒有,想啊,為何不想?我們說說話,對,說說話……」太好了,她可以暫時鬆口氣了,可是下一刻見他竟然爬上床來,她頓時又進入備戰狀態,倏地站起身。「你……你不是要先說說話嗎?」

    「是啊,我們坐這兒說話。」他拍了拍身邊的位子。「你坐我身邊。」

    對哦,聊天原本就應該並肩而坐。穆將又放鬆下來的坐在他身邊。

    「我一直覺得稀奇,為何你的腦子有那麼多奇特的想法?」

    「這有何稀奇?為了攢銀子,多看點書腦子自然會生出許多想法。」

    「你就這麼喜歡銀子嗎?」李允晟拉過她的手,玩著她的手指。他很喜歡她的手指,不是很纖細,有一點肉肉的,很可愛。

    「銀子最實在了。」

    「你是不是想著多攢點銀子,將來就算嫁個窮書生,也不怕日子不好過?」他戲謔的偏著頭瞅著她。

    「這有何不對?我喜歡單純的生活,可不想嫁給養了一堆美姬美妾的皇親國戚。」無論生活在哪一個時代,沒有一個女人喜歡丈夫養小老婆,可是,為何她有一種靈魂被看穿的感覺?

    「窮書生將來建功立業,也有可能養一堆美姬美妾,你如何是好?」

    穆姌搖了搖頭,「我又沒遇到,哪知道如何處置?」

    「我不相信你沒想過,說吧,你嚇不了我。」

    既然他如此說,她就不客氣了,「我會毒死他。」

    「毒死他?!」李允晟的舌頭差一點打結了。

    「你放心,我可不笨,我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毒死他。」她在現代為了寫作可是查過許多有的沒的資訊,記得很清楚如何利用食物相克的道理毒死人。

    瞧她躍躍欲試的樣子,李允晟臉都綠了,這丫頭好像還沒認清楚他們是夫妻了。「我當然放心,我不會養一堆美姬美妾。」

    穆姌嘿嘿一笑,「我相信你,你最怕麻煩了。」

    「我從來不怕麻煩,」李允晟揚起眉。「要不,如何逮住你?」

    「我哪有麻煩?我再簡單不過了。」為何她的抗議聽起來有氣無力?她真的不認為自個兒很麻煩,她不過是有些小小的堅持。

    「你真的覺得自個兒不麻煩?」

    「當然,我最簡單善良了,從來不給別人惹麻煩,是你太麻煩了。」她真應該為自個兒拍手叫好,聰明的人懂得將矛頭轉向,一下子就從劣勢扳成了優勢。

    李允晟笑了,「原來是我太麻煩了嗎?」

    「對啊,是你太麻煩了。」為何她突然生出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他深表同意的點點頭,「我錯了,我不應該想太多,何必搞得如此麻煩,直接撲上去就好了嘛。」

    直接撲上去……穆姌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壓在身下了。

    「等一下,我們有話好說……」

    「不說了,太麻煩了。」

    嘴巴被狠狠的堵住了,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然後忙著迎接她洞房花燭夜,經歷疼痛狠咬某人的第一次,經歷被某人抵死纏綿的第一次,也經歷被某人極盡折騰的第一次……總而言之,她從姑娘變成了人妻,而他在她昏睡前心滿意足的說了這麼一句——

    「你終於完完全全屬於我了,真好!」

    新婚第一日要給公婆磕頭敬茶,要認識親戚,還要進宮謝恩,可是除了象徵性的向已逝的公婆牌位磕頭敬茶,之後穆姌一步也沒有離開房間,直到第二日,若是他們再不進宮,太后很可能派人過來請他們,李允晟才百般不願的放棄折騰她,帶著她進宮。

    「哀家對你別無所求,只盼著你調養好身子,早早為李家開枝散葉。」太后一改先前的冷漠,變成慈祥的長者。

    進宮之前穆姌就預想過今日難逃疲勞轟炸,並告訴自己無論太后如何訓話,她都要低眉順眼的應一聲「是」,反正她們以後見面的機會不多,偶爾裝乖一次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太后會如此溫情脈脈,真是教她受寵若驚。

    「至於你,年紀也不小了,難道不知……來日方長嗎?」太后一轉向李允晟,立即板起面孔。

    「臣弟日日盼著,終於等到了,忍不住就放縱了。」

    「可是她年紀還小。」

    「她已經及笄了。」

    「及笄了,還是很小。」

    「知道了,臣弟會盡最大的努力控制。」

    「你可別忘了自個兒的承諾。」

    「臣弟不是說知道了嗎?」

    穆姌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前一刻,她還很高興太后責備李允晟,可是下一刻就笑不出來了,這對姊弟會不會太誇張了?他們好歹考慮一下她本人也在場,難道不知道這樣的對話令人很難為情嗎?難怪太后對她溫情脈脈,見她精神萎靡不振,明顯被寶貝弟弟折騰過頭了,如何好意思訓話?

    總結來說,這一次進宮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感覺緊緊藏在衣服下面的青紅痕跡全教人看見了。

    出宮之後,他們去了一趟鎮國公府,認了所有的親戚,之後就回自個兒的府邸,然後又滾回床上,不過這次純睡覺。李允晟也知道明日要回門,穆姌禁不起他繼續折騰,可是從穆家回來,他又撲上去了。

    當李允晟終於不再纏著她白日黑夜的胡鬧,已經是十日後了,穆姌總算能夠見一見府裡伺候的人。

    穆姌看著院子裡的丫鬟、婆子,一、二、三、四、五……再數一遍,還是沒有錯,不禁遲疑的道︰「葉嬤嬤,瀟湘院的丫鬟和婆子全在這兒了嗎?」

    「是,兩個負責灑掃的丫鬟,兩個管理瀟湘院門戶的婆子,一個婆子跟著老奴管理正房。」葉嬤嬤是瀟湘院的管事嬤嬤,只管著五個人。

    穆姌唇角一抽,這會不會太誇張了?比不上她在穆家的馨芳閣就算了,竟然連她帶來的丫鬟和婆子也比不上,這個瀟湘院真的是這座府邸的主院嗎?

    葉嬤嬤顯然知道她心裡的疑惑,主動解釋道︰「以前,爺一年有八、九個月都在外頭奔波,就是回了京城,往往待在前頭的書海軒,很少來瀟湘院,所以瀟湘院不需要太多的丫鬟和婆子。」

    穆姌接受了這樣的說法,轉而問︰「書海軒那邊有多少伺候的丫鬟和婆子?」

    「五個。」

    為何還是五個?穆姌覺得努力維持的笑容龜裂了,他不會捨不得花銀子養人吧?

    葉嬤嬤連忙補充道︰「不過另外還有兩個小廝和十個侍衛。」

    穆姌這下子明白了,他不是捨不得花銀子養人,而是不喜歡用女性。

    「嚴總管交代老奴,若是夫人需要添人,他會讓人牙子帶人過來。」

    「不急,我先問過爺,若是爺想添人再說。」穆姌多少可以理解李允晟的心情,他的容貌太美了,丫鬟容易想入非非,若是丫鬟有幾分姿色,更會覺得自個兒有機會入得了主子的眼。瀟湘院畢竟不同於書海軒,只能添丫鬟,不能添小廝,因此這事還是由他決定。

    晚上,用過晚膳,李允晟總會拉著穆姌在府裡的花園散步消食。

    「我還以為你財大氣粗,沒想到這麼大一座府邸,你只用了二十個人幹活。」穆姌取笑道。

    「二十個嗎?我記得應該有四、五十個。」

    「剩下的全都是侍衛。」

    「我怕吵,但要是你不覺得,你就多添幾個人。」

    「我真的可以添人?」

    「當然,不過我們一年待在京城最多三、四個月,你不要添太多人。」

    他們一年待在京城最多三、四個月……穆姌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一把扯住他,急著問道︰「我們已經成親了,你為何還要帶我浪跡天涯?」

    「我是商賈,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我要出門做買賣,你當然要跟著我。」他絕對不會將她單獨留在京城,看不到她,他成日牽腸掛肚,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為何她會有一種受騙上當的感覺?千辛萬苦拿了第一,結果她還是要跟著他「浪跡天涯」,這不是太欺負人了嗎?

    「你不覺得帶著我東奔西跑很麻煩嗎?」

    「我已經習慣你這個小麻煩了。」

    她不敢再爭論麻煩的問題,洞房花燭夜她可是狠狠的栽在這上頭。穆姌換上諂媚的笑容,撒嬌的勾著他的手,「李允晟,我們來打個商量。」

    「商量?李允晟?」李允晟很不屑的睨了她一眼。

    「夫君。」她很識相的嬌喊了一聲。

    他勉為其難的點點頭,「說吧,只要不是讓你獨自留在京城,什麼事都可以商量。」

    她已經很清楚他有多「變態」了,絕對沒有一個男人喜歡帶著老婆東奔西跑,他不嫌麻煩,她還覺得很麻煩,穆姌內心腹誹,面上卻笑得更燦爛了,「你已經是土豪了,用不著辛苦的到處奔波,還是多點時間留在京城,你覺得如何?」

    「土豪?」這丫頭不但想法稀奇古怪,連說出來的話也是。

    「就是很有錢的意思。」

    李允晟輕聲笑了,反過來問她,「你還要繼續寫俠義小說嗎?」

    「當然,這是能掙銀子的事。」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都想要掙銀子,我能不想嗎?」

    穆姌不服氣的道︰「我們不一樣,我待在書房就可以掙銀子,你還要四處奔波,很辛苦的。」

    「我娶你這個小麻煩都不嫌辛苦了,還會怕四處奔波嗎?」李允晟俯身湊向她,親了她的唇一下。

    「李允晟!」她氣得咬牙切齒。

    他愉悅的低聲笑了,帶著氣呼呼的她走進荷花池邊的涼亭,兩人在靠著圍欄的石椅上坐下來,伺候的丫鬟和侍衛都在涼亭外。

    李允晟將穆姌緊緊圈在懷裡,她掙扎了一下,就乖乖的伸手抱住他,她知道,這個男人很喜歡她抱著他,她嚴重懷疑他缺乏安全感。

    半晌,李允晟低頭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幽幽道來,「我若不成為皇商,鎮國公府早就被皇上犧牲掉了。」

    穆姌驚愕的坐直身子。雖然向來帝王很喜歡拿母舅家開刀,好證明他可以獨當一面了,但是當今皇上跟李允晟這個小舅舅感情很好,而且皇上也是個孝順的,豈會容不下母舅家?

    「你祖母可曾跟你提過鎮國公府的事?」

    她點了點頭,將祖母說過的事細細道來。

    「人人都說麗妃娘娘像朵嬌嫩柔弱的花兒,絕對不會拿兒子的生命冒險,其實不然,我在宮中待了一段日子,自然也觀察過她,她可以笑著摘下一室盛開的牡丹,還溫柔的說宮中有她就夠了,用不著牡丹增色,她是一個真正狠毒的女人,先是給自個兒下毒,再巧合的害唯一的兒子遭罪,這還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事。」

    李允晟永遠忘不了那一幕,眾人以為他只有三歲,什麼都不懂,放過他一馬,事實上麗妃娘娘的狠毒已經深深烙印在他腦海。

    「我也覺得這世上沒有如此巧合的事,明明是要毒害麗妃娘娘,卻又碰巧讓前去那兒的容親王代為中毒,這很明顯是要讓麗妃娘娘從此事摘出來,畢竟一般人都會認為虎毒不食子。」

    「麗妃娘娘確實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先讓人去先皇面前搬弄是非,再收買人弄個假證據送到祖父面前,讓祖父跑去告御狀,先皇豈能不跟太后離心?而容親王中毒一事也確實讓麗妃娘娘得到空前勝利,讓先皇動了改立太子的念頭,可惜老天爺站在鎮國公府這一邊,先皇舊傷復發,想起祖父的功勞,祖父都癱在床上了,豈能狠心在此時換太子?隨後,先皇斥責幾位上書換太子的大臣,朝堂上的風風雨雨這才漸漸止息。」

    「麗妃娘娘就這麼放棄了嗎?」

    「她不能不放棄。當時先皇的情況很不穩定,不得不讓太子幫忙處理朝政,若是她再貿然出手,萬一先皇駕崩了,她不但要死,容親王也別想活下來。」

    穆姌感慨道︰「她是個狠心的女人,但她依然是個母親。」

    「皇上是在風雨飄搖之中才能坐上今日的位置,這也讓皇上充滿不安,想將一切牢牢抓在手中,而鎮國公府是皇上證明自己最好用的踏腳石。」

    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曝嚅道︰「帝王無情。」

    「皇上倒也不是真的無情,只是狠得下心。」

    皇上在成為帝王的途中遇到麗妃娘娘這個強勁的對手,是麗妃娘娘磨去他的柔軟,這麼一想,穆姌也不忍心責怪皇上,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相同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如今的鎮國公府,大哥的軍功是大魏第一人,可是他只有一個兒子,還不是因為害怕鎮國公府太興盛了,教皇上看了不順眼。而我一成親,皇上將爵位給我,我若是就此賴在京城不走,皇上會如何看我?我留在這兒,只會給鎮國公府添麻煩。」

    她一直覺得他很任性,任性的過自個兒想過的生活,如今才明白,他從來不是任性,而是看得太透澈了,他是一個可以為家人捨棄自我的男人。

    「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不委屈,我覺得當皇商也沒什麼不好,自由自在的,皇上不曾領略的大魏風光,我都親眼目睹了。」

    「是啊,我也覺得當皇商很好,可以掙銀子,又可以看遍各地風情。」略微一頓,穆姌變得有氣無力的。

    「可是我還是不喜歡浪跡天涯。」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寵愛的揉了揉她的頭道︰「放心,我給你打造一輛最舒適的馬車,保證到了荒郊野外你也可以睡好覺。」

    她放棄掙扎了,雖說馬車還是比不上床,但至少比帳篷好一點。

    「走吧,我們去書海軒給你畫馬車。」

    好吧,但願將來有一日,她會習慣坐馬車奔波的日子。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8 10:18 AM 編輯

第十四章 真心誠意的說出來

    若問穆姌,成了親最大的好處是什麼?那就是——

    她終於可以不用再遮遮掩掩的寫俠義小說,真爽!

    雖然知道李允晟是一個很特別的男人,但他毫不在意她寫俠義小說,還是讓她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倒是很喜歡敲她的腦袋瓜,問她腦子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麼,為何可以寫出這些東西?當然,她只能嘿嘿的回以一笑,什麼也不能說,雖然她總是會有一種被他看穿的感覺……這絕對是她想太多了,無論如何,自己的古怪可以被夫君完全包容、接納,這是很開心的事。

    「晚膳準備好了,夫人要用晚膳了嗎?」葉嬤嬤站在門邊問。

    盡管可以敞開門大大方方寫俠義小說,穆姌還是不喜歡別人踏進小書房一步,這應該是一種習慣吧。

    「爺回來了嗎?」穆姌沒有抬頭,繼續揮毫寫下腦子裡面的文思。

    「回來了,在書海軒。」

    「紅杏去書海軒跑一趟,問一下永泰爺要不要一起用晚膳。」

    「是,夫人。」

    穆姌終於寫到一個段落,整理一下稿子,放置一旁,紅杏正好回來。

    「夫人,永泰請你自個兒用晚膳,不必等爺了,可是他又說了,爺獨自關在書房一個時辰了,不準他們進去打擾,他放心不下。」

    這是要她進去看看的意思嗎?不準他們進去打擾,她還跑去,會不會挨罵?算了,挨罵就挨罵,難道她捨得看他餓肚子嗎?

    穆姌走出小書房,吩咐道︰「葉嬤嬤,請廚房將晚膳送到書海軒,我和爺在那兒用膳。」

    葉嬤嬤應聲去了廚房,穆姌則帶著紅杏去了書海軒。

    永泰一看見穆姌,開心的迎上前,「夫人來了。」

    「爺今日去了哪兒?」她只知道李允晟是皇商,可是並不清楚他在做什麼事。

    「爺一直待在商行處理藥材的事。」

    穆姌又長見識了,沒想到竟然有商行這樣的地方。

    「後來我們去了一品樓,雲公子約了爺一起用午膳。」頓了一下,永泰才繼續道︰「從一品樓回來之後,爺去了練武場跑馬,再後來就進了書房沒出來。」

    穆姌柳眉輕揚,永泰像在敘述一整日的經過,但為何她覺得他好像在暗示她什麼?

    此時,葉嬤嬤帶著廚房的人提著食盒來到書海軒。

    穆姌看著永泰,他拱手行禮退到一旁,這就是不願意出頭的意思,她也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敲門,小心翼翼的道︰「夫君,時候不早了,該用晚膳了。」

    半晌,書房的門打開來,李允晟伸手將她拉進去,接著就要關門,她反應過來連忙拉住他。「等一下,晚膳。」

    永泰反應很機靈,趕緊將食盒遞進來,李允晟接了過來,關上房門。

    他的模樣真的很反常,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穆姌強忍著好奇心,先將食盒裡面的晚膳擺上几案,一邊吃,一邊伺候他用膳,等兩人吃飽了,她將餐具收拾好,交給守在外面的永泰,再請永泰沏兩盞茶送過來。

    李允晟喝過茶,這才主動說道︰「永泰今日在一品樓撞見二皇子的人。」

    穆姌沒有回應,只是挑起眉。

    「二皇子的人刻意喬裝,可是永泰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有點品出味道了,「永泰應該不是只有看見二皇子的人吧。」

    「永泰還看見了容親王。」

    穆納明白了,「你懷疑二皇子的人去那兒見容親王,是嗎?」

    「沒錯,刻意挑在一品樓,應該是為了降低旁人的戒心,若非永泰認出二皇子的人,在那兒多待了一會兒,也不會巧合的見到容親王離開。」

    「容親王和二皇子是叔侄,他們私下有往來也不奇怪。」

    「他們是叔侄,兩人私下往來確實很正常,既然如此,何必遮遮掩掩的?」

    「也許他們怕別人多想了,這事兒若傳到皇上那兒,二皇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應該會一落千丈吧。」

    「若是被人發現,反而容易生出是非,豈不是更得不償失?」

    穆姌實在想不通此事有何值得大驚小怪,可是她尊重他的想法,他比她更了解那些皇親國戚肚子裡面有幾個彎。「你已經認定他們的往來有問題,是嗎?」

    「你應該知道湖州的事有南越人一份,但是你並不知道其中有二皇子的一份。」

    腦子轉了一圈,她又問︰「你懷疑容親王聯合二皇子圖謀不軌?」

    李允晟點了點頭,「雖然在湖州見過二皇子的親信,但是一來不想捲入奪嫡之爭,二來覺得二皇子還未出宮建府,不至於這麼早就對那張椅子動起歪心思,因此我並未將二皇子的事告訴皇上。」

    那日聽他提起鎮國公府的處境,穆姌多少理解他的想去,「既然決定置身事外,看著就好了,何必苦惱呢?」

    「容親王。」容親王未出現之前,他擔心自己有可能被某一方的人利用,如今他再也沒有懷疑了,二皇子就是容親王手中的棋子。

    「麗妃娘娘害慘鎮國公府,容親王想必讓你耿耿於懷吧。」

    「麗妃娘娘是麗妃娘娘,容親王是容親王,我不會將他們混為一談。」

    穆熱不解的皺眉,「既然如此,為何你會因為容親王而猶豫是否該進宮告訴皇上?」

    「雖然容親王並非麗妃娘娘,但我還是不喜歡容親王,他給我的感覺太過虛假了,重要的是,南越人向來自視甚高,若沒有誘因,如何願意為大魏皇家之人效力?」

    她歪著腦袋瓜想了想,「難道容親王身上有南越的血統?」

    二皇子不可能有南越的血統,但是容親王呢?李允晟記得麗妃娘娘很美,不同於大魏的美人,她是先皇在南巡時遇見的,據說出身江南最大的望族。

    「麗妃娘娘是南越送來的嗎?」穆姌知道南越皇室有送女子給大魏皇子的習慣。

    李允晟搖了搖頭,「麗妃娘娘並沒有南越人的口音,而且她是江南人,不過看起來不似一般江南姑娘。」

    「若是經過特別訓練,口音的問題並非不能掩飾……等一下!」腦海閃過一個念頭,穆姌眼珠子賊溜溜一轉,興致勃勃的道︰「她有沒有可能借用別人的身分?」

    他怔怔的望著她,「借用別人的身分?」

    「對啊,說不定她是南越人,可是為了讓她進宮,先皇只能借別人的身分給她。」

    「沒錯,為何我沒想到呢?」李允晟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真聰明!」

    「我只是想像力比較豐富。」她根本是作弊,好嗎?現代小說看太多了,很容易就迸出這些不可思議的想法。

    「是啊,你的小腦袋也不知如何長的,為何如此古怪?」他偏著頭瞅著她。

    穆姌嘿嘿一笑,「老天爺特別眷顧我,給我不同於常人的想像力。」

    李允晟並沒有在這上頭糾纏不清的意思,隨口問她意見,「我應該告訴皇上嗎?」

    「你是不是不相信皇上?」

    「我不在皇上身邊,不能掌握皇上心思,皇上會不會因此對我生出疑心,以前我只有一個人,我一點也不在乎,可是如今有了你,我不能如此任性。」

    不,他是一個最不自私、最不任性的男人,穆姌感動的湊上前親吻他的唇,很感性的道︰「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即使我們因此浪跡天涯,我也願意。」

    眨了眨眼,他半晌才回過神來,「你真的願意跟我浪跡天涯?」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都要逃跑了,我能夠不跟嗎?」

    李允晟感動的緊緊抱住她,比起洞房花燭夜的結合,他覺得今日兩個人才是真正成為一體,因為他們的心意是一樣的,只要能跟對方在一起就好了,這種感覺很幸福。「我會對你很好很好,很愛很愛你。」

    穆姌故作懊惱的戳他胸膛,「我不跟你浪跡天涯,你就對我不好、不愛我嗎?」

    「愛,如何能不愛呢?」他用雙手捧著她的臉,用力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我千辛萬苦將你娶回來,不對你好,我還能對誰好?」

    「我也會對你很好、很愛你。」

    李允晟感覺心情完全平靜下來了,「雖然我還是想不明白容親王究竟如何說服二皇子合作,不過這是皇上的事,我不插手。」

    「皇上必會問你。」

    「你覺得我應該如何應付皇上?」

    「你不要想著應付皇上,這反而讓你看起來像在耍心機,倒不如真心誠意,連你的不安都說出來也沒關係。」

    「這是為何?」

    「遇到愚拙人,你藏著掖著,可以耍得他團團轉,可是面對聰明人,他只會覺得你心眼很多,懷疑你在算計什麼,還不如坦率直白,不過這也不表示毫不遮掩,只是避重就輕,免於過度尖銳傷人,畢竟實話往往令人不舒服。」頓了一下,穆姌做了一個鬼臉。「這是我個人淺見,不見得是對的。」

    「不,你說得很好,我在皇上面前總是藏著掖著,就怕皇上多想,可是卻忘了皇上是聰明人,他反而猜想我藏著掖著的那些心思是什麼,倒不如坦白,只是避重就輕。」

    她搖了搖頭,「我不喜歡當聰明人,太累人了。」

    「你還是別太聰明了,要不,我可頭疼了。」

    穆姌沒好氣的睨他一眼,就是對上他這隻狐狸她才需要更聰明,好嗎?

    李允晟又吻了她的唇一下,「明日我就進宮見皇上,將該說的說清楚,至於你呢,將東西收拾好,方便我們隨時浪跡天涯。」

    老實說,穆姌還是覺得自個兒受騙上當了,既然都要浪跡天涯,何必一路過關斬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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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李允晟第一次跟皇上不見殺氣,而是以細水長流的耐性下棋,彷彿想透過棋局述說什麼,反倒讓過去能忍著不掀棋盤的皇上受不了了。

    「朕不下了!」魏琰孩子氣的伸手一揮,弄亂棋局。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笑了,皇上的舉動讓他想起可愛的小嬌妻。

    魏琰驚異的瞪大眼睛,在一旁伺候的德全和成均浩也傻了,這位國舅爺笑起來實在妖孽得太不像話了,難怪平日那副死德性也能引得姑娘在他面前摔倒、落水。

    「微臣府裡那隻小老虎也跟皇上一樣,不想下的時候就會弄亂棋局。」不知不覺中,他也習慣跟著雲錦山喚她小老虎,看似沒有多大的攻擊性,可是凶起來就會知道她的厲害。

    「小老虎……是指小舅母嗎?」魏琰兩眼一亮,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小舅舅主動提起千辛萬苦娶回家的小嬌妻。

    李允晟點了點頭,「她看起來嬌小柔弱,骨子裡可是凶悍的。」

    「沒想到小舅舅喜歡凶悍的姑娘。」他覺得太稀奇。

    德全和成均浩也有同感,看著國舅爺的眼光完全變了,沒想到國舅爺原來也挺可愛的。

    「微臣不是喜歡凶悍的姑娘,而是小嬌妻骨子裡面住了一隻小老虎。」

    魏琰實在不明白這兩者有何差異,不過也懶得探究,他更好奇的是小舅舅今日主動求見的目的。「仔細想想,小舅舅還是第一次主動求見,小舅舅不會只是進宮陪朕下棋吧?」

    「微臣今日確實有事求見,事關容親王。」小老虎教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他就不客氣了。

    魏琰神情一肅,瞥了德全和成均浩一眼,兩人行禮立刻退出御書房。

    「小舅舅為何突然提起容親王?」魏琰盡可能讓自個兒的口氣平和。

    「永泰在一品樓見到他。」

    「他去一品樓用膳有何奇怪?」

    「在容親王之前,永泰先見到二皇子的人,經過喬裝。」

    魏琰的聲音變得有些緊繃,「你懷疑他們私下往來?」

    「他們是叔侄,私下往來並不奇怪,只是遮遮掩掩的,難免教人胡亂猜疑,不過微臣倒也並非因此多想,而是因為容親王……皇上應該知道微臣對容親王的心結,看到他,總免不了想起麗妃娘娘,若不是麗妃娘娘,祖父不會含冤而終。」

    魏琰其實比起李允晟更恨容親王,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要成為一個賢明的君王,在容親王未露出任何反意之前,他也必須像個愛護弟弟的兄長。

    「小舅舅認為容親王在圖謀什麼嗎?」

    「微臣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皇上,微臣在湖州見到二皇子的親信,他曾經與湖州鹽鐵司陳大人有所接觸。」

    魏琰臉色一變,聲音轉為嚴厲,「小舅舅先前為何不說?」

    「他們只是接觸,微臣並不能證明他們有何見不得人的勾當,難道微臣要為了這種事跑來皇上這兒告狀嗎?」

    魏琰語氣這才緩和下來,「小舅舅被老鎮國公的事嚇到了吧?」

    「微臣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看遍天下風光。」

    「小舅舅想太多了,朕豈會懷疑小舅舅的用心?」

    「皇上不會懷疑,但是微臣也不願意杯弓蛇影。」

    魏琰點了點頭,「朕可以理解。」

    「若不是牽扯到容親王,微臣今日不會跑來皇上這兒當個多管閒事的人。」

    「朕明白小舅舅的心情,小舅舅並不是多管閒事。」

    李允晟從腰間的荷包取出一張畫布遞給魏琰,「這是微臣在那批南越盜匪身上發現的圖騰。」

    魏琰攤開畫布看著圖騰,若有所思的皺著眉。

    「見到這個圖騰,微臣並未想太多,只當南越盜匪辨識彼此身分的一種方式,可是元宵夜微臣又見到這個圖騰,而這個圖騰出現在大魏百姓身上,對方還跟二皇子的人接觸,不過這不代表什麼也不能證明什麼。」

    「若非容親王,小舅舅不會說,是嗎?」

    「若非容親王,微臣看幾位皇子不過是毛頭小伙子。」

    魏琰忍不住苦笑,「朕的幾個兒子都不太出色。」

    「他們年紀還小,總要步入朝堂才能看出本事。」

    是啊,他也不過三十有四,還可以好好教導他們,眼前最重要是容親王,一個令他又恨又不敢輕易動手的弟弟。

    「小舅舅知道容親王身上有南越人的血統嗎?」

    李允晟聞言一驚。

    「麗妃娘娘並非出自江南望族,而是南越的郡主。朕會發現此事,說起來是巧合,有一回在御花園,朕察覺到麗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有南越人的口音,將此事告訴母后,母后便暗中調查,查出父皇為了讓麗妃娘娘進宮,另外為麗妃娘娘安排出身。」

    沒想到竟然讓他的小老虎猜中了。「先皇何必如此?後宮又不是沒有南越女子。」

    「當時大魏與南越關係緊張,若麗妃娘娘的身分公諸於世,朝中大臣可能會攔阻先皇將她納入後宮,更重要的是,祖先言明,南越女子生下來的皇子不能繼承皇位,麗妃娘娘如何願意以南越郡主的身分入宮?」

    李允晟倒是忘了還有這樣的規定。

    「小舅舅現在應該明白為何朕如此執著於南越?朕懷疑父皇南巡時遇見麗妃娘娘根本是一樁陰謀,麗妃娘娘是經過刻意栽培,模仿父皇的生母。」

    李允晟同意的點點頭,「看來是如此。」

    「小舅舅應該不知道當時麗妃娘娘並不是跟著父皇從江南回到京城,而是由一支護衛軍護送她進京入宮。」

    李允晟頓時明白了,「難道這個圖騰是當初那支護衛軍的標幟?」

    魏琰看著手上的畫布,「看來如此。雖然容親王有南越的血統,但是至今未有任何不軌之舉,又不曾與那些掌握兵權的將軍往來,朕覺得沒必要一直盯著他不放,卻忘了當初那支護衛軍很可能沒有回到南越,而是留在大魏,隱身暗處為麗妃娘娘做事,待麗妃娘娘死了之後,又將這支護衛軍留給容親王。」

    「若是這支護衛軍真的落在容親王手中,經過這麼多年,只怕擴大不少,而且加入不少大魏的百姓。」

    「這是朕的疏忽。」

    「至少皇上已有察覺。」

    「這是小舅舅的功勞。」

    「過去微臣不知道護衛軍的事,沒能及早察覺圖騰有異,皇上就讓微臣功過相抵吧。」

    他可不想要功勞。

    魏琰也不勉強,反正該給的賞賜絕對不會少。

    解決今日進宮的目的,李允晟有心情下棋了,「皇上要跟微臣再下一盤嗎?」

    魏琰感到心情混亂,下一盤棋定定心神也好,可是他很快就後悔了,這一次李允晟毫不留情,殺得他落花流水,然後爽快的告退走人。

    這個可惡的小舅舅,難道不懂得謙讓嗎?也不想想看他可是皇上……算了,這不就是像他弟弟一樣的小舅舅嗎?始終如一,狂妄、孤傲,不過卻又令人安心,不知道他的小舅母是什麼的女子,居然能收服小舅舅的心,他一定要找個機會同她會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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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今日卑職在一品樓見到國舅爺的人,不知他是否發現我們與容親王往來?」

    親信的一句話,讓魏重驍一直很不安,李允晟會不會察覺到他與容親王往來?雖然容親王是他六皇叔,但因為麗妃娘娘的關係,父皇打從心底厭惡六皇叔,當然不樂意他們有往來。若他們僅僅往來,沒有任何圖謀,父皇不高興就算了,反正父皇就是瞧他不順眼,可是他與六皇叔……

    他越想越不安,只能去永和宮向母妃打探父皇最近有何異常。

    「你是不是闖禍了?」淑妃出身英國公府,在英國公刻意栽培下,自幼聰慧敏銳,可惜她的兒子完全沒有承襲這一點,還是個軟弱沒擔當的,偏偏又不清楚自個兒有多大本事,看別人皆不如他,簡單來說就是一個被寵壞又沒見識的公子哥兒。

    「沒有。」魏重驍可不認為自個兒不對,若他不為自個兒鋪路,將來如何跟其他的兄弟相爭?

    「本宮還會不了解你嗎?若是沒事,你會刻意讓李嬤嬤去外面守著嗎?」

    「沒事,真的,孩兒能做什麼?」魏重驍下意識避開母妃犀利的目光。

    「說吧,你究竟惹上什麼麻煩?」淑妃的口氣變得咄咄逼人。

    頓了一下,他反問道︰「母妃可曾想過,我們軍中無人,如何跟其他皇子爭那個位置?」

    英國公府說是權貴,但是外曾祖父去世之後,與軍中的關係就漸漸疏遠了,如今外祖父的身子又不管用,軍中的關係更是沒有人能幫他了。

    淑妃臉色一變,厲聲道︰「你糊塗了嗎?你父皇如今正值壯年,豈容你想著那個位置?」

    魏重驍不服氣的哼了一聲,「這會兒不想,難道十年後再來想嗎?只怕十年後我再來培養自個兒的勢力已經來不及了。」

    「你出宮建府的日子已經定了,明年七月,十二月你就會迎娶兵部尚書家的嫡女,戚家將成為你的後盾。」

    淑妃不是不知道培養自個兒的勢力有多重要,但如今還沒領差事,想要結交大臣並不容易,凡事總要一步一步來,過於心急,建立起來的關係也是不堪一擊。

    「兵部尚書在軍中的勢力別說不及五弟的外祖父武陵侯,就是大哥未來的岳父忠義伯也比不上。再說了,就算兵部尚書是父皇一手提拔上來的,他會不會支持還說不定。」

    淑妃眼睛微微一眯,「這些你是聽誰說的?」

    「母妃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嗎?」

    「若非有人刻意向你提起,你如何能懂?」

    「我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聽,有嘴巴可以問。」

    淑妃冷冷一笑,「你能問誰?如今還未領差事,就跟著幾個兄弟讀書,相信負責教導你們這些皇子的大儒也不會提到這種事,你能問的人就身邊的公公和侍衛,他們能知道什麼?」

    「我……是問外祖父的。」

    「如今你外祖父病歪歪的,對你已是有心無力,豈會對你說這些?」

    「這真的是外祖父告訴孩兒的。」

    「唯一能夠教你外祖父放在心上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鎮國公,無論是武陵侯或忠義伯,他們在軍中的勢力皆遠遠不及鎮國公,你外祖父又豈會提起他們?」淑妃顯然失去耐性了,聲音越來越嚴厲,「你最好老實說,是誰對你胡說八道?」

    「六皇叔不會……」話一出口,魏重驍懊惱的連忙捂住嘴巴,可是來不及了。

    淑妃臉色一沉,「容親王?」

    既然說出口了,他豁出去了,「沒錯,就是容親王告訴孩兒的。」

    「你如何跟容親王勾搭在一起?」

    魏重驍不悅的皺著眉,「母妃這是什麼話,容親王是我六皇叔,我們在酒樓巧遇,一起喝一杯,閒聊了幾句,難道不行嗎?」

    「本宮從不相信巧合,想必容親王也不會只是跟你閒聊幾句,要不,為何扯上武陵侯和忠義伯?」淑妃真想狠狠敲他一頓。「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居心不良嗎?」

    他覺得很委屈,為何連母妃都看不起他?「母妃,我不傻,豈會看不出來容親王別有居心,但那又如何?我們各取所需,他報了殺母之仇,而我得到皇位,我們為何不能合作?」

    「殺母之仇?」

    「麗妃娘娘是被太后毒死的。」

    「胡說八道!」

    魏重驍不以為然的冷笑,這會兒輪到他說教了,「母妃想想看,先皇一駕崩,麗妃娘娘就病倒了,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嗎?太后恨死麗妃娘娘了,如何願意讓她出宮跟容親王母子相聚?太后下了一種慢性毒,不會立即奪走麗妃娘娘的性命,就是要讓大伙兒誤以為麗妃娘娘是病死的。」

    淑妃搖了搖頭,覺得他太無知了,「即便如此,太后也是迫於無奈,麗妃娘娘野心太大了,若是不除,必然成為皇上的隱憂。」

    「可是對容親王而言,這是殺母之仇。」

    這一點她倒是無法反駁。

    「母妃,這可是我從中得利的好機會,容親王得不到大臣支持,無法坐上那個位置,要不,他豈會找我合作?」

    淑妃不能否認,這確實是他們從中得利的好機會,可是容親王值得信任嗎?「容親王手上有兵力嗎?」

    「當然,要不然我也不會答應跟他合作。」

    「容親王哪來的兵力?」

    「母妃不必管這些,只要確定他們是否真有本事,而我可以保證他們很厲害。」

    「你見過?」

    「我的人跟他們交過手,確定他們真的很有本事,所以母妃不必擔心,只要容親王願意幫助我,那張椅子就屬於我了。」

    雖然不相信容親王這個人,但是容親王若能幫他們掃除障礙……淑妃掙扎了一下,終究搖了搖頭。「你父皇不是年老昏聵了,這事必須慢慢籌謀,不能急於一時。」

    「我也想慢慢籌謀,可是……」

    看到兒子的反應,淑妃就知道有事,不禁急了,「別再吞吞吐吐的,你究竟闖了什麼禍?」

    「沒有,只是我的人去見容親王時見到國舅爺的人,我怕國舅爺察覺到我和六皇叔往來,一狀告到父皇那兒。」

    她終於明白兒子何以關心皇上有何異樣,「這幾日皇上未到永和宮,本宮也沒在太后那兒見到皇上。」

    「母妃要留意父皇的一舉一動,一察覺異樣,立即告訴我。」

    事到如今,淑妃也不知是否該勸退兒子,李允晟太聰明了,若是教他察覺到驍兒與容親王勾搭,必能看出他們在圖謀什麼,若真是如此,還真不能坐以待斃,只能放手一搏了。



第十五章 禍水東引

    自從宮裡回來之後,李允晟就像個小屁孩似的,成日黏在穆姌身邊,甚至連她如廁他也要跟,不過這都在她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她唯一難以接受的是創作時她需要絕對的安靜,更正確一點說是個人空間。

    創作是一場想像力之旅,真正融入其中的時候,會跟著哭跟著笑,會不自覺的喃喃自語,若要用瘋子來形容也不為過,所以有個人在一旁看著自己發瘋,這不是很彆扭嗎?

    穆姌推了一下李允晟,指著軟榻道︰「你別在這兒吵我,去那邊看書。」若他能離開小書房,不要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這是最好,可是她也知道讓步對他來說並不容易,她不敢要求太多。

    「我不想看書,只想看著你。」看著她,他總會有一種安心、幸福的感覺,讓他真切的感受到有了自個兒的家,有了相伴一生的人。

    「你坐在那兒也可以看著我啊!」他比她不知賞心悅目了多少倍,為何不看自個兒呢?

    但是穆姌可不敢質疑,他好像不喜歡自個兒的容貌。

    「那兒太遠了。」

    「你再給我三日,三日之內我保證完成手上的《英雄錄》。」

    「你慢慢來,何必如此著急?」

    穆姌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不趕緊完成,我如何跟你浪跡天涯?」

    「你就這麼急著想跟我浪跡天涯?」李允晟覺得好感動。

    「我不是急著跟你浪跡天涯,而是認為趕緊遠離京城方為上策。」離開京城,她只怕沒有心思再寫什麼俠義小說了,而手上這本《英雄錄》眼看就要完成,索性寫完後再跑路。

    「如今皇上沒有任何舉動,不是因為皇上認為我在搬弄是非,而是苦惱如何處置。」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豈會不知道?對皇上來說,如今最重要的是確認容親王手上是否真有這麼一支秘密武力,還有,如何殲滅這支武力。」

    「沒錯,若是容親王手上真有這麼一支武力,皇上只怕夜不成眠。」李允晟一點也不同情皇上,當初就不應該留下容親王的命,可是皇上偏偏要假裝友愛兄弟的樣子,這會兒自討苦吃了吧。

    「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事,接下來的事應該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頓了一下,李允晟不解的揚起眉,「那你為何如此著急?」

    穆姌忍不住搖頭,沒想到他也有反應如此遲鈍的時候,「我是擔心容親王察覺到異樣盯上你,我們還是趕緊逃命比較安全。」

    若是容親王有造反的意圖,他在宮中就不可能沒有眼線,只怕已經知道李允晟和皇上密談一事,而他若因此意識到李允晟是個麻煩,突然生出趁早把人給除掉的念頭,他們豈不是死到臨頭?

    他臉都綠了,「你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

    「不是,而是這位容親王太不簡單了,能避則避。」一個人可以藏得如此之深,教別人察覺不出來他的危險性,這就說明他有多厲害,而李允晟雖有爵位,說到底也只是個皇商,沒有能夠與之抗衡的武力,不如識相的逃之夭夭。

    唇角一抽,李允晟又是搖頭又是嘆氣,「你真沒出息!」

    「非也、非也,面對死亡,誰能不屈膝?驕傲、自我終究只是卑微的存在,為何硬要逞強跟自個兒小命過不去?」穆姌可不承認自個兒沒出息,只是看得清楚局勢。

    他細細品味她的話,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很有道理,又很有意思。也不跟她爭執了,他轉而走到軟榻坐下,卻對她勾了勾手,她立刻轉為防備,對著他皺了皺眉,可終究敵不過他堅定的目光,只能放下毛筆起身走過去,還自動自發的窩進他懷裡。

    「你認為皇上會如何處置此事?」

    「我跟皇上不熟。」她根本不在意皇上如何處置,只要別來麻煩她相公就好了。這位皇上很可笑,遇到麻煩事老愛找她相公,難道他底下的百官全是花瓶嗎?

    「若是你,會如何處置?」

    「這不是我的問題,我何必自尋煩惱?」她忙著攢私房錢,可沒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

    「說說看,我很好奇你的答案。」

    穆姌賞他一個白眼,「這值得好奇嗎?」

    「我就是想知道啊。」她總是有許多新奇的想法。

    不過是夫妻之間閒扯幾句,又不是獻策,她也不再堅持,很理直氣壯的道︰「我會想個法子逼容親王造反。」

    李允晟怔楞了下,「逼容親王造反?」

    「造反要有兵力啊。」既然已經走到造反這一步了,那就是一決勝負了,當然沒必要再隱藏實力。

    他兩眼一亮,「沒錯,造反要有兵力,他就不能不出動這支秘密武力了。」

    穆姌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可是,我若是容親王,絕對不會挑在此時造反。」

    「為何?」

    「我的合作伙伴都還沒進入朝堂,他不但對我毫無幫助,說不定還會扯我後腿,造反成功的機率太低了,還不如多做準備,待時機成熟再採取行動。」

    她真的覺得二皇子是一個很容易壞事的人,利用他很難佔到便宜,可正也是因為他的無知,容親王才會找上他吧,還有原主上一世那個殺戮的夜晚,若是真的跟容親王造反有關,那應該是在二皇子成親兩年之後,換言之,距離今日還有三、四年,由此可知,容親王很清楚如今並非採行動的最佳時機。

    李允晟也有同感,「對容親王而言,再拖個幾年對他更有利,可是皇上最好能盡快解決他,免得幼虎變成猛虎。」

    穆姌突然直起身捧著他的臉,很認真的瞅著他,「你一定要小心。」

    他清楚她的擔憂,感動的輕撫著她的臉頰,「容親王再厲害,他的眼線也進不了乾清宮和御書房,若他能打聽到這兩個地方的消息,那也是皇上刻意放出去的。再說了,只要我在京城時,偶爾就會進御書房陪皇上下棋,他若因為我跟皇上單獨待在御書房半個時辰就大驚小怪,他早就派人暗殺我了。」

    「說不定他老早就想暗殺你,可是殺你鬧出來的動靜太大了,萬一沒處理好,很可能將自個兒暴露出來,也只能按兵不動。」

    這一點李允晟非常認同,「他小我兩歲,一出生就被我壓著,直到我七歲出宮,當然看我不順眼,恨不得我消失不見。」

    只是這樣嗎?穆姌挑起眉,他性格孤傲,那些自以為是的皇子如何會瞧他順眼?

    他敏銳的看出她的心思,語帶威脅的問︰「你有意見?」

    「沒有,他就是度量小,嫉妒國舅爺太出色了。」

    李允晟捏了捏她的鼻子,「越來越會拍馬屁了。」

    「這不是你說的嗎?」她真是委屈,明明是重述他的話。

    「真乖!」他滿意的摸著她的頭,簡直將她視為寵物。

    她有膽子不乖嗎?他不但霸道又黏人,若她敢唱反調,吃苦受罪的還不是自己,其實這種苦頭也不賴,可是頻率太高了,他會一口咬定她故意的,喜歡他狠狠的折騰她,這豈不是太丟臉了?

    「他是皇上的問題,可是我們得趕緊離京……呃,四處逍遙。」若說逃命,他又有意見了,還是識相一點換個說法。

    他還真盼著可以帶嬌妻離京四處逍遙,可是他有預感,皇上不會讓他置身事外。

    果然,皇上一證實當初護送麗妃娘娘進京的護衛軍早就落入容親王手上,而且如今不知道壯大了多少倍,便換上夜行服,帶著幾名親衛軍暗中來到義勇侯府的書房。

    「皇上,微臣不是說過了,身為一國之君,不該如此任性,萬一不小心走漏消息,陷入險境,如何是好?」

    李允真正想說的是,皇上不怕死就算了,為何不去找別人陪葬呢?他的生命可是很珍貴的,他還想帶著嬌妻四處逍遙,然後生一對寶貝兒女。

    「朕還不是為了小舅舅,難道小舅舅願意被某人盯上嗎?」魏琰笑得極其諂媚。

    李允晟唇角一抽,若不是擔心頻頻見他引人注意,壞了打好的算盤,皇上他會如此紆尊降貴嗎?

    「微臣總是找得到好理由進宮見皇上,可是若教人察覺皇上暗中來微臣這兒,這不是擺明皇上和微臣有要事商議嗎?」

    「小舅舅放心,朕很小心,不會教人察覺。」

    李允晟無聲一嘆,不再拐彎抹角,「皇上直說好了,皇上有何安排?」

    「朕已經證實容親王手上有一支秘密武力,正是麗妃娘娘留下來的護衛軍,當初明面上約一百人,隱身暗處近兩百人,明面上的人確實離京南返,他們負責南越那邊與麗妃娘娘互通消息,出現在湖州的南越商賈就是屬於這批人;隱身暗處的人留下來為麗妃娘娘辦事,同時收買可用之人,擴大勢力,如今究竟有多少人難以確定。朕想問小舅舅對此事有何想法?」

    「皇上想必有主意了吧。」李允晟可不喜歡攬事上身,雖然結果總是事與願違。

    「當然是找出來,殲滅這支護衛軍,可是要如何找出來?」

    「找出他們不難,畢竟他們現在要為容親王效力,不會離京城太遠。」

    魏琰點點頭道︰「這倒是,離得太遠,很容易失去控制,可是朕若是讓親衛軍大規模搜索京畿附近的村落,難保不會驚動他們。」

    「他們身上的圖騰很小,親衛軍想要一一將人找出來並不容易。」

    「小舅舅有何法子?」

    李允晟想了想道︰「他們留下來,必然要落戶。長久以來,鄰國人想在京畿落戶並不容易,更別說大規模落戶,可是先皇為了討好麗妃娘娘,勢必暗中請戶部尚書安排。皇上不如從那一年京畿多出的人查起,不過人數異動不大的村落,倒不必費心,獨自分散不容易掌控,他們應該會盡可能聚集在一處,但是一下子多出太多人也容易引人注意,慢慢遷移的可能性更大。」

    「沒錯,一點一滴增加,最後甚至將整個村落佔據。」

    「若能如此當然最好,可是最好的法子是娶了村落的姑娘,或者一一吸收,為他們效力。」

    「也因此刺有圖騰的人不單單只有南越人,還有大魏百姓。」

    「若一開始就企圖取而代之,他們勢必一直在壯大自己,這麼多年來至少增加十倍以上了。」

    「換言之,他們至少有三千人以上,是嗎?」

    「是,除非容親王財力雄厚,可以養得起更多人。」

    「六弟應該沒有這方面的本事,要不,也不敢企圖搶奪鐵礦。」頓了一下,魏琰突然明白了。「怪不得母后要對麗妃妃娘娘痛下殺手,她倒是個有本事的。」

    「容親王的野心是麗妃娘娘養出來的,如何能留下她?」

    「即使只有三千人,親衛軍能夠一一找出來,一把火了結他們也不容易。」魏琰看著李允晟,期待他提出更好的主意。

    李允晟真想罵人,難道他不知道這非上上之策嗎?他不過是想置身事外,畢竟放火了結這種事更適合親衛軍出面。

    「放把火很容易,但不小心會牽連到無辜的老百姓,還不如逼他們自個兒現身。」李允晟可不敢直接搬出穆姌的意見,逼容親王造反,這實在太驚世駭俗了。

    魏琰嘲諷一笑,「若他們主動現身,只怕是要對朕下手了。」

    李允晟不做任何回應,卻忍不住腹誹︰面對強大敵人,如何能不冒險?

    「小舅舅是不是認為朕應該想法子引誘容親王出手?」

    「若有更好的法子,皇上無論如何不能以身涉險。」李允晟可不敢完全說出真心話,這關係皇上安危,就算皇上不會想太多,其他朝臣或皇子、妃嬪也很容易胡思亂想,他不願意好心沒好報,還被反咬一口。

    魏琰並不怕以身涉險,而是幾個兒子皆不堪大任,他不能不更謹慎行事。「若是小舅舅是朕,小舅舅會如何?」

    「不知道。」他又不是皇上,這種事用不著他來傷腦筋吧。

    魏琰抱怨的瞪著他,「小舅舅就不能對朕說真心話嗎?」

    「微臣真的不知道。」李允晟很無辜的道。

    「小舅舅別想敷衍朕。」

    「皇上關係著大魏江山,確實不宜冒險,可是除了皇上,還真沒有更大的誘因能誘使敵人出手,如何在兩者之間取捨,別說是微臣,就是皇上也很難下決定。」說白了,這事只能皇上自個兒拿主意。

    這倒是,可是……魏琰依然懷抱著期待問︰「小舅舅有沒有兩者兼顧的法子?」

    「若是有,微臣會藏著不說嗎?」

    他苦澀一笑,難得感性的說︰「朕好像老是為難小舅舅。」

    「微臣可以理解皇上的心情,皇上是一個真正將大魏天下放在心中的帝王,一件小事都要審慎考慮,何況如此重大的決定。」這是李允晟的真心話。

    先皇看重私人情感更勝於江山,這成了皇上心中永遠的痛,因而促使皇上將江山看得比私人情感還重,這並非壞事,只是難免薄情。

    一陣靜默,魏琰像是豁然開朗的道︰「朕最信任的人是小舅舅。」

    李允晟突然覺得頭皮發麻,感覺非常不妙,「記得微臣告訴過皇上,不要完全相信某個人,這世上最難看透的就是人心。」

    「朕沒有忘記,可是朕也知道,人的本性很難改變。」

    頓了一下,李允晟點頭道︰「也許吧。」

    「朕必能找出兩全其美之策。」話落,他隨即轉身離去。

    看著闔上的門板好半晌,李允晟還是覺得頭皮發麻,皇上顯然有主意了,但願這一次皇上不會將如此重擔壓在他身上,他只是空有爵位,又沒有掌兵符,雖然他後面有個鎮國公府,不過兄弟早就分家了,大哥可不見得會站在他這一邊……呼,冷靜,皇上還未做出決定,他何必著急?這事得問問嬌妻的想法,皇上應該如何在不傷及自身的情況下逼容親王出手?若是皇上要拖他下水,他也要做好萬全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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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成親之後,穆姌最能體會的就是——我快樂著,卻又痛著。

    李允晟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床上折騰她,折騰得她飆淚,一會兒求他快一點,一會兒又求他住手,簡直快要精神分裂,結束的時候她總會忍不住踢他一腳再罵他一句——

    「你這個壞蛋!」

    「我若是個壞蛋,這會兒你就沒力氣踢我、罵我了。」若非太后嚴重警告,他絕不會手下留情,沒法子,一看見她在他身下綻放的柔媚,豈能忍得住不蹂躪一番?

    雖然踢他、罵他不需要多大力氣,穆姌還是識相的閉上嘴巴,挑釁一個精力旺盛的男人根本是自找苦吃。

    「為何不再多踢幾下,多罵幾句?」

    當她是傻子嗎?她指控的瞪著他。

    「要不,換你欺負我。」

    這有差別嗎?她真的很想一腳踢過去,不,是踹過去,讓他睡地板。

    見她快發火了,李允晟趕緊轉移注意力,「我不鬧你了,我們來說正事。」

    正事?穆姌伸手將耳朵梧住,「不要。」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他拉開她的手,她索性撇開頭,他就用雙手捧著她的臉,逼她正視自己。「今晚我不鬧你了,真的。」

    「皇上又來找你麻煩了嗎?」穆將拉開他的手,坐起身。

    昨日三更半夜的永泰突然請他去書房,她知道他去了很久,不過她很累,沒有閒功夫關心他去書房忙什麼,若是有事,他自會說分明,這事便擱下了。

    李允晟隨著她坐起身,「皇上沒有找我麻煩,不過是問問我的想法。」

    穆姌翻了一個白眼,「這還不是找你麻煩嗎?」

    「無論如何,皇上已經採用你的對策,逼容親王造反。」

    「我可沒有獻策。」

    「好,不是你,是我。」

    穆姌沒好氣的做了一個鬼臉,「你就是喜歡自找麻煩。」

    「你不是說了,我在皇上面前不能藏著掖著,不過我也沒忘了避重就輕,只是建議皇上不如逼他們自個兒現身。」

    「反正早晚要造反,盡快解決也好。」雖不知道原主前世的那個時間點容親王是否造反成功,但勢必讓朝野動蕩不安,死傷無數,總之,腥風血雨是逃不了,還不如提早讓容親王的野心胎死腹中。

    「你有好主意?」

    穆姌想也不想的搖搖頭,「我哪會有什麼好主意。」

    「若是你,你要如何在不傷及自身的同時又能逼容親王出手?」李允晟不死心的追問。

    她斜睨著他,不以為然的道︰「你又想給皇上獻策?」

    「若是皇上要拖我下水,我能跑得了嗎?」他將她圈進懷裡。「如今的我膽小怕死,我若有萬一,你不就孤孤單單一個人?我只求與你相伴一生,遇到危險,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又豈會主動向皇上獻策?我不過是揣測皇上如何下這步棋,以便盡早做好準備,將危險降到最低。」

    「你比我更了解皇上,應該更能猜到皇上會怎麼做。」

    李允晟搖了搖頭,「很奇怪,我明明很了解皇上,可是許多時候我又覺得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倒不覺得奇怪,因為差別在於,你視他為皇上,他看你卻是小舅舅。」換言之,他們對待彼此的身分並不是站在同一個水平。皇上因為過去的磨難,難免養出疑心病,可是他本身應該是一個看重情感之人,不過帝王終究不同於一般人,疑心病和情感之間免不了上演拉鋸戰。

    李允晟沉默了,真是如此嗎?

    「然而皇上即使真心敬你為小舅舅,屬於帝王的驕傲還是如影隨形跟著他。」

    他豁然一笑,「你看得比我還透徹。」

    她不過是比他客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不是沒有道理,但這不是重點,於是她又回到他先前的問題,「我不清楚皇上的想法,但此事落在我身上,我會想法子禍水東引。」

    「願聞其詳。」

    「只要將敵人的目光引到另外一個人身上,我的危險不就可以大大降低了嗎?」

    略一思忖,李允晟明白了,「你認為皇上會想法子將容親王的目光引到我身上?」

    「皇上會不會與我想法一致,我可不知道,不過你對自個兒還真有信心。」即使禍水東引,也要引到一個足以代表皇上的人物上,要不,如何能取信容親王?

    「皇上說最信任的人是我。」

    「你不戀棧權力,他不信任你,還能信任誰?」

    「我並非不戀棧權力,而是更在意愛我和我愛的人。」

    他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男人,看起來高冷孤傲、難以親近,可是實際上卻是心思細膩又重感情。

    穆姌回抱住他,臉頰貼著他的胸膛,「我不希望皇上將你推出去。」

    這何嘗不是他心之所願?可是從小到大,「為皇上解圍」好像成了他擺脫不了的宿命,不過若非如此,他不會去湖州,也不會找到相伴一生的女子。

    果然,皇上又將重責大任交給李允晟,由他帶上「遺詔」離開京城。

    「皇上竟然想詐死,這會不會玩太大了?」穆姌對這位帝王有了全新的認識,這個人真要狠起來毫不手軟,難怪李允晟總覺得摸不透他。

    「若是小打小鬧,容親王恐怕不會出手。」

    她同意的點點頭,「不過皇上要如何詐死?」

    「這是皇上的事,我可不管。」

    「不知道也好,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更能入戲,更不會教人看穿。」

    「皇上想玩,就不會玩那種輕易教人看穿的把戲。」

    「若是弄巧成拙呢?」

    「這就是天意。」

    穆姌突然想起原主前世的遭遇,那種被遺棄的心情……她不由得心急扯住他的衣袖道︰「我要跟你一起離開。」

    李允晟垂下頭,與她額頭碰額頭,「這是當然,你只能待在我身邊,要是容親王拿你威脅我,我的麻煩就大了。」

    「若是容親王拿我威脅你,你會如何?」她知道這個問題很幼稚,可是面對愛情,幼稚是一種本能。

    「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她從來不是天真無知的小姑娘,明白現實是很殘酷的,「離京的路上,我可能會變成你的累贅,也許你會不得不跟我分開行動……」

    李允晟抬手捂住她的嘴,「累贅又如何?沒有你,就沒有我。」

    慌亂的心平靜下來了,穆姌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像宣誓一般回道︰「沒有你,也沒有我,我們共進退。」

    「你別擔心,距離皇上下遺詔少說也要十日,足夠我做好萬全準備。」

    「我們要去哪兒?」

    李允晟寵溺的刮了下她的臉頰,「你想去哪兒?」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你真的願意跟我浪跡天涯?」

    沒有遲疑,穆姌用力點點頭,「你是我心之在,也是我身之所在。」

    李允晟感覺整顆心都融化了。與其說她喜歡平靜安穩的生活,不如說她是個懶鬼,除了代他進宮向太后問安,她往往連瀟湘院的門都不願意走出去,以至於府裡如今還是嚴總管在管家,甚至應該填補的丫鬟、婆子她一個也沒補上,莫怪先前一說到浪跡天涯她嚇都嚇死了,可是這會兒答應得這麼爽快。

    「我亦是,你是我心之所在,也是我身之所在。」他將她緊緊進懷裡。「若能安全歸來,我們生個孩子吧。」

    穆姌好害羞的點點頭,將臉兒埋在他胸前,低聲道︰「第一個要生兒子。」

    其實他比較喜歡像她一樣的女兒,不過他還是討好的說︰「好,你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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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後,皇帝因為吃了五皇子的糕點中毒,此毒乃南越奇毒,眾太醫正極力集合眾醫者解毒。

    隔日,時而昏迷時而清醒的皇帝緊急召了親信內閣大學士伍大人、親衛軍指揮使成均浩和國舅爺李允晟進入乾清宮。皇帝讓伍大人擬了遺詔,由成均浩監督,再交由李允晟保管,一旦他駕崩,就由李允晟輔佐遺詔中選定的皇子繼位。當然,此事被密密實實的捂在乾清宮,若非有人眼利見到李允晟帶出乾清宮的匣子是專放聖旨的匣子,眾人也不會猜到皇上交代遺言了。

    一得到消息,魏重驍急匆匆的趕到永和宮見淑妃。

    「母妃,父皇真的身中奇毒嗎?」魏重驍既期待又免不了擔心。

    父皇真的留下遺詔嗎?父皇屬意哪一位皇子繼位?無論是誰,六皇叔站在他這一邊,最後繼位的必然是他,可是在這之前,首要確認這是不是陷阱。

    淑妃不確定的搖搖頭,「本宮第一日就趕至乾清宮,可是除了太醫,誰也不得進入。」

    「太后呢?」

    「太后和本宮同時到了乾清宮,當然同本宮一起被擋下來。」

    「進了乾清宮的太醫難道沒有母妃的人?」後宮每個妃嬪都會收買太醫,在太醫署建立自個兒的人脈,這不僅為了避免需要服用湯藥時遭人謀害,也可以藉此查探其他妃嬪或皇子的狀況。

    「幾乎所有太醫都被召進乾清宮了,當然有母妃這邊的人,可是別說說上幾句話,就是瞧上一眼的機會也沒有。」

    聞言,魏重驍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這至少可以證明父皇真的身中奇毒,要不,如何敢將太醫全召進乾清宮?」

    眼前情勢看來,淑妃相信皇上中毒是事實,可是又覺得很困惑,「究竟誰要下毒謀害五皇子?五皇子不過七歲,如今可沒礙著任何人。」

    魏重驍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父皇最疼他了,我們幾個兄弟看他都覺得礙眼。」

    「但是也不至於對他痛下毒手。」

    「我不會,其他幾個皇子呢?」魏重驍恨恨的咬牙。「母妃不知道父皇最近有多寵小五,親自指導小五下棋,好像只有小五才是父皇的兒子。」

    淑妃微蹙著眉,「皇上為何突然關心起五皇子來?」

    「小五年紀最小,父皇原本就特別容忍他,前些日子父皇考我們騎射,小五表現得很好,父皇很歡喜,後來父皇又考校我們學問,小五還比老三出色,父皇為了獎勵小五,決定親自指導小五下棋。」

    如此說來,皇上並非突然寵愛五皇子,可是她還是感到不安,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巧合。「皇上一向很少花心思在你們身上。」

    「還不是因為大哥出宮建府了,很快就要進六部歷練,父皇覺得應該更嚴厲的督促我們上進,免得我們讓他丟臉。」

    這倒是,今年大皇子要進六部歷練,明年是驍兒,後年是三皇子,眼看著皇子一個個長大了,皇上好歹要分點心思給幾個兒子,免得他們一個個過於嬌貴,不堪大任。

    「母妃,若是父皇真的身中奇毒,我們一定要想法子拿到國舅爺手上的遺詔。」魏重驍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

    眼睛微微一眯,淑妃厲聲道︰「你想如何?」

    「若父皇不是選定我繼位,那人就必須……」魏重驍舉起右手,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

    父皇選定的繼位人死了,其他人就能各憑本事,而他背後有英國公府,又有容親王相助,皇位可謂十拿九穩。

    淑妃的心微微一顫,如此一來,大魏豈不是要大亂?北齊和南越不可能冷眼旁觀,必會趁機興風作浪,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驍兒能坐上皇位,面對的也是內外夾擊的局勢,驍兒承擔得起嗎?

    「母妃,我們一定要想法子拿到國舅爺手上的遺詔。」

    她不安的搖搖頭,「你真當國舅爺只是皇商嗎?他可以深入各國做生意,不是因為他的身分,而是他有本事,你想從他手上奪走皇上的遺詔,那是不可能的。」

    「李允晟絕對不是六皇叔的對手。」魏重驍說得信心滿滿。

    「國舅爺不是容親王的對手,難道你是嗎?容親王心機深沉,不能過於相信。」

    「待我坐穩皇位,我會除掉他。」

    「就怕你還來不及除掉他,他已經取而代之。」

    「若他想取而代之,直接篡位就好了,何必助我上位?」

    「若他能輕易篡位,他就不會跟你合作了。」她真想嘆氣,皇上聰明睿智,而他這個兒子卻是一點本事都沒有。

    魏重驍很不服氣,「母妃就這麼不相信孩兒嗎?」

    神情一肅,淑妃語重心長的道︰「你是在本宮的呵護下長大,未曾經歷過任何爭鬥,豈能跟你父皇和容親王相提並論?更別說經過大風大浪的國舅爺,他比你想像的還要狡猾難纏。」

    「母妃可曾想過,此時我若只想站在一旁看熱鬧,容親王必會另尋合作對象,將來等其他兄弟上位,我會有什麼下場?我的兄弟可不像父皇一樣有寬闊的胸襟容許兄弟活下來。」

    淑妃沉默了。

    「如今不爭,將來我只會死得更慘。」

    她還是不讚成兒子如此冒進,「我們還不能確定你父皇是否有生命危險,還是別輕舉妄動,過幾日再說。」

    這時,李嬤嬤急匆匆的走進來,「娘娘、殿下,路公公派人遞話進來,國舅爺剛剛帶著夫人悄悄離京了。」

    路公公是魏重驍的內侍。

    「什麼?」魏重驍激動的跳起來。「李允晟為何趕在此時悄悄離京?」

    「李允晟已經猜到手上的遺詔會引來殺機,因此趕緊離京躲避。」

    「不行,我得趕緊將此事告訴容親王。」

    淑妃連忙拉住兒子,「你先別慌,這會兒急急忙忙出宮會教人起疑,還不如等容親王自個兒來尋你。」

    「容親王又不知道父皇下了遺詔……」

    「你太小看容親王了,說不定他比你早一步得到消息,而且已經盯上國舅爺了。」

    魏重驍反應過來了,「容親王在宮中有眼線?」

    「他一心一意為麗妃娘娘報仇,又豈會沒有安排?」

    他想了想,更心急的道︰「若他知道宮中的情況,我更應該趕去通風報信,這才能展現我想跟他合作的誠意。」

    淑妃一時啞口無言。

    「母妃不是老抱怨我沒有魄力嗎?如今我下定決心爭一爭那個位置,如何能遇此關鍵時刻退縮呢?」魏重驍甩開母妃的手,快步走出永和宮。

    淑妃第一次盼著兒子不要太有魄力,皇上中毒一事發生得過突然,總是教人不安,但願容親王不會貿然行動。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2-18 11:0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2-18 10:57 AM 編輯

第十六章 圍困擎天堡

    雖然是「逃難」,穆姌的心情卻很輕鬆,感覺像是出門旅行,只是交通工具是馬車,基本上可以稱為古代版的露營車,而且是最高檔的,寬敞、舒適、設備齊全,讓她置身荒野的時候也可以睡個好覺。

    「我們要去哪兒?」雖然去哪兒她都沒意見,但是她這個人不喜歡不確定的感覺,還是先知道目的地,有個心理準備比較踏實。

    「我們去擎天堡。」他名下的產業也唯有此處最適合避難了。

    「擎天堡?」這個名字會不會氣勢太驚人了?

    「擎天堡是我前往西域經商途中的歇腳處,也是最適合抵禦敵人之處。」這是李允晟的習慣,喜歡四處置辦產業,確保他到任何地方都不必為棲身之處傷神。

    穆姌戲謔的挑起眉,「你不是可以露宿荒郊野外嗎?何必弄個歇腳處。」

    「我是可以露宿荒野,可是若能有個安穩的歇腳處安置商隊,不是更好?」

    這倒是,日日提防野獸、盜賊,根本沒法子好好睡覺,若是財力雄厚,當然置辦個莊子給商隊休息是最好的。

    既然知道目的地,穆姌安心了,掀開車簾看著外面,「容親王會上當嗎?」

    「我不確定,容親王是聰明人,皇上中毒如同當初麗妃娘娘中毒,太巧合了,一看就知道有鬼。可是正因為如此,皇上如此善於謀略的人不應該用這招對付容親王,反而讓容親王相信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換言之,這是在玩諜對諜的心理戰嗎?她放下車簾,很苦惱的道︰「若是容親王不上當,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

    「白忙一場又如何?我們就當出來遊山玩水,多快活啊!」為了她,他在京城已經待太久了,可以藉此機會出來喘口氣,真好。

    穆姌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手上拿著燙手山芋,我們有可能好好遊山玩水嗎?」皇上交給他的「遺詔」可是真正的聖旨,萬一皇上不小心玩過頭翹辮子了,這道聖旨可以決定下一任皇帝是誰。

    「我倒覺得皇上這道聖旨意義不大,不過是讓繼位的皇子名正言順。」

    「如今的幾位皇子都沒有坐穩龍椅的實力,因此想要上位,就必須看他們背後的實力,若是如此,誰最適合上位?」

    「五皇子,他背後有個武陵侯府,而武陵侯是大哥唯一敬重的武將。」

    「這是說,武陵侯在軍中很有威望嗎?」

    李允晟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聰明!」

    「這就是皇上選了五皇子的原因嗎?」

    李允晟微微挑眉,「我又沒說,你如何知道皇上選了五皇子?」

     (遺詔)上面總要有個繼位者,若是(遺詔)不幸落入容親王手上,無論選誰,都很可能慘遭毒手。五皇子年紀最小,容易掌控,站在容親王立場,還不如擁護他繼位,贏得名聲,又能確保大魏政局不會大亂,將來再慢慢圖謀大業。」她是站在慈父的角度思考此事。

    「皇上挑中五皇子時我也覺得很驚訝,不過我只想到武陵侯,沒像你想得這般深遠。」

    他的小娘子還真是厲害。

    「我覺得一個人的本質最為重要,敵人環伺又如何?真有實力,終會成為流傳千古的帝王。」她覺得康熙和雍正就是這樣的帝王。

    李允晟輕敲她的腦袋瓜一下,「這兒究竟裝了什麼?」不過這一次是由衷的讚嘆。

    「這不是人人皆知嗎?只是誰都喜歡坐享其成,而非千辛萬苦打仗。」

    「這倒是。」李允晟從背後抱著她,讓她可以靠著他的胸膛。「你啊,別再煩惱容親王的事,皇上若是連個容親王都應付不來,大魏豈能在他手上如此昌盛?你只要專心想著為我生個可愛的女兒。」

    女兒?穆姌側著頭瞪他,「我們第一個要生兒子。」

    「對對對,第一個生兒子,可是若能生一個跟你一樣的女兒也很好。」不小心就說出他的心聲了。

    「我不喜歡女兒,喜歡兒子。」

    「我還以為你的想法不一樣,應該會比較喜歡女兒。」

    「女兒以後要嫁人,我老是擔心她被婆婆虐待,這太累人了,兒子就不同,媳婦娶進門,若是瞧媳婦不順眼,我可以免了她晨昏定省,教她少在我面前礙眼,這不是輕鬆多了嗎?」

    李允晟實在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丫頭是不是懶得太過頭了?

    「不僅如此,女兒還要操很多心,若她嫁個喜歡養小妾的夫君,如何是好?」她是女兒身,很清楚這個時代對女子的諸多限制,彷彿生活在框架裡面,一點自由都沒有,她自個兒受苦就算了,何必累著下一代?

    「我的女兒豈容別人欺負?他膽敢養小妾,我就打斷他的雙腿。」

    穆姌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完全忘了這個男人有多凶狠殘酷。

    這時,一陣奔騰的馬蹄聲響起,最後在馬車邊停下。

    穆姌反應機敏的坐到一旁,李允晟掀開車簾,看著坐在馬上的永安問︰「容親王採取動作了?」

    「是,容親王已經集結那支秘密武力追來了。」

    「有多少人?」

    「估計有四、五千人。」

    「沒想到他們的人比我預料的還多……皇上這步棋下得真好,我手上的(遺詔)還真是吸引人,容親王可謂傾巢而出。」李允晟取出一個細長的小竹筒遞給永安。「十日之內救兵一定要到。」

    永安點頭應允,將小竹筒藏進胸前,策馬帶著兩名侍衛飛奔而去。

    李允晟放下車簾,穆姌馬上又鑽回他的懷裡,緊張兮兮的揪著他的衣襟問︰「我們會不會來不及躲進擎天堡?」

    「他們有四、五千人,我們只有一百人,他們的行動力、機動性無法與我們相比。」

    「我們有一百人?」為了低調出京,他們明明只有一輛車,再加上六名護衛,其中兩名負責駕馬車。

    「早在我們出京前幾日,我已經讓商隊的人分批悄悄進入各處的莊子待命,我們出京之後,他們陸陸續續加進來,如今全員皆已跟上。」

    雖然一百和四、五千是四、五十倍的距離,但是穆姌稍稍鬆了口氣,李允晟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男人,而且心思細膩、精明強悍,事前必定仔細計算推演。

    李允晟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堅定沉穩的道︰「別擔心,入夜之前我們就可以進入擎天堡了。」

    她相信他們可以安然進入擎天堡,可是擎天堡足以保護他們抵禦敵人嗎?不過她決定不要再想了,要不然接下來她忙著擔心就夠了,還吃得下睡得著嗎?

    果然如李允晟所言,入夜之前,他們這支百人商隊順利進入擎天堡。

    見到擎天堡,穆姌嚇了一跳,不會吧,這根本是一座城堡嘛!

    雖然黑夜籠罩大地,擎天堡裡卻是光明如白晝。

    初入堡內,覺得這兒樸實壯闊,可是深入其中,竟見到江南園林風光,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甚至還有一座室內花房,當然遠遠不及京城府邸的精緻,不過還是很令人感動,這就如同在沙漠中看到綠洲。

    「我怕你在這兒不習慣,教人重新整修,但時間太短了,難免有許多不足之處。」李允晟充滿期待的看著她。

    「不會,我很喜歡。」穆姌調皮的靠過去,親了他的臉頰一下。

    他開心的笑了。

    「我原以為擎天堡只是一個機關重重的莊園,沒想到……」她不得不承認擎天堡這個名字取得很貼切,沒有故意虛張聲勢。

    「這兒地處荒涼,又是商隊前往西域必經之地,常有盜匪出沒,因此擎天堡建得格外堅固,外圍還挖了壕溝,敵人想攻進來並不容易。不過我畢竟不是長年待在這兒,因此擎天堡建得不大,能夠貯存的糧食有限,一旦糧食沒了,就只能放下吊橋,讓堡裡的人走出去。」

    「難怪你說十日之內救兵一定要到。」

    「若非我們有上百個人,堡里的糧食可以撐上一個月。」

    穆姌忍不住問道︰「十日之內救兵真的會到嗎?」

    「應該會吧。」

    她唇角一抽,為何有一種毫無把握的感覺?「你向誰討救兵?」

    「靖北侯。」

    「靖北侯是誰?」

    「靖北侯是大魏最年輕的將軍,雖然沒有多少作戰經驗,可是掌管大魏最值得期待的驃騎隊,而他的軍營距離此地約有百里。」

    穆姌自動自發的略過前面那些不重要的訊息,只留心最後的重點。一支軍隊要在十日之內移至此地,不對,還要先扣除永安前去軍營的時間,如此一來,靖北侯能出兵救援的時間只有幾日,難怪他不像過去一樣總是信心滿滿。

    李允晟顯然看出她的不安,輕拍她的肩膀安撫道︰「別擔心,我與靖北侯是自幼長大的情分,又有皇上密令,他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救援。」

    他膽敢將性命交到對方手上,對方當然值得信任,但是這並非她最擔心的地方,「我相信他一定會趕來搭救,只是不知道他們的行動力和機動性好不好?」

    「驃騎隊的移動速度如同飛箭,堪稱大魏最厲害的一支軍隊。」

    「是嗎?如此龐大的軍隊有可能像飛箭一樣咻一聲趕來這兒嗎?」她不是有意雞蛋裡挑骨頭,他也說了,容親王之所以追不上他們,正是因為四、五千人的行動力和機動性比不上他們。

    「你真的不必擔心,驃騎隊只有一千人,他們的行動力無人能比。」

    穆姌可以感覺到臉上的平靜瞬間瓦解,驃騎隊竟然只有一千人?!「我能不能先躺下來睡一覺?」她覺得身子搖搖晃晃的,頭也有點暈,再不躺下來,很可能兩眼翻白厥過去。

    這在開玩笑嗎?他竟然只搬來一千人的救兵,若加上他們的商隊,連人家的三分之一都不到,這不是明擺著找死嗎?

    好吧,她不應該如此悲觀,說不定雙方的戰鬥力相差懸殊,一千人各個深具以一敵十的本事……她還是覺得前途堪慮,容親王的秘密武力也是精銳,否則他如何敢圖謀大業?無論怎麼想,她都有一種死到臨頭的感覺,還是先睡一覺吧。

    「我們一路趕來擎天堡,你沒能好好睡上一覺,想必累壞了。」李允晟心疼的摸了摸她有些蒼白的臉龐。

    「紅杏和橙蘭應該到了,我讓她們伺候你去休息。」

    穆姌還來不及問清楚,就見到紅杏從屋內走出來。

    「夫人總算到了,我們都快擔心死了……夫人,你還好嗎?」紅杏伺候穆姌多年,很快就察覺到她不太對勁。

    「怎麼了?」李允晟握住穆姌的手,準備為她把脈,她卻將手抽回來。

    「沒事,只是累壞了,睡一覺就好了。你應該有許多事要處置,你去忙,不必擔心我。」穆姌伸手拉住紅杏,穩住自個兒的身體。

    雖然她很不安,但是外頭有強大的敵人,她絕對不能在此時給他添麻煩。

    「我幫你把個脈。」李允晟再次抓住穆姌的手把脈,就見永明急匆匆走進來。

    「爺,容親王的兵馬到了。」

    「來得還真快。」李允晟不得不放開穆姌的手,輕聲細語囑咐她好好休息,便快步跟著永明走出去。

    「若是再慢上半個時辰,我們就……」穆姌後怕的閉上眼睛,吸氣、吐氣,試圖讓心情平靜下來。

    無論如何,他們已經進入擎天堡,而追兵被高牆壕溝擋在外面,他們很安全……雖然只有短短十日,但是總比當人家的餡料一口吞了來得好吧。

    「夫人還好嗎?」紅杏總覺得不太放心。

    穆姌搖了搖頭,「扶我進去,我睡一覺就好了。」

    紅杏連忙扶著穆姌進了裡屋,為她更衣,伺候她上床休息。

    穆姌真的累壞了,這一覺醒來,已是隔日中午,簡單梳洗,再飽餐一頓,她的精神看起來好多了。

    若是李允晟進來過,她必然知道,但她並未察覺任何動靜,可是她又想也許是她睡太熟了,為了確定她問道︰「紅杏,爺可有進來?」

    紅杏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凝重,「爺一直守在城牆上。」

    「外面的情勢是不是很不好?」雖然想塞住耳朵,不去管他們會不會餓死在擎天堡,可是她又不是鴕鳥,怎能如此窩囊的視而不見?

    「今日一早容親王的兵馬企圖發動攻擊,想越過壕溝攀牆而入,不過還沒越過壕溝就遭到我們箭擊,落入壕溝。如今已經停止攻擊了,可是容親王頻頻向爺喊話,想要跟國舅爺合作。」

    穆姌冷冷一笑,「他又不是皇子,誰要跟他合作?」

    紅杏噗嗤一笑,「夫人跟爺還真有默契。」

    「是嗎?容親王是不是氣炸了?」

    「這倒沒有,不過容親王的臉色很難看,爺根本是踩著他的痛處。」

    穆姌戲譫的斜睨著她,「你為何如此清楚外面發生什麼事?」

    「我知道夫人一定很擔心,所以每隔一個時辰就出去打聽情況,待夫人睡醒了,我才可以一五一十向夫人報告。」

    「你找誰打聽情況?」

    「當然是……隨便找個人問一下就知道了。」紅杏害羞的臉紅了。

    穆姌發覺某個小女子春心蕩漾了,好奇的瞪大眼睛,「你跟誰看上眼了?」

    「夫人別胡說八道!」紅杏嬌瞋一瞪。

    「我想應該是永明帶你和橙蘭來的吧?」永泰和永明可以說是李允晟的左右手,除非有差事,平日幾乎不會離開李允晟身邊,可是離開京城時,李允晟並沒有帶上永明,她還以為永明留在京城安排事情,沒想到卻在這兒見到他,而紅杏她們也來了,想必是永明帶著她們來的。

    「不是只有永明,還有永紹和永謙。夫人身邊不能沒有人伺候,可是為了避人耳目,爺認為我們還是分開行動比較好。他們三個便帶我和橙蘭走另外一條路,皆是山路,崎嶇難行,但是路程較短,因此我們提早姑娘半日抵達擎天堡。」

    「永明比你年長,永紹和永謙年紀跟你差不多,你看上的應該是永明吧。」

    「夫人!」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何必不好意思呢?」穆姌曖昧的擠眉弄眼。「你們朝夕相處了好些天,感情想必突飛猛進吧?」

    紅杏實在不知如何反應,索性閉上嘴巴。

    穆姌突然很嚴肅的握住紅杏的雙手,「我最牽掛就是你的親事,一直琢磨著上哪兒給你尋個心意相投的夫君,如今你跟永明看對眼了,那真是太好了!待我們安然回京,我立刻為你們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讓你風風光光嫁人。」

    前世紅杏為了原主慘死,沒能擁有自個兒的家庭,她立誓今生要替紅杏找個好歸宿,讓紅杏能夠享受平凡的幸福。

    夫人如此牽掛她的親事,豈能教人不感動?可是……會不會太快了?紅杏很難為情又很苦惱,「夫人未免太急了,人家又沒說要娶我。」

    「他上哪兒找像你如此善良又可愛的姑娘?」穆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戳著紅杏的額頭。

    「你要牢牢記住,你願意嫁他,是他的福氣,若他不知道珍惜,就是眼瞎心盲的,不要也罷……」

    「是是是,我一定牢記在心。」紅杏連忙打斷道。夫人真的不是普通人,明明精神不佳,為何還可以如此嘮叨?

    「雖是女兒身,但要知道我們是很寶貴的,男人沒有我們絕對不行……」

    「是是是,可是,總要等我們脫困了再說。」

    遲疑了一下,穆姌故作堅定的拍拍她的手道︰「我們會平安無事。」

    話雖是這樣說,可是,眼看一日過了又一日,援兵遲遲未到,而糧食越來越少,擎天堡的吃食也開始減成一日兩餐,只盼著能多支撐幾日。

    「紅杏,今日第幾日了?」

    「第九日了,若是明日永安再沒有帶援兵出現,我們就要餓肚子了。」

    「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減肥。」穆姌開玩笑的道。

    真是奇怪,死亡臨近門口的這一刻,她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了,是啊,最心愛的人就在身邊,即使餓肚子,也有他相陪,她何必害怕?只是還沒給心愛的男人生個兒子,這一點挺遺憾的。

    「夫人為何不擔心?」

    「擔心也沒用。」

    「夫人總是如此豁達。」

    「我不是豁達,而是我們盡力做好分內的事,接下來就交給老天爺了,再說了,最重要的人就在身邊,要死一起死,也沒什麼牽掛了。」頓了一下,穆姌苦惱的皺著眉。「今晚是不是應該先幫你和永明舉行婚禮?」

    「夫人!」紅杏兩眼圓瞪,雙頰漲紅。

    「我知道今晚舉行婚禮太過簡陋了,可是先定下兩人的名分也好。」如此一來,紅杏至少可以擺脫上一世孤家寡人的結局。

    「夫人!夫人——」橙蘭歡天喜地的跑了進來。「來了!他們來了!」

    穆姌激動的跳了起來,撲上去抓住橙蘭,「誰來了?」

    橙蘭喘了口氣,趕緊道來,「援兵來了,擎天堡外面已經打成一團了。」

    「戰況如何?」救兵不光只是來了,最重要的是要打贏。

    略微一頓,橙蘭搖了搖頭,「不知道,我聽見援兵來了,就急忙跑來告訴夫人。」

    「我去瞧瞧好了。」紅杏主動道。

    「等一下,我還是親自確認好了。」明知外面正逢關鍵時刻,她如何能待在房裡靜待消息?

    「我看夫人這幾日氣色不太好,還是留在房裡等我消息。」

    「我哪有氣色不好?只是天氣冷了,不喜歡離開被窩,氣色自然不好。」

    「可是……」

    「好了啦,別再拖拖拉拉的,走了。」穆姌急匆匆的轉身想拿披風,誰知眼前突然一暗,身子隨之一晃,她直覺伸手想抓住某個東西,可是什麼也抓不到,接著她聽見兩個丫鬟的驚叫聲,她想告訴她們別慌,不過很快的,黑暗將她的意識完全吞噬。

    來到擎天堡之後,穆姌第一次覺得真正放鬆下來,不知道自個兒睡了多久,當她醒過來,看見的是李允晟那張被落腮鬍子半遮的臉,先是一怔,接著笑了,「美男子變成醜八怪了。」

    李允晟對著她大大咧嘴一笑,他倒是挺喜歡自個兒此刻的模樣。

    「我們是不是獲救了?」

    他很用力的點頭,「驃騎隊可是大魏兵馬中的精銳,正面迎敵,一千人可以殲滅五千人兵馬,若是背後突擊,一萬大軍也可以讓他們剿了。」

    這是說她白擔心了嗎?她抱怨的瞪了他一眼,「你為何不早說?」

    「我不是說了,驃騎隊堪稱大魏最厲害的一支軍隊。」

    「可是你也說了,他們沒什麼作戰經驗。」

    「他們是沒有上戰場打仗的經驗,但是有剿匪經驗,靖北侯借著剿匪訓練他們,如今通往西域的路越來越通暢,有他們的一份功勞。」

    李允晟絕對不會承認這是他給皇上提議,驃騎隊的用意不是跟敵人正面交鋒,在於奇襲,殺得敵人措手不及,力求以少勝多,這也是驃騎隊人數不能太多的原因。皇上很喜歡這個主意,並採用他推薦的人——靖北侯,而靖北侯也不負皇恩,三年之內,就以剿匪的方式訓練出大魏人數最小卻是最精銳的一支軍隊,也因為如此,靖北侯與他成了莫逆之交。

    「若知道他們如此厲害,我就不用操心了。」這幾日她特別想睡,可是又睡得很不安穩,腦海不時出現殺戮的畫面,不難想象她心裡的壓力有多大。

    「皇上考慮動用西山大營,可是西山大營有各方人馬,在皇上生死不明之際,很容易遭到有心人利用,再說了,西山大營的機動性不佳,即使能趕來擎天堡救援,我們也有可能餓死了,最後才會決定出動驃騎隊。」

    她會如此擔憂,說白了,還不是因為不相信皇上,若皇上沒有認真看待此事,對於救援不太上心,難保李允晟不會被皇上犧牲掉。

    李允晟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逗道︰「當娘的就是喜歡擔心。」

    「難道你不擔心嗎?我們獲救了,瞧你笑得嘴巴都闔不攏了。」

    「我要當爹了,當然笑得闔不攏嘴。」

    「嗄?」

    「我要當爹了,你要當娘了!」

    穆姌還是楞楞的沒反應過來,腦海中不斷重復爹和娘這兩個字。

    見狀,李允晟好笑的道︰「怎麼傻了?」

    「你要當爹,我要當娘?」

    「對,我要當爹,你要當娘。」

    穆姌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的低下頭看著肚子,右手食指輕輕碰了一下,又縮了回來,「這兒住了一個小生命嗎?」

    李允晟伸手摸著她的肚子,溫柔而纏綿的道︰「是啊,一個屬於我們的小生命。」

    「這簡直像在作夢一樣,我這兒竟然住了一個小寶貝……等一下,孩子還好嗎?」她緊張的抓住他的手,終於想起這段「逃命」的日子折騰得有夠嗆,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寶寶。

    「我們孩子的生命力很強,經過這麼一段長途跋涉,還是好好的待在腹中。」

    「真的嗎?你為我把的脈?」她看過很多宅鬥宮鬥的書,總是說孩子很容易流掉。

    「不是,是商隊的紀大夫,他再三保證我們的孩子很好,不過滿三個月之前還是安分的養胎比較好,畢竟磕著碰著,還是很容易危及腹中的孩子。」雖然他也把了脈,但總放心不下,還是交給醫術更高明的紀大夫。

    這會兒穆姌終於放心了,「我還以為再過兩年才會當娘,沒想到……」

    「不開心嗎?」

    「開心,只是孩子來得有點快,我還是個小姑娘都要當娘了……」她突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她會不會三十好幾就當阿嬤了?

    「不快,京中權貴家的子弟到了二十五都有好幾個孩子了。」李允晟將她雙手包裹在兩掌之間。「待你的胎坐穩了,我們就起程回京。」

    「我可以留在這兒將孩子生下來再回去嗎?」

    「我們還是回京吧,這兒生孩子不方便,穩婆也不好找,更沒有太醫坐鎮。」

    雖然她覺得生孩子最重要的是孕婦自身身體狀況,可是生產時確實有很多突發狀況,回到醫療條件較好的京城生孩子總是錯不了。

    說到回京,穆姌就想到引起這場紛爭的某人,「容親王還活著嗎?」

    「當然,明日靖北侯會親自將人押回京城。」

    「皇上沒事了?」

    「應該沒事了。」雖然留在京裡的人還未送消息過來,但是他相信一切都在皇上掌握之中,容親王的事一落幕,皇上身上的毒也會解了。

    瞧他完全沒將皇上的情況放在心上的樣子,她不由得生出疑惑,「皇上真的中毒了嗎?」

    「這是當然,要不然你以為容親王會上當嗎?」李允晟忍不住又敲一下她的額頭,佯裝不悅的板起面孔。

    「從今日起,你這顆小腦袋要好好休息,不準再想東想西的,專心養胎,知道嗎?」

    「那樣我豈不成了笨蛋?」穆姌微微皺眉,聽人家說一孕傻三年,難道是因為一心一意養胎,變得不愛動腦子造成的嗎?

    「你還是笨一點好了,免得成日想這個想那個,不覺得累嗎?」

    她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腦子不就是用來想這個想那個的嗎?」

    「腦子是用來想正經事的,如今你的正經事就是照顧好身子,給我生個可愛的女兒。」

    這是什麼話,好像她從來不想正經事……算了,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跟他計較,不過有件事她一定要跟他第三次說清楚,「我要生兒子。」

    「好好好,生兒子。」李允晟卻伸手摸著她的肚子,無聲的說︰寶貝,娘親就是如此任性,別理娘親,當爹爹的好女兒。

    穆姌顯然猜到他心裡正在嘀咕,眼神轉為銳利的瞅著他,「你是不是偷偷警告孩子要當女兒不可以當兒子?」

    他將她摟進懷裡,「無論兒子還是女兒,只要是我們的孩子,我都會視若珍寶,保護她、疼愛她、教導她。」

    是啊,無論兒子還是女兒,只要是他們的孩子,她也會視若珍寶,可是念頭剛剛閃過,她又想到一件事,「兒子的小名要叫小包子。」那些穿越的小說很喜歡稱孩子為小包子,她既然也是穿越大軍中的一分子,當然不能例外。

    李允晟對兒子小名一點意見也沒有,「好,女兒的小名要叫金魚兒。」

    「為何要叫金魚兒?」她至今有一個改不掉的樂趣,沒事就將金魚兒搬出來數一數,然後笑得好開心,而他總是笑她小財迷,他是不是看準這一點,想借著金魚兒硬是讓她改變心意生女兒?

    「你不覺得金魚兒很可愛嗎?」

    「金魚兒當然可愛,那可是金光閃閃的金子。」

    「我們就此定下了。」

    穆姌張開嘴巴,可是半晌又閉上。她真的很好笑,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又不是他們耍嘴皮子可以決定的,有必要爭執不下嗎?不過她還是希望生個小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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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允晟最不喜歡打交道的人就是容親王魏玨,可是人家在押解回京之前指名見他一面,他也不好拒絕,只好走一趟「牢房」。

    「你為何討厭本王?」魏玨問得可真是直截了當。

    「討厭就是討厭,因何而起重要嗎?」

    從李允晟開始有自個兒的想法之後,魏玨就被他列為拒絕往來之人,在別人看來,他們站在敵對的立場,他和魏玨不和乃人之常情,事實上並非如此,他對於魏玨的厭惡起於一次意外發現,魏玨有嚴重的虐貓癖好,而動機不過是因為先皇曾經送了他一隻貓。

    「本王一直很羨慕皇兄,若你是我的小舅舅,該有多好?」這是魏玨的肺腑之言。明明擁有經世治國之才,卻甘願委屈自己隱身在後,只為了保全身邊的人,他沒有這樣的親人,而親手足更是痛恨他、嫉妒他,認為他搶走了父皇全部的關愛,他們完全不懂,父皇不過是補償母妃孤苦無依的來到陌生的大魏。其實,他們真正應該嫉妒的是李允晟,父皇總是盼著幾個兒子能像李允晟一樣出色,也還好李允晟七歲就出宮了,不能繼續在父皇面前晃來晃去。

    李允晟嘲弄的一勾唇,「王爺真的認為皇上能夠上位是靠鎮國公府嗎?」

    「難道不是嗎?」

    「母族強大確實能成為皇子上位的助力,但皇上是以自身才幹贏得大臣推崇。」

    魏玨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我小皇兄十二歲,步入朝堂不久,父皇就舊疾復發,大臣根本沒機會見到我的本事。」

    「王爺若真有本事,就不會找二皇子合作了。」李允晟最看不起二皇子,沒本事又想做大事,注定死得比別人快。

    魏玨真是無言以對,這是他最大的失算,原以為二皇子最好操控,沒想到正因為如此,二皇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先是讓李允晟發現他們私下往來,事發之後又瞞著不說,直到李允晟帶著遺詔離京,才慌慌張張的跑來找他。

    「我想不明白,明知爭不過,為何還要爭?單憑王爺手上的力量,根本成不了大事。」

    他一直覺得皇上這步棋成功機率不高,換成他是容親王,即便皇上中毒是事實,也不會冒險以這麼少的兵力出擊。

    是啊,他應該繼續隱忍,畢竟機會只有一次,但就好像母妃為了太子之位,不惜放手一搏,讓他身子受盡苦頭,看著相同的事發生在皇兄身上,明知有詐,他還是想像母妃一樣不惜放手一搏,然而他終究比不上母妃狠心、堅忍,莫怪母妃知道他為了父皇送了一隻小貓給李允晟時哭得好難過,教他一見到貓就要狠心虐待它們。

    半晌,魏玨艱澀的道︰「若是再晚個三、四年,也許情況就不一樣。」

    「不,過去爭不過,如今王爺爭不過,再過三、四年王爺依然爭不過。」

    「若沒有鎮國公府、沒有你,誰敢說本王一定爭不過?」

    「錯了,王爺從來不是皇上的對手。」李允晟毫不掩飾他的不屑。

    魏玨憤怒的瞪大眼睛,「只差一步,父皇就立本王為太子了,是老天爺沒有給本王機會,不是本王爭不過皇兄!」

    李允晟失聲一笑,「你又錯了,即使先皇沒有舊傷復發,先皇也不會改立你為太子,原因很簡單,你身上有南越的血統,只要太后在先皇面前挑明此事,先皇絕對不可能改立你為太子。」

    身子一顫,魏玨不敢相信的道︰「太后早就知道了?」

    李允晟點頭道︰「發現此事的人是皇上,因此從一開始,皇上就不曾將你視為對手。」

    「皇兄為何從來不說?」

    李允晟沒有回答,但他很清楚答案,皇上並不想藉由血統來贏得他們兄弟之間的競爭,皇上真正想要的是先皇的認可,可惜先皇的雙眼早就被蒙蔽了。

    魏玨自嘲的一笑,「皇兄根本沒將我放在眼裡,當然不必揪著我的南越血統不放。」

    「皇上是真正胸懷天下,他很清楚敵人是誰,要不,王爺以為自個兒能活到今日嗎?我勸太后別留下王爺,王爺只會給大魏帶來紛爭,可是皇上無論如何也要留下你,我們只能由著皇上。」雖然他不認同皇上的仁慈,但不能不說皇上是一個真正的帝王。小時候先生曾經教導他,在上位者要像日光一樣,照好人,也照惡人,他並不明白,長大後他可以理解了,好人和惡人、窮人和富人,在上位者的眼中都是百姓。

    魏玨突然明白一件事,「是你教太后不能讓母妃活下來,是嗎?」

    李允晟很坦率的點點頭,「先皇臨終時,苦求太后保住麗妃娘娘一命,太后答應了,可是我告訴太后,麗妃娘娘的野心太大了,勢必成為大魏最大隱患,若太后不希望皇上成日忙著應付這些沒必要的禍患,為大魏黎民社做更多事,太后就必須狠心捨棄對先皇的承諾。」

    「你真狠!」若非手腳被刑具銬住了,魏玨一定會撲過去揍他一拳。

    「對敵人手軟,就是對自個兒心狠,而我,從來不喜歡為難自己。」若是可以仁慈,他不會心狠,人生不就是如此嗎?想要有所得,就必須有所捨,仁慈或心狠,取決於得與捨的權衡。

    魏玨發瘋似的狂笑,許久,笑聲止住,語帶悲涼的道︰「從一開始,本王的敵人就只有你,可是本王卻只看見皇兄。」

    「不,從一開始,王爺的敵人就是王爺的野心,不爭,什麼事都沒有。」

    「若你生在皇家,你就不會如此輕鬆看待野心了。」

    李允晟不予置評,野心從來不在於出身,而是在於人心。

    「李允晟,難道你不覺得委屈嗎?這一生,你只能是個皇商。」

    「王爺,若是你有機會看遍天下,你會明白,任何身分在天地面前都是微小的。」李允晟起身向魏玨行禮道︰「王爺該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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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京中的紛紛擾擾完全落幕,穆姌腹中的孩子也已經近四個月了,胎已經坐穩了,李允晟便帶著她回京。

    他們倉皇離京,卻是悠閒的晃回來,回到京城,穆姌的肚子好像塞了一顆球。

    「這是真的嗎?」齊吟妃右手食指輕輕點了一下穆姌的肚子,覺得好神奇。

    最早相看對象的明明是她,可是她都未成親,姌兒的肚子裡卻已經有孩子了,而且還會搶在她成親之前將孩子生下來。

    「肚子這麼大了,難道還假得了嗎?」紀靈兒賞了齊吟妃一個白眼,不過她也忍不住伸出右手食指碰了一下。

    「你們不必如此小心,可以摸摸看,金魚兒……不是,小包子可能會跟你們打招呼。」

    自從李允晟給女兒取了小名金魚兒,她總會不自覺的對著肚子裡的寶寶喊金魚兒,他實在太賊了,根本是看準了她的弱點。

    「金魚兒?小包子?」齊吟妃和紀靈兒同時瞪大眼睛。

    「若是女兒,小名金魚兒,若是兒子,小名小包子。」

    兩人都傻了,沒有人會取這樣的小名。

    「你們不覺得金……小包子和金魚兒很可愛嗎?」穆姌覺得自己實在無藥可救了,金魚兒對她的吸引力遠遠超過小包子,不知不覺當中,她對金魚兒的期待更勝於小包子。

    「很可愛。」紀靈兒率先反應過來。「不過你們也太偷懶了吧。」

    「偷懶?」

    齊吟妃點頭附和,「你是小財迷,看到金子就兩眼發亮,索性給女兒的小名取金魚兒,這不就是偷懶嗎?」

    「還有,你喜歡鹿家包子就算了,有必要將兒子的小名取成小包子嗎?」

    冤枉,她絕對不是偷懶,這是有淵源的,可是,她有口難言啊。

    「我真替你腹中的孩子擔心,你是個懶鬼就算了,為何連國舅爺也一樣?」李允晟在齊吟妃心目中完美的形象破滅了。

    「不是這樣的……」穆姌軟趴趴的小聲抗議。

    「我敢說,國舅爺肯定是受到你的影響。」紀靈兒指責的看著穆姌。

    「不是這樣的……」穆姌覺得自個兒的反駁好無力。

    齊吟妃深表認同的用力點頭,「說起來很奇怪,你明明一點戰鬥力也沒有,可是身邊的人好像都受到你的影響。」

    「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她就是個小人物,一點影響力也沒有,不過仔細想想,她從來不會被人家牽著鼻子走,除了李允晟這個例外,畢竟放眼大魏,絕對找不到像他這麼霸道野蠻的人。

    紀靈兒搖了搖頭,嘆氣道︰「女兒金魚兒,兒子小包子……人人皆言國舅爺將你寵上天了,我還半信半疑,國舅爺的性子如何知道寵人?如今我相信了,女兒金魚兒,兒子小包子……我敢說,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如此容忍你的人。」

    穆姌實在太冤了,明明是她將他寵上天了,金魚兒和小包子也不是因為她偷懶定下來的名字,好嗎?

    「不過,你如何勾搭上國舅爺的?」紀靈兒饒富興味的看著穆姌。

    她還來不及恭喜好友拿了第一,就聽到皇上為姌兒和國舅爺賜婚,簡直懵了,她絕不相信皇上會無緣無故賜婚,這必然是國舅爺的意思,換言之,他們想必早就認識了,可是是如何認識?姌兒又是如何擄獲國舅爺的心?她好奇死了,不過姌兒先是忙成親,成親之後,義勇侯府又拒收登門拜訪的帖子,她始終找不到機會審問,直至今日義勇侯府終於收下帖子,她和妃兒才能如願上門。

    「我也好奇死了,你究竟使出什麼手段勾搭上國舅爺?」齊吟妃也很期待。

    穆姌的臉都僵了,她明明是個受害者,若她不將全部的細節說出來,她們絕對不會相信,沒法子,李允晟那張妖孽級的酷臉太會騙人了,不過算了,她都嫁給他了,還要生孩子了,何必在乎誰是加害者誰是受害者?

    「這事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說,你們能否先告訴我京中如今情況如何?」李允晟為了讓她好好養胎,除了表明皇上好得很,朝堂沒有發生任何動蕩,什麼也不說,還不準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外面的事,可是有些事她一定要搞清楚,要不她總是放不下原主的前世。

    怔了一下,紀靈兒先反應過來,「你應該知道容親王意圖謀反,還咬出二皇子。」

    「皇上如何處置?」

    「二皇子被送去守皇陵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京,而淑妃因為未盡管教之責,降為淑嬪,這輩子不準踏出永和宮一步,英國公如今臥病在床,皇上並未出手打壓英國公府。」

    「皇上倒是仁慈。」真是可惜,二皇子那個人應該受到更嚴厲的懲罰,不過一個習慣被人圍繞吹捧的皇子去守皇陵,孤單寂寞的日子想必度日如年,說不定熬個幾年就病死了,這倒也算得上很好的懲處。

    紀靈兒點頭道︰「是啊,皇上還重新給尚書家的戚姑娘安排了一門親事,是景郡王的長孫,景郡王府雖然比不上安郡王府,但也是挺不錯的。」

    穆姌突然覺得整個人放鬆下來了。她改變原主前世嫁給二皇子的命運,自然有人要遞補她的空缺,這一直令她過意不去,感覺好像她害了別人似的。如今二皇子去守皇陵,這輩子算是廢了,不會有機會殘害任何姑娘,她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好啦,別再管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我們回到你的問題,你與國舅爺如何勾搭上的?」紀靈兒咄咄逼人的瞅著穆姌。

    「對啊,今日你別想逃避,交代清楚。」齊吟妃趕緊附和。

    左右夾攻,她又是一個孕婦,跑也跑不了,索性編個故事打發……不是,是滿足她們,當然,有一點非強調不可,她是受害者!「若是你們不介意我的故事又臭又長又不精彩,我倒是沒什麼不能說的,不過我們先說清楚,若是你們聽不下去,可以喊停,不必跟我客氣。」

    「穆姌,不要再說廢話了。」兩人很有默契的道。

    「好好好,我說,其實早在我八歲那一年,我就在湖州見過他了……」

    穆姌避重就輕、絞盡腦汁的編了一個故事,可惜故事說完了,李允晟依然是好友們眼中的受害者,她差一點失控大喊︰天理何在?是她被那個殘暴霸道的男人纏上才對啊!總之,在眾人眼中,她此生都是加害者。



尾聲

    還要一個小包子幾個月後,穆姌生下她和李允晟的第一個孩子,是女兒,李允晟可開心了,盛大舉辦洗三和滿月,相較之下,穆姌的心情鬱悶極了,尤其看到女兒那張與李允晟相似的容貌,將來必是紅顏禍水,她更不開心了,想到以後不但要日日為女兒操心煩惱,還要嚴防一群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她就覺得頭好痛,好想尖叫,這日子如何過得下去?不如再生個兒子分散注意力,於是坐滿雙月子後,她開始施展黏人的功夫。

    「夫君,我們生一個小包子吧。」穆姌很狗腿的撒嬌道。

    夫君?這個丫頭真的很現實,不過她諂媚的樣子實在可愛得讓人想一口吞下去。李允晟故作嚴肅的皺眉,搖搖頭,「小包子不可愛,金魚兒比較可愛。」

    「金魚兒已經生了,可以換小包子了。」

    原以為他喜歡女兒,只是為了減輕她生兒子的壓力,可是金魚兒出生之後,她打心底相信他真的很喜歡女兒,進了瀟湘院,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女兒,抱著女兒嘰哩呱啦說個沒完沒了,簡直是個話癆,而金魚兒竟然還會咿咿啊啊的回應他,她已經可以想像等金魚兒學會說話之後,他們父女你來我往的畫面肯定很搞笑。

    「金魚兒確實生了,不過還沒長大。」

    「生孩子這種事要一鼓作氣,拖太久就不想生了。」年紀大了,體力嚴重不足,哪個女人樂意生個孩子折騰自己?穆姌完全忘了自己還沒十七呢,再過十年,她的體力還是在最佳狀態。

    「有這種事?」

    她很用力的點點頭,「而且我不喜歡拖拖拉拉的,也許過兩年我就不想生了。」

    若他纏著她生孩子,她還能不生嗎?李允晟當然不會傻傻的說出實話惹惱她,小老虎咬人是很痛的,所以他還是軟言軟語的勸道︰「雖然你的身子骨奇佳,可是紀大夫也說了,最好過個三年再生孩子。」

    換算一下,三年不就是一千零九十五日,也就是說,她將會有一千零九十五日生活在擔憂、煩惱之中……穆姌忍不住抖了一下,大聲抗議,「我不要再等三年!」

    他安撫的摸摸她的頭,「你乖,我們先專心照顧金魚兒。你自個兒想想看,除了睡覺,你凡事親力親為,不假他人之手,你總是說外人比不上娘親,若是再懷孕,你根本沒有心力照顧金魚兒。」他們給金魚兒請了一個奶娘和兩個丫鬟,可是她們往往只能站在一旁乾瞪眼。

    這正是她的目的,再度懷孕,就沒心思成日盯著金魚兒,自然不會想一些有的沒有的,搞得快精神分裂。為何她從來沒發現自己很喜歡胡思亂想?紅杏若聽見她的質疑,必會吐槽——你本來就很愛胡思亂想,只是你不承認。

    「我不要,我要生小包子。」

    「小包子當然要生,不過再等三年。」

    「我不要,我要早一點生小包子。」

    「你聽話,小包子不會跑掉,慢慢生就好了。」

    穆姌火大了,氣勢凌人的發狠道︰「我不管,最慢一年之內我一定要懷孕,否則以後你別妄想我生個小包子給你!」

    李允晟真的不喜歡兒子,女兒比兒子可愛多了,若能像小嬌妻的女兒就更好了,但是他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火上添油,免得小老虎發威,遭殃的還不是他?老實說,他很喜歡遭殃的方式,可是夜裡叫得太大聲,很容易吵醒金魚兒,所以他還是別逼小老虎發威了。

    接下來的日子,李允晟一逮著機會就努力奮鬥,可是穆姌很快就明白一個道理,孩子不是想生就可以生得出來,待她如願盼來了小包子,已經相隔五年了,而她對金魚兒操心的程度並未減低,沒法子,金魚兒太像妖孽級的夫君,當娘的能不操心嗎?

    結論是,生兒子還是比生女兒輕鬆多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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