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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古潤 - 冷面春宮硬漢【單】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7:55 AM     標題: 古潤 - 冷面春宮硬漢【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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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英雄救了美人,美人通常會愛上英雄才對  
  但她卻十分害怕替她打跑惡漢的他  
  認定與惡漢同樣壯碩的他應該也會毆打她  
  所以面對他時,她總下意識的和他保持距離——  
  六年來,他們一直以這樣的模式相處  
  她更是小心翼翼的做好身為丫鬟分內的工作  
  以前,他都如她所願的避著她  
  現在,卻莫名的漸漸跟她親近了起來  
  她壓根兒沒想過他的改變是因為喜歡她  
  但越是和他接觸,她發現他和那個惡漢完全不一樣  
  他讓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被人疼惜的感覺  
  只可惜她已經有了「瑕疵」,再也配不上他……

  【出版日期】2012年7月13日
  【出版社名稱】禾馬文化
  【書系及編號】紅櫻桃RC0928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11 AM

楔子

「不要不要,爹,別把小紫賣了!小紫以後會乖、會聽話,所以不要賣了小……」

啪!

重重的甩掌聲,伴隨粗魯男聲,劈頭而下,「死丫頭,你乖你聽話對老子有啥屁用?老子現在缺銀兩,你能幫我變出銀兩嗎?」

「小紫可以做工賺銀兩……」

「做工能賺多少銀兩?你以為兩三枚紋銀能讓老子做啥?啃!老子好不容易把你盼大,好把你賣到窯子,沒想到那個死老鴇竟然說你乾乾瘦瘦沒前途,買了只是賠本,死活不肯要你,現在老子終於找到需要丫鬟的人家……死丫頭,給我好好安分待著,聽到沒?」

「爹,小紫想回家,不要住在這兒……小紫回家後會去賺錢,以後爹打小紫,小紫也絕對不會再哭再叫……」

啪!

女孩的臉偏向一邊,紅腫起來。

「死丫頭,還不認分住嘴!將你簽終生契賣了,老子才能一次拿到一百五十兩銀,你知不知道那些銀子還去欠賭場的九十三兩,老子還可以把剩下的拿來翻本?」男人的食指重重戳著女兒的腦袋,「你給我留在這裡安分做活兒,方才聽這家老爺說,雖然你是賣身,但往後仍會給你月俸……記著,不管多少,統統留下給我,聽到沒?」

「爹……」

瘦弱小手扯住男人的衣角,卻被男人用力拽下。

「哭哭哭,哭屁呀?瞧了真是心煩,那女人當年幹嘛留下你這拖油瓶給我?自己生的也不帶走!哭啥哭?還說不會再哭?」男人瞪著女孩的乾瘦面容又是一陣氣惱,右手高高揚起,就想再對眼前的死丫頭巴幾下,哪知揮到一半,就被人抓住手腕。

男人視線一掃,發現是一名身材健壯的男孩。

「你這小子是做啥來著?老子教訓女兒,你來攪和什麼?」

男孩將哭得滿臉淚水的女孩拉至身後,與獐頭鼠目的男人對視。他的眼神波瀾不興,就這樣靜靜望著男人,那視線猶如沉靜的夜空,看似無害,卻又深沉地令人發寒,惹得男人滾滾喉頭,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一名小鬼怯懦起來。

男人飄開視線,甩開被男孩箝制的手,伸出滿是污垢的五爪,想把女兒揪出來。

「死丫頭,給老子過來!」

男孩右手一動,再度握住男人的手,隨後往前一扯,往後一推,再往下一拉……

「啊啊!」慘叫聲響徹雲霄,男人的手竟然以奇怪的姿態垂在身側。

師父教的辦法真厲害。男孩在心裡想著。

「她是要陪小鏡的女孩吧?」男孩的目光依然緊盯著男人。

方才經過中堂,看到這男人和爹談話的情景,繼而想起爹幾日前曾提及找了一名女孩與小鏡作伴的事。然後,他沒有很在意地去灶房找零嘴吃,再從灶房出來,經過後門時,就看見這男人打女孩的景象。

「你是南宮家的人?」男人疼得冷汗直冒。格老子的,他快痛暈了!

男孩點頭,「我是南宮冊。」

「哈哈……原來是冊少爺……」

似乎察覺男人就快受不了,男孩三度伸手,摸上男人垂著的手,另一手探至手臂處。

「冊少爺?嗚哇……」又是一陣劇疼,手臂歸回原位。

「她到我們南宮家,就是南宮家的人,你不能打她。」

「是是。」男人連連點頭,儘管手順利歸回原位,依然隱隱作痛,「冊少爺,我家丫頭就麻煩您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右手壓在放著一百五十兩的胸口上,男人頭也不回的飛快離去。

男孩回身看向女孩,腳步才往前跨一步,女孩立刻縮起肩膀,往後退了一步,雙眼盈滿驚恐地看著他。

男孩眼皮微微一低,腳步遲疑一個呼吸的時間。

「不要亂動,在這裡等。」他說完,便越過女孩,從後門離開,留下女孩獨自一人。

女孩像被人遺棄的布偶娃娃,站在門外不知如何是好。

一陣風吹來。

「啥啾!」她掩嘴打了個噴嚏,匆然想起剛才那位健壯的大哥哥要她不許亂動。

怎麼辦?她動了!她動了!大哥哥會不會突然出現打她?就像每次來找爹討銀兩的那人一樣,用拳頭打她?這樣的想法,讓女孩縮起頸子,卻冷不防聽見後方傳來說話聲。

「你就是小紫嗎?好小一隻喔!」來者是一名樣貌清秀的男孩。

女孩用力咬著嘴唇,小心翼翼看著對方。男孩將她上下打量兩回,學著大人有模有樣地摸摸下顎。

「你真的有八歲嗎?怎麼瞧起來只有五、六歲?我叫南宮籍,你和小鏡一樣喊我籍三哥就好。來,別站在這兒,我帶你認識南宮家……咦?不對,差點忘記,二哥要我先帶你去抹藥……」

清秀男孩哇啦哇啦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帕子,往女孩的濕潤面容擦了擦,然後牽起她小小瘦瘦的掌。

「你手好冷呀!哎呀!穿這樣薄,難怪會這樣冷。走吧走吧!先帶你去抹藥,然後再去找件厚衣給你……」

今年,雪剛融,南宮家新添了一名女孩,名喚萬紫,年八歲。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12 AM

第一章

正月十五元宵夜,花燈煙火五光十色,照亮半邊天,天候與幾日前一樣寒冷,然而大街上人擠人的,把冷冽擠成了溫暖。

人群裡,兩名小姑娘手牽著手,帶頭的那位奮力擠呀鑽的,原先梳攏整齊的發,如今有些淩亂。

「快!快點!」身穿鵝黃衣衫的南宮鏡,見著人與人之間有隙縫,立刻鑽過去,卻苦了後頭被抓著走的同伴。

小紫左手捂著被擠到生疼的臉,不懂明明都到比較邊緣的湖畔,為何人還是這樣多?難道是因為影子戲的關係嗎?

今年元宵除了花燈比往年還多種樣式外,遺有打外城來的雜耍表演影子戲。聽今早到淨明書坊,昨日已瞧過一回影子戲的客人說,影子戲極為新鮮有趣,南宮鏡一聽,立刻蠢蠢欲動,好不容易盼到傍晚,吞了幾顆圓子後,立刻拉著她跑出家門,直驅表演影子戲的湖畔戲臺。

「小鏡,慢一些,人好多,咱們會被……啊!」話還沒說完,兩人牽著的手就被人群擠開。

小紫驚呼,焦急地伸手撥開人群想要尋找,然而人潮洶湧,一下子就把南宮鏡的身影給吞噬。

她往前一段距離,終於放棄尋找。

只好到湖邊八卦亭等小鏡了,她和小鏡約好,倘若失散,就到那兒等。小紫這麼想著,挪動的腳步轉了方向,往人群外的小亭挪去。

沒想到才走了一小段距離,腦袋突然「嗡」的一聲,身體僵硬起來。

什、什麼?

一隻不屬於她自己的掌,正貼在她的小臀上緩緩撫摸。那隻手並不是因為人群的關係,才不小心碰觸到她,而是刻意的、故意的貼著她不放。

小紫驚恐地瞪大眼,偷偷偏頭,發現是一名陌生男子後,腳步更是努力往目的地走,想藉此擺脫對方,然而臀上的大掌宛如牛皮糖,無論她走到哪裡,始終緊緊貼著她。

大掌的主人察覺她不敢叫喊,行為更加肆無忌憚,五指更是轉成爪子,一下一下揉捏起來,另一掌甚至貼上她的背脊,順著線條上下滑動。

怎麼辦?該怎麼辦?好、好可怕……

她從來沒過過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淚水即將湧出眼眶之際,她聽見一個悶哼聲,臀上與背上那可怕的爪子頓時消失無蹤。

小紫顫巍巍的往後看,發現解救自己的人是誰後,並沒有為此放心。

「冊、冊二哥。」

「嗯!出去。」南宮冊冷冷回應,視線輕輕滑過她的臉,隨即落向人群之中。

在南宮冊的示意下,小紫磕磕絆絆的鑽出人群。她一出人群,腳還未站穩,立刻說:「小鏡還在人群裡!」

南宮冊的黑眸掃了黑壓壓的人群一眼。

「她會想辦法出來。」說完,南宮冊不言不語看著矮了他三顆腦袋的小姑娘,好半晌才又道:「有和小鏡約在哪裡相等嗎?」

「前面的八卦亭。」

南宮冊這回沒說話,逕自邁開步伐往涼亭而去。

小紫輕咬嘴唇,猶豫著要不要跟上,直到南宮冊回頭掃了她一眼,她才戰戰兢兢小跑步到他身後,一前一後走進八卦亭。

八卦亭有對男女,男人瞧見他們,立刻露出被打擾的不悅神情,女子則驚呼一聲,將臉窩入情郎懷裡,一手忙碌地整理衣衫。

每年一次的元宵節,是讓情人難得能在外頭談情說愛的大日子。

小紫雖然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卻也知道打擾到人家,有些猶豫該不該進入亭子,南宮冊卻毫無顧忌,走到最靠近湖畔的內側,點頭示意她進來,然後坐上一旁的石椅。

他看著小紫謹慎走來,稍稍挪了兩步,雙手環胸,背脊靠在巨大的紅檜柱子上,與她保持六步距離。

小紫挨著石椅旁,與南宮冊相反方向的紅檜柱子坐下,還沒坐穩,就聽見南宮冊開口。

「下回倘若再發生被騷擾的狀況,別悶不吭聲。」

「好、好。」在南宮冊的注視下,小紫連連點頭。

然後兩人便安靜下來。

原先在八卦亭的男女離開亭子,隨即走入三個人。

小紫偷偷看著進來的三人,心裡數著他們停留的時間,期待他們能待久一點,卻沒想到不到半刻,他們便走出亭子,所幸,又有一對母女進來。

小紫喘口氣,眼珠子輕輕瞄向靠在柱緣邊,遠望人潮的南宮冊。

南宮冊今年十八歲,身形卻明顯比同齡少年還要壯實。

在她的印象中,就算是南宮書,在遷般年紀時,也頂多順長,並沒有如此魁梧。

若說南宮書的身材如直挺精瘦的樹木,南宮冊就是一旁堅硬的巨巖,讓她光用眼睛瞧著,就覺得難以呼吸。

不過她曾經聽說南宮冊在十歲之前,有著肉肉圓圓的身軀,惹得南宮鏡好喜歡纏著軟軟綿綿的南宮冊討抱,直到南宮冊開始習武練身之後,才擺脫一身圓滾,結實起來。

她無法想像南宮冊圓滾身材是何種模樣,因為在她六年前進入南宮家時,南宮冊就已經十分健壯,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益髮結實,讓她總是把南宮冊與當年向爹爹討債的壯漢聯想在一起……

「怎麼了?」南宮冊不知何時拉回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小紫驚抽口氣,急急忙忙收回目光,這時也才發現那對母女早已出了亭子,現在只剩她與南宮冊兩人。

「不、不,沒什麼。」她的心口蔔通狂跳,即使視線落在地上,也能感受到自己被一雙冷潭似的黑眸盯著。

冊二哥也要找小鏡嗎?不然為何冊二哥要與她一同在亭子裡等待?小鏡,你怎麼還不出現?

南宮冊察覺到她的心神不寧,開口說道:「有話便說。」

低沉的嗓音,彷彿是被上等絨布包裹住的鐵塊,雄厚而堅硬,在八卦亭裡迴盪碰撞,讓小紫打了個顫。

「那人怎麼了?就是摸我的那人,我、我聽見他的悶哼……」不敢挑明詢問他待在亭子裡的用意,她只好胡亂找話題應付。

「我扭了他的手。」

「這樣啊……」往身旁的柱子縮了縮,五官糾結的模樣,彷彿被扭傷手的人是她。

「嗯!」南宮冊又掃了眼幾乎要成為壁虎的小紫。「剛才……謝謝。」

「毋須言謝。」南宮冊依然言簡意賅。

「已、已經好久,小鏡怎麼還沒過來?」

「沒有很久,才經過兩刻左右的時間。」

小紫心口一緊。

算得這麼仔細?冊二哥是不是也不喜歡和她相處?她留心過,他總會與她保持一段距離,就算在家裡相遇,也只是淡淡朝她點頭後,兩人就交錯離開。

他們從未在身邊沒有旁人的情況下相處半刻以上,更沒有像方才在人群裡那樣靠近,近到在充斥汗味的人海裡,她都還能夠聞到南宮冊身上的墨香味。

她並不是埋怨南宮冊與她保持距離,因為有這檬的距離,她反而比較能夠放鬆,但又因為這樣的距離,讓她更加害怕南宮冊。

是的,她害怕南宮冊,從初次見面的第一眼,就怕他了。

她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應該,也曾經嘗試命令自己不要害怕,但是……一道熟悉的清亮叫喚,打斷小紫的紊亂思緒。

「小紫。」南宮鏡揮著右手跑來,沒一會兒就奔進八卦亭。

「有沒有等很久?都怪我沒牽好你,害得咱們被衝散……嘿!冊二哥,你怎麼也在這?何時來的?」

「一直都在。」南宮冊把背脊從柱子上挺起,上前幾步,伸手探向妹妹的腦。

「嗯?怎麼了?」南宮鏡瞄著伸來的大手。

「亂了。」南宮冊的大掌撫平妹妹的一頭亂髮。

南宮鏡任由哥哥的舉動,嘴上又問:「冊二哥,你不是對慶典活動沒興趣,最討厭人擠人嗎?怎麼今兒個突然跑出來了?尤其今日的人潮比前幾日更加兇猛。」

「我討厭人擠人,但不代表對慶典、對人多的地方沒興趣。」討厭人擠人,卻又喜歡人多的地方?唔!冊二哥說話真深奧。

「那你怎麼會和小紫處一塊兒?」

「剛好遇上。」

怎麼個遇上法?雙眼交錯看著兩人,南宮鏡打算再問清楚些,衣角卻被扯了一扯。

「小鏡,你不是要去看影子戲?l

這麼一提醒,南宮鏡叫嚷一聲,「該糟,我差點忘了!小紫,我方才發現一處地方,那兒視野好,能把臺上看得清清楚楚,咱們快去,免得好位置被人發現佔去……冊二哥,你要回家了嗎?」

「買完東西就回。」

「幫我和娘說,我和小紫瞧完影子戲就會回家。」

「好。」南宮冊看著妹妹急呼呼拉著小紫跑出亭子,那差距明顯的身形,讓他覺得她們兩人應該不只相差一歲。

直到視線中的兩人消失在人群,南宮冊才收回視線,步出八卦亭,買完所要的東西後,便打道回府。

持續五日的元宵慶典熱熱鬧鬧結束,眾店舖的打雜僕役正忙著卸下配合節慶高掛著的花燈,有些大方的店頭會把花燈送繪站在一邊滿臉垂涎的孩童們。

在淨明書坊門前,就有這麼一批孩童抱著虎頭樣貌的花燈又叫又跳地跑掉,而每年趁著給予花燈之際,總喜愛逗鬧孩童的南宮籍,卻一反常態,與兩名哥哥一同窩在大哥的書房裡,毫無坐樣地跨坐在椅凳上,嘴邊啃著瓜子。

「二哥,我好早以前就想問你,你是不是暗地欺負過小紫?當然不是像大哥欺負滿月那樣,而是很惡劣、很過分,像是討厭她的那種欺負?」

「沒。」被質疑的南宮冊扔出一字,讓小弟配著瓜子慢慢咀嚼。

南宮籍抓抓腦門,咕噥道:「那真是怪了,當年你明明出手解救小紫,把小紫從萬老頭手裡營救出來……」

「我只是阻止那人再打她,並不是營救。」營救有設法搭救之意,當年他並沒有「設法」,只是看到了,出手了,如此而已。

南宮籍擺擺手,要二哥別計較這點小差異。

「依照小說戲曲的道理推斷,英雄救了美人,美人通常會愛上英雄才對,怎麼你的狀況卻是相反?瞧小紫怕你怕成那副德行,害我以為你欺負過她。」

「小說戲曲不能與現實混為一談。」

「我倒認為因為現實如此,戲曲才會這樣寫,只是作者把實情東加一點醬油,西添一些醋醬,再攪和攪和一番,才造就出五花八門的故事來。」南宮籍搖頭晃腦地說。

「若要這麼說,當年是你把她帶入南宮家,帶著她抹藥,替她找了件嶄新厚衣,領著她認識大家,在她眼裡,你或許才是英雄。」

南宮籍急忙擺手,「二哥,我只是聽從你的囑咐辦事,哪算得上什麼英雄?跑龍套可不能與主角兒搶地位……二哥,聽說你幾日前在燈會上把騷擾小紫的色鬼的手給扭了?還陪著小紫在八卦亭等小鏡?」

「你知道?」

「當然,我昨日聽小鏡說了,剛聽到時,我就立刻來找你,但瞧你在房內拿著紙筆,不知在忙什麼,就不好意思打擾。」

「我出手幫她,同她在八卦亭等小鏡,有這麼讓你驚訝?」南宮冊問。

南宮籍愣了一下,抬手胡亂抓著頭髮,滿臉有話未吐的難受模樣,隨後又抓起一把瓜子胡亂啃了一番,覺得這問題如果再憋在心裡,他肯定會悶壞,於是鼓足勇氣開口。

「二哥,我問你一件事,你可不能翻臉生氣喔!」

「嗯!」看見二哥點頭,南宮籍緊接著道:「你是不是討厭小紫?」南宮冊微微一愕,沒想到弟弟竟有這樣的想法。

「二哥,你真討厭小紫?」南宮籍以為二哥沒說話,是同意了他的揣測,急忙再行確認。

南宮冊蹙起濃眉,「不,沒有,我沒有討厭她。你為何這樣認為?」

聽他這麼問,南宮籍立刻把心底話全數吐出,「誰要二哥你總是與小紫保持距離?我算過,你不曾靠近小紫五步之內,還有,最明顯的就是視線,你老是瞄她一眼,就把視線落在其他地方,花瓶、茶壺、書架,甚至是擦桌的巾子,似乎都比小紫還值得一看。」

他是在兩年前才注意到這樣的狀況,反覆推敲後,認為二哥討厭小紫,於是明的不去靠近,暗的背著他們欺負小紫,使得小紫怕他,使得美人愛英雄的劇情沒有發生。

雖然他曾經懷疑自己的認為,畢竟會有什麼原因讓二哥討厭小紫?然而,他又想不出二哥與小紫保持距離,不愛和小紫說話的原因。

「二哥,你是什麼原因討厭小紫?」

南宮冊張了張嘴,又緊緊抿起嘴角。南宮籍的雙眼直瞧著他。

二哥一向寡言,鮮少說自己的事情,讓他不確定自己能否聽到答案。

好半晌,南宮冊才道:「她怕我,所以我才與她保持距離,並不是因為討厭她。」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刻意維持距離,會被誤解成討厭她。

南宮籍吃驚地半張著嘴,沒想到實情竟然是這樣。

因為小紫怕二哥,所以二哥才躲著小紫?

這……這……,此時,始終在一旁翻看手稿的南宮書突然開口,「二弟,這是你寫的?」

南宮冊看向大哥,頷首。

南宮書沉吟著。

「內容不好?」南宮冊問。

「不,不是,論精采程度,絕對與市面上的那些並駕齊驅,我只是訝異,你竟然會寫出這些東西,真是人不可貌相。」南宮書的視線從二弟臉上轉回手稿上,又看了看上頭的幾行字。

南宮籍的眼珠子在兩個哥哥之間來回轉動,看見大哥臉上的訝異神情,立刻把小紫與二哥的事先踢到一邊,一古腦兒從椅子上跳起,跑到大哥身旁探頭探腦。

他聽不懂他們之間的啞謎,不過能讓大哥如此訝異的東西,一定很特別!

「你們在說什麼?哎呀!別遮著不讓我看啊!」真的很故意,明知道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還過分的不讓他看。

南宮書彎起食指敲了下小弟的額頭,「小孩子別知道這麼多。」

被認為是小孩子的南宮籍一聽,可不甘願,大聲抗議,「我已經十六歲,不小了!」

「是嗎?」南宮書想了想,「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就讓你看,不過後果自行負責。」

說完,南宮書挑了幾張手稿遞給小弟。

南宮籍接過,立刻縮到一旁,以免大哥後悔收回。

南宮書看著小弟窩在角落的背影,輕笑出聲,然後才轉頭看向二弟。

「阿冊,你可有想過把手稿印製成書,放在鋪裡賣?」

「想過,然而家裡的書坊無法賣這類書冊。」

「也是,爹那一關恐怕過不了,爹不會願意把這種書放在鋪裡。」唉……該說爹太死板嗎?

「不打緊,寫這些書只是我單純想寫,並不急著有所結果。」

「但因為爹無法接受,導致這樣的精采故事被埋沒,我心頭實在難受……倘若我想到辦法,你是否願意將這些付梓成書?」

「既然如此,便麻煩大哥了。」

這樣說就是同意羅?他得儘快想出辦法。

「大哥……」南宮冊開口。

「嗯?」南宮書捧起桌上的茶杯,杯口抵著嘴唇。

「你方才有聽見我與阿籍的對話吧?大哥是否也以為我討厭她?」

南宮書一時之間有些驚訝。

他的確有留心兩位元弟弟的對話,只是有些訝異總是自我想法強烈的二弟會問他意見,不過,既然二弟開口,他也不會吝於給予想法。

南宮書放下茶杯,「其實我起初也以為你討厭小紫,因為我看見的,與阿籍看見的是一樣的情況,直到我留意許久,才驚覺是小紫怕你。」

二第心思沉穩,很少將情緒透露而出,他也是無意間看見小紫在面對二弟而縮起肩膀時,二弟臉上露出淡淡的苦惱。

面對討厭的人,會有這樣的苦惱面容嗎?他認為不會。

南宮冊垂眼沉思。

當年十二歲的他看到她對自己瑟縮起小小肩膀,瞧見她雙眼盈滿害怕畏怯,立刻知道她伯他。

他不明白她恐懼的原因,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好讓她別害怕他,只好選擇與她保持距離,以為等她長大,或者熟悉南宮家之後,對他的害怕會漸漸淡去,卻沒想到情況一如往昔,甚至日趨惡劣。

「因為我遠離她,她才更加怕我?」

「有可能。我想,你一向少言,鮮少表達情緒或心中想法,所以才會以保持距離的方式給予小紫緩和的空間,但是事實證明,你這樣的作法,並不能讓情況好轉。你要不要嘗試改變方法呢?」

南宮冊不語,陷入思考。

南宮書也不打擾,把視線掃往窩在角落的小弟,正想開口問問小弟的心得,卻被宏亮的喳呼聲給打斷。

他望向門外,看著妹妹拖著小紫奔入屋內。

「哥,中獎了、中獎了!咱們投了這麼多年的簽,終於讓咱們中了!」南宮鏡開心地手舞足蹈。

「中獎?」南宮書沉吟片刻,方才領悟妹妹說的話,「你指的是元宵抽籤活動嗎?」

「是呀!方才縣衙差人過來通知,說小紫得了特別獎,要咱們趕緊去換獎咧!」

彷彿是她中獎似的,她興奮的喳呼,反倒是小紫侷促地扯扯她的衣角。

「小鏡,小聲些,別這樣嚷嚷……」

「好不容易中獎,當然要大夥兒替你開心呀!」南宮鏡瞪眼。

「不……呃……我會不好意思……」小紫滿臉通紅。

方才小鏡可是一路從書坊前頭喊到後院,幾乎人人都知道她中獎的事情。只是中獎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不需要鬧得人盡皆知呀!

「這哪有什麼不好意思?這代表你有好運,是不?大哥。」

南宮書點頭,同意妹妹的話。要知道,投入簽桶的簽兒這麼多,要從中抽中,贏得獎品,可要有番運氣。

「恭喜你,小紫。」

「謝、謝謝書大哥。」小紫的臉頰微微泛紅。

「小紫打算何時去取獎賞品?知道是什麼嗎?」南宮書又問。

依然是南宮鏡興奮的答腔,「正打算去取,只是想找哥哥一塊兒去……特別獎在燈會前有被擺出來一回,不過那東西用塊大絨布包著,不知是啥,外貌比我的臉兒還大上許多,小紫和我擔心倘若東西重,咱們會沒力氣拿!」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旁幽幽而虛弱的聲音給打斷。

「小鏡、小紫,籍三哥陪你們一道去。」某道人影如鬼魅般從角落飄出,南宮鏡定眼一瞧,驚嚇得蹦跳起來。

「籍三哥,你、你怎麼流血了?」南宮籍左手捂著鼻頭,努力不讓溫熱液體更加擴散,右手還拿著二哥的心血。

嗚……二哥的故事實在太強悍,把他腦門轟得陣陣暈眩後,鮮紅液體就這樣從鼻子流出來了。

南宮書一掌按住團團轉的南宮鏡,要她鎮定些。

「阿籍,到這兒坐。你這樣陪小紫去領獎,豈不是要嚇壞路人嗎?」

某人想抗議,卻口齒不清。

「好了好了,先別說話。小鏡,幫大哥去請林大嬸燒盆溫水……」

「我去就好!」小紫聞言,立刻就要轉出廂房。

「小紫,你別忙,你不是還要去取獎?」南宮鏡抓住小紫,自己則一古腦兒就往外跑,執行大哥交代的任務。

「小鏡……」小紫才想追上去,卻被南宮書喚住。

「小紫,沒關係的,小鏡那丫頭迫不及待想看到獎品,所以你去取獎沒關係。」

「可是……」

「別擔心,阿籍這是小問題,等會兒就會恢復正常。書大哥讓阿冊陪你取獎可好?阿冊,你陪小紫去吧!」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15 AM

第二章

聽到南宮書這麼說,小紫立刻想說她自己去也行,沒想到南宮冊卻站起身,朝南宮書點頭後,便示意她出門。

被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眸盯著,小紫不敢拒絕,只好僵硬地走出南宮書的院落,在眾人彷彿是自己中頭彩的開心嚷嚷下,跟著南宮冊的腳步往領獎地點走,其間還險些忘記攜帶領獎籤條,是南宮冊出聲詢問,她才匆匆奔到自己的廂房拿取。

他們朝湖畔邊的領獎處而去,不知怎麼回事,小紫感覺今日與南宮冊相處起來,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同,然而到底什麼地方不一樣,直到過了大半路程,她才發現。

因為這項發現,她不小心叫出聲來。

「啊……」

「怎麼了?」南宮冊低頭看她。

「不、不,沒什麼。」她說著,偷偷往右挪了一步,沒想到南宮冊也跟著移動身子,讓兩人之間只剩下一個拳頭的距離。

小紫屏住呼吸。

好近,她左側邊就要貼上冊二哥了!

她又趕緊往旁邊靠,南宮冊也立刻跟進,惹得她慌忙無措。

此時,南宮冊突然開口,「我剛才正與大哥討論我們之間的事。」

「什麼?」小紫一時沒聽清楚,抬頭瞄了眼南宮冊,發現他正看著她,她立刻收回視線,腳步也一時沒踏穩,顛了下。

「小心。」南宮冊眼明手快扶住她。

「謝、謝謝。」即使隔著厚重的棉衣襖,她的手肘仍感受到男人強而有力的抓握,一股熱氣從被握著的地方蔓延,烘得她臉頰有些微燙。

「冊二哥,你剛才說什麼?對不起,我、我沒聽清楚……」

南宮冊確定她站穩後,立即放開她的手肘,並且把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次。這回小紫聽得仔細,卻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兒只有她和冊二哥兩人,所以「我們」應該是指冊二哥和她羅?

她和冊二哥之間有什麼樣的問題需要討論?是不是上回她在長廊上遇見冊二哥,她打招呼的聲音說得太小聲,所以冊二哥覺得她不禮貌、沒規矩?她惴惴不安地想著。

「往後我不會再避著你,也會多開口同你說話。」南宮冊說出與大哥「長談」後,他思考過的決定。

他從來沒有討厭身旁的小姑娘,卻沒想到自己在面對她時的行為,會造成這樣的誤解,這讓他有些挫敗。

一件明明以為是對的事情,甚至執行了六年之久,到頭來卻發現情況根本是錯的,這讓人該如何開心?

所幸事情還有轉園餘地,他決定更改自己的行為,把情況匡正。

既然決定如此,他就會立刻行動,所以趁大哥的一席話,把握機會同小紫一起出門。

「所以……」南宮冊垂下眼瞼,想了想,喃喃自語,「不,這事用說的實在無法說清楚,還是需要以行動才能證實。」

「什麼?」剩下的話語全被南宮冊含在嘴裡,她沒聽清楚。

「沒什麼。」他示意小紫繼續往前行走,然後跟在她的身側,配合她的步伐慢慢往前。

除了小妹外,他從來沒有和其他姑娘並肩走在一起。她的步伐比小妹更加小而零碎,他每跨一步,她就要快走兩步才能跟上,他必須放慢腳步,好讓她不必像在奔跑。

她真的好瘦好小,如果來陣強風,彷彿就會被風給刮走。

至於小紫,腦子裡則想著剛才南宮冊所說的事。

冊二哥方才是什麼意思?避著她?冊二哥什麼時候避著她了?應該是她避著冊二哥,冊二哥討厭靠近她才對呀!

她陷入思考,沒注意到迎面奔來的孩子們,當然更不會注意到是南宮冊大大跨出一步,擋在她的身前,她才免去被撞跌的命運。

「到了。」南宮冊停下步伐,站在距離取獎處五、六尺的地方。

「好多人……」小紫喃喃,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人。

今年的獎項名額總共八十三個,然而臺前的這群人,應該遠遠超過了吧?

「把取獎簽給我。」南宮冊轉向她。

小紫從懷裡拿出摺得方方正正的籤條,放在南宮冊攤開來的大掌上。

「你在這兒等,那裡人多混亂,一個弄不好,可能會有人鬧事。」

不是南宮冊要這麼想,而是去年就有暴亂發生。

雖然官府信誓旦旦表示今年絕對不會發生仿冒籤條,冒名取獎,導致混亂的情況發生,但還是小心為上。

察覺南宮冊就要離開,小紫伸出右手扯住某樣東西,接著順著南宮冊轉身回看的視線緩緩轉向下,她的臉蛋倏地一紅,慌慌張張鬆開抓著深藍袖擺的手。

「對、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你有事想告訴我?」

看著南宮冊的臉,小紫躊躇半晌。

「冊二哥,你也別去好不?咱們晚幾日再來也沒關係,倘若真有人鬧事而讓你受傷,老爺夫人會難過的。」

「別擔心,我會沒事。」南宮冊說完,抬手輕輕拍拍小紫的腦袋,表示安撫。

南宮冊突如其來的行為,起初讓小紫一驚,漸漸的,卻又因為那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而愣住了神。

南宮冊望向人潮,又打量一下他們現在的位置,接著拉起小紫的衣袖,把她帶到一旁的湖畔柳樹旁,覺得倘若真的發生什麼意外,這個位置對她來說比較安全。

「我去去就回,假若真有情況發生,別管我,你先回家去,嗯?」

小紫呆呆杵著,傻傻點了點頭,望著南宮冊跑到人群週邊,沒一會就進入取獎者的人潮裡。

她的右手貼上被拍撫過的腦門,南宮冊掌心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上頭。

好奇怪,她應該要感到害怕,因為她是那樣害怕冊二哥,甚至恐懼冊二哥的靠近,可是……被拍撫的滋味—一直以來只能在心裡偷偷企盼、暗暗渴求的滋味,輕而易舉壓制住她對冊二哥的害怕。

以往,小鏡被這樣對待時,總會瞇眼傻笑,彷彿這是天底下最美好的感受,所以她總會偷偷想著,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為什麼會讓小鏡如此喜歡?甚至在心裡暗暗希望自己也能被這樣對待,即使只有短暫的一下也好。

原來是這樣子的威覺,溫溫的、暖暖的,是一種被疼惜、被疼寵的感覺,讓她好想不顧旁人的目光,傻傻的笑……

莫約過了半個時辰,她在人群裡看見南宮冊朝人群外走來的身影。他身材高大壯碩,在人群裡格外顯眼,讓她一眼就看見了。

在南宮冊走到人群邊緣的稀疏處,她看見他懷裡的黃色物體。

「那是什麼?」

還是小姑娘的她。其實對獎品充滿好奇,而那股好奇,讓她顧不得對南宮冊的害怕,一步、兩步、三步……連連邁闊步伐朝他跑去。

沒有想到就在她靠近人群時,人群突然如沸水般鼓噪起來。

「格老子的,我揣在腰間的錢囊怎地不見?是不是你偷了?」

「我的錢囊也不見了!」

「我的也是!」

「是不是你?你方才就一直貼著我不放。」

「什麼?你可別胡亂冤枉人!」

眾人騷動,甚至有幾個捺不住性子的漢子,揪住可疑人士的衣領,開始胡鬧起來。

砰!

一聲悶悶的拳頭聲,伴隨姑娘的尖叫,混亂的情況逐漸嚴重,甚至官府所安排維持秩序的兩名官差,也無法抑制。

混亂中,小紫連連往後退,卻不知被誰撞了一下,腳跟往後一踩——

「哎呀!」

她沒留意到自己已經踏在湖畔邊的石磚上,這下左腳一個踏空,身子立刻往後跌去。

小紫腦袋「嗡」的一聲——

冊二哥會不會責怪她沒有乖乖站著等他?

這是她最後一個想法。

然後,她的身子就撞破結著薄冰的湖面,墜入水裡。

小紫感受到有個人正替自己攏妥被褥,她睜開雙眼,恰好與南宮冊的黑眸對上。

「醒了?」南宮冊直起腰。

小紫掙扎爬起,南宮冊發現,便替她拉過軟枕,支撐著她的背脊。

小紫打量四周,發現這裡不是她熟悉的地方,正想開口詢問,南宮冊就立刻替她解惑。

「這裡是位在湖邊的飯館。」

「我怎麼會在這裡?」小紫扶著額頭,感覺有些昏昏沉沉。

「你跌入湖裡。」南宮冊說完,立刻覺得必須再多說些什麼,他已經打定主意,面對這名小姑娘時,他的言語需要再多一些,於是他又道:「因為天冷,所以我找了最近的飯館,好讓你休憩,否則你一身濕冷回家,會得風寒。我向飯館丫頭借了姑娘家的衣物,並請她將你原本的濕衣換去。」

對了,她想起來了,她跌入水裡……

「你現下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

「那就好。你再休息一下,現在已經半夜了,明兒咱們再回家。」

「半夜?」

「你昏睡整個下午,晚間找瞧你還未甦醒,已經請人通知家裡,告知我們明日才會回去。」

「冊二哥,是你把我救起來嗎?」

「不是我,是一位船夫把你救起,我在柳樹下沒發現你的身影,又聽到一陣嚷嚷說有人落水,趕去看時,才發現是你。」

「對不起……」小紫垂下腦袋。

「事情過去就算了,你平安無事才是最重要的。」

小紫眨眨眼,心底好訝異,沒想到南宮冊竟然聽得懂她沒頭沒腦的道歉,而且依照以往經驗,面對她的道歉,南宮冊通常只會說「沒關係」、「不打緊」這些言簡意賅的話,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說這麼多的字兒出來。

「冊二哥,你……」話還未說完,就聽見「咕嚕」一聲,小紫倒抽口氣,暗地裡壓住肚子,以為這樣就能讓肚子不再作響,然而事與願違,飢腸轅轅的肚皮沒發現主人的窘迫,又狠狠響了一聲。

一連聽見兩次,南宮冊不用想也知道她需要什麼。

「抱歉,是我疏忽了,你有想吃什麼嗎?」是呀!她睡過食用晚膳的時間,覺得飢餓是正常的。

「沒關係沒關係,我不是很……」咕嚕咕嚕咕嚕,肚子連環作響起來。

「呃!現在是半夜,廚子們應該都睡了,我、我可以忍到明日……」咕嚕咕嚕咕嚕。啊啊啊!討厭,不要再響了啦!

「不打緊,我會想辦法。」說完,南宮冊起身,走了幾步來到門邊,回頭看看在床上縮成一團的小姑娘後,才推門而出。

好丟臉好丟臉!小紫把腦袋塞入彎起的兩腿之間。冊二哥離去前是不是在笑她?她發誓有看到冊二哥一向毫無波動的眼角產生笑意,她真的有看到!

她發誓!

真的!

小紫的確沒有看錯,甫宮冊轉出房間時,眼角的確掛著笑意,但是那些笑意卻不是在取笑她,而是因為出現在她臉上的表情。

他沒想到小紫的表情會那樣豐富,吃驚、生氣、懊惱、羞赧,許多情緒出現在她不懂得隱藏的小臉上,讓一向怯弱的她,一時之間生動活潑起來。

沒想到只是肚子作響能讓她閃過這樣多的神情,真的挺可愛的。

南宮冊轉下樓,搖醒守夜的飯館小廝。

偷打著盹兒的小廝迷迷糊糊的醒來,望見身前的人影,瞬間驚跳而起。

「這位爺,請問您有什麼事兒嗎?」

「請問廚子睡下了嗎?」

「睡下了睡下了。」

「能喚醒嗎?」

「這……這……」小廝苦惱地搔搔腦袋,他們家的廚子有下床氣耶……

「灶房能否讓我使用?」

「您、您要用?」

「不能嗎?」

「不是不能……」只是您會用嗎?小廝很聰明地吞下最後的六個字。

他的衣著從映著燭光來看,肯定是上等衣料,能夠穿這樣衣料的人,真的會用灶房而不會把它燒了嗎?

「那便帶我去,若你擔心我偷拿走什麼,在旁邊監督觀看也可。」

他才不是擔心被拿走什麼,灶房裡有什麼東西可拿?他只是……罷了,他寧可冒著火燒房的危險,也不願把大廚叫醒。

如此一想,小廝便領著南宮冊轉到側邊的灶房,推開木門,站在門邊,想著一旦火燒房,還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把火給撲滅。

南宮冊進入灶房就像進入自己的家,他先找出白米,掏洗後擱入一旁的陶磚悶煮,再從水缸旁的架子上翻出幾根蒽,舀水沖洗一番放在石桌上,掀動幾個瓦盆蓋,找到一塊瘦肉,感受了下重量,接著來到石桌邊,捨起菜刀,取了一小塊瘦肉,便把其餘的放回瓦盆裡。

小廝瞧得眉眼直瞪,沒想到這人的手法真是純熟,瞧他索利的動作,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是廚子。

花了三刻時間,一碗香氣四溢的肉粥盛入木碗裡。

南宮冊又花了些時間把灶房清理一番,才端著碗跨出灶房。

「再麻煩你幫忙關門。」

「好、好。」小廝的視線瞪著那碗撒著蔥末的粥,饞得口水直流。啊!好香好香,真想問能不能嘗上一口?

南宮冊朝小廝頷首表示感謝,就不再理會小廝,逕自轉回飯館二樓。

他推開門,跨入廂房,立刻發現窩在床上努力把自己裹成蠶繭的小紫時,眼角不由得又露出淺薄笑意。

以前都沒發現,這小姑娘原來這樣可愛。她是因為方才肚子連連作響,才把自己裹成這樣吧?

小紫聽見聲響,馬上抬起腦袋。

「過來吃。」他把碗放在桌上。

「啊!好、好。」小紫磨磨蹭蹭下床,套上還有些濕漉的繡鞋,來到房中的圓桌後,乖乖坐正。

「很燙,小心點吃。」

小紫舀起一口粥,小心吹涼,送入嘴裡,滿滿的肉香混著蔥末的清香味,立刻瀰漫在嘴裡。

「冊二哥,這是誰煮的?」怎麼有南宮家的味道?

「是我。」

「咦?」小紫含著小匙,愣住了。

她聽說在自己還沒到南宮家之前,南宮家的情況似乎沒那麼好,有許多事情都是南宮一家子親自動手,卻沒想到「煮飯」這一項也包含在內,當然更沒想過,冊二哥竟然會煮食,而自己有朝一日會吃到冊二哥煮的東西……

莫非今日的一切都是她在作夢?要不,她怎麼會有好運中特別獎?要不,她怎麼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不害怕冊二哥了?要不,她方才怎麼會看見冊二哥的笑?

她傻傻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臉頰。

呀!會疼,這不是夢呢!

小紫心底帶著滿滿的不可思議,一口口將肉粥吃了精光。

過沒多久,南宮冊聽見空碗放上桌面的聲響,張開休憩而閉起的雙眸,突然伸手朝她嘴角抹去。

「有飯粒。」他說著,將那顆飯粒放入空碗裡。

小紫一驚,直到明白發生什麼事情,才微微紅起雙頰,有些手足無措,還險些將空碗摔到尥上,是南宮冊眼明手快接住,才沒將碗給摔破。

「謝、謝謝。」

「你似乎一直和我道謝。」

「是嗎?」

「我想,將以前到現在你所說的『謝』字堆疊起來,應該同天高了。」

咦?咦?冊二哥是同她說笑嗎?怎麼辦?她該不該笑?可、可她笑不出來呀!

燭火光下,南宮冊的面容似乎更加柔和。

「你可以放輕鬆些。」她這模樣真像是驚慌不已的小兔子,眼兒圓圓,卻漾著對他不熟悉而產生的緊張,讓他心底突然流過一股……

他微擰起眉,右掌探了探心胸。

憐惜嗎?他心口產生的這股感覺是憐惜嗎?

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他曾經看見她像破布娃娃跌入水裡,是因為他曾經抱著瘦小濕漉的她,感受她輕若羽毛的重量,是因為他看見她皺攏著眉,不是這般年歲該有的糾結睡顏嗎?

以往,他只在乎她的害怕,從未注意過她其他事情……

不,並不是這樣,在此之前,他並不是不曾注意她,並不是不知道她生活的模樣,他知道她唸書時,總是比小鏡更要專注認真的神情;他知道她喜歡趁著午後稍有空閒時提筆練字:他知道她在灑掃院子時,習慣從東首開始掃起;他甚至知道她初至南宮家時,因為想家而躲藏哭泣的地方……只是他注意的一切,卻因為太在乎她的害怕,而被掩埋在深處。

如今仔細細想,他的內心是否期待著她能夠不要害怕他,所以才小心翼翼與她保持距離,只是遠遠、遠遠的注意她呢?否則,面對一位不在乎的人,他的行為是不可能如此的。

直到現在,南宮冊才明白自己的心思,那些以往不曾浮現的感覺,突破了名為「害怕」的阻礙,漸漸湧現。

「冊二哥,你不舒服嗎?」發現他一直碰著胸口,小紫有些搪心地問。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南宮冊說著,然後起身走到窗邊,從視窗底下的椅上抱起兩隻小布老虎,接著轉身回到圓桌,把其中一隻放入小紫的懷裡。

小紫驚呼,急忙抱住。

「這是特別獎,聽發獎員說,這是京城專門製作布娃娃的店舖所造的,手工極為繁複精細。」

小紫望著眼前樣貌極為可愛的小布老虎。

其實不能說「小」布老虎,在冊二哥懷裡,這布偶真的看起來好小一個,但是一轉到她懷裡,就變成「大」布老虎。

她抱著毛茸茸的布偶,用臉頰蹭了一蹭。

「好舒服呢!」她開心的喃喃,從來沒抱過布娃娃,沒想到布娃娃抱起來是這樣的感覺,軟軟柔柔的,上頭的細細絨毛搔得她好舒服。

「你喜歡便好。」南宮冊左手抱著另一隻布老虎,右手揉揉小紫埋在布老虎頸子裡的腦袋,「還沒恭喜你,恭喜你抽中獎品。」

或許是太開心了,小紫抬起腦袋,朝南宮冊露出從未有過的笑容,光燦燦的,是十四歲姑娘才該有的笑容。

南宮冊看見,腦袋裡陡然發出「剝一的一聲,一樣深藏已久的東西探出頭來,讓他的心跳頓時亂了速度,心湖產生陣陣漣漪。

原來……一朵生在牆角,平凡無奇的小花,在花苞綻放的瞬間,會是如此奪人心神……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16 AM

第三章

桌上的四菜一湯,讓小紫看得出神。

一般當丫鬟的,都無法與主子同桌用膳,她絕對是例外,就像她不用喊小鏡為「小姐」,不用喊書大哥為「少爺」;就像她能與小鏡一同習字唸書,還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廂房一樣,都是例外,這讓她心裡充滿幸運、感激與愧疚。

「小紫,你怎麼突然發起神來?」

一隻手在眼前晃了晃,讓小紫猛地回神,急忙道歉。

「啊!對、對不起……」

南宮鏡嘴裡咬著箸子,一面疑惑地看著小紫,覺得她今日真的失神得好嚴重。

「小鏡,別這樣咬,很不好看。」南宮夫人教訓著,看著女兒從嘴邊拿出箸子,才轉頭問向小紫,「小紫,你有心煩事嗎?願不願說出來讓我一道想辦法?」

「謝謝夫人關心,我沒有心煩事,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

「你還在想得到特別獎的事情呀?」南宮鏡瞪大眼,沒想到這件事能讓小紫想這樣久,算算也有十天了耶!不過那兩隻小布老虎真的好可愛,也難怪小紫直到現在依然覺得自己幸運。

「當然也有這件事,除此之外,還有能夠遇見老爺夫人,能夠進入南宮家做活兒……」小紫停下說話聲,愣愣看著桌上的飯菜。

南宮夫人看著小紫,沉吟一會兒,才問:「小紫,你是否還在意賣身契一事?」

小紫咬著下唇,點頭。當年她的賣身契讓南宮老爺撕毀的情景,至今仍歷歷在目,彷彿是昨日才發生一般。

南宮夫人在心底嘆息,很是自責。

小紫十歲那年,榮哥在小紫面前撕去她的賣身契,當時她沒有阻止,真的錯了。

她感覺到,小紫因為這件事,而覺得虧欠於南宮家,所以許多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不是屬於她的活兒都搶著做,就是為了補償些什麼,就算明說暗勸也不見用處。

小紫的拚命,讓她好心疼,她與榮哥並不是為了得到這樣的結果,才撕毀小紫的賣身契呀!

其實小紫也明白南宮夫人的心意,但要她不去介意,真的很困難,她的良心,讓她不能夠胡亂忘記此事。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道:「夫人,等會兒我可以出去一下嗎?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南宮夫人收回思緒,明白小紫的用意,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可等會兒女夫子不是要來?」

「娘,夫子今日有事,今早便差人說授課改期。」

「難怪你眉開眼笑成這副德行。」南宮鏡吐吐舌。

「既然午後沒事,小紫,你隨意些沒關係。」南宮夫人說。

「謝謝夫人。」小紫才道完謝,就見南宮籍衝入飯廳,嘴裡嚷著肚子餓。

南宮夫人盛了碗飯,遞給小兒子,看著他狼吞虎嚥吃了起來,連忙道:「阿籍,吃慢些,沒人同你搶……榮哥,前頭忙完了?」

「還沒,只是覦了空來吃飯。唉……今兒個許多新書進來,幾位小廝像是一同說好,統統告假休息。」

「榮哥,他們得風寒,當然得讓他們休息。」

「我明白,我只是說說抱怨嘛!」南宮老爺咕噥,得到南宮夫人的安慰拍撫後,才吃起飯來。

「娘,大哥、二哥呢?怎麼都沒瞧見人影?」南宮籍問。

「他們一早便出去了,說是要去找朋友。」

「找朋友?大哥我是沒意見,但二哥……」二哥的朋友,會不會與二哥一樣沉默?那兩人相處起來,不就你瞪我、我瞪你的?

「你二哥又如何?他難道不會有朋友?」南宮夫人一瞪眼。

「沒沒沒,我沒這樣認為……」快快轉移話題,「小紫,別發愣,多吃些呀!」

「籍三哥,我吃飽了。」

「那肯定吃的不多!你這麼瘦這麼小,風一吹就飛了,應該多吃些!」南宮籍忙著把飯菜塞入嘴裡的同時,也不斷往小紫碗裡夾菜。

「是呀!小紫,你要多吃些才行。」忙著扒飯的南宮老爺附和。

「啊!好的……籍三哥,好、好了,這些菜夠多了……」小紫阻止,試圖別讓碗裡的菜餚變成像小丘一般。

一頓飯下來,小紫心口被南宮家的熱情煨得溫暖的同時,卻也產生早該習慣的羨慕與難過。

她羨慕於南宮一家的和樂,難過於萬家再也不可能出現適樣的景致。

她想,或許是等一下該去的地方與該見面的人,與現下這景象大相逕庭,讓應該要習慣的情緒,一下子從心口湧現出來吧……

還未開門營業的花樓裡,打二樓右邊數來的第三間房,從敞開的花窗望進去,可瞧見裡頭坐著兩名男子與一名花娘。

花娘半倚在蓬鬆的大枕子裡,臉上抹著淡淡胭脂,一頭長髮未挽,一半披散在背,一半沿著光潤肩頭落到身前,順著胸前曲線上下起伏。

她的披帛垂了一角在地上,她毫不理會,只用著青蔥般的指,傭懶翻動腿兒上的書冊,媚眼雖盯著上頭的字眼,但又似乎沒瞧入眼底。

過了一刻時間,她終於甘心打破岑寂。

「所以……南宮大爺想將這書擱在這兒販售?」望著美人的南宮書微笑,

「既然如此,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她可不會平白幫忙,就算眼前之人是她書冊的編纂者也一樣。做生意嘛!本來就是要讓人得到好處,否則也不會讓如此多的人汲汲營營了。

「獲利八二分帳如何?我八你二。」

「二?」花娘媚眼一轉,勾唇一笑,道:「南宮大爺,柳娘現在才明白,原來你如此精明。」

「哦?此話怎講?」

「你在我這兒放一千本冊子,佔去我大半空間,還要我不時替你攬客推薦……推薦這件事先別提,單要我騰出個位置,放如此多的冊子,每月還要派人清點,又要擔心冊子受潮長書蟲,必須不時讓人搬書曬書……如此費心費力,南宮大爺才準我拿兩成,這樣,還不算精明嗎?」

南宮書輕輕一笑,「這書我只打算請人謄抄三十本來賣,絕不會佔去你太多空間。」

「三十?這樣少?」

「正確來說,有完整故事的只有三十本,另外會有一百本的第一回小冊。柳娘也不必推薦,只要在客人走時,拿一本小冊給客人就好。客人瞧完第一回,倘若想繼續看下去,便會自行前來尋你。」

柳娘立刻想到什麼,眼珠子一轉。

「假使超過三十人想買呢?」

「就看你做生意的手法了,若客人願意增額購買,抬高的部分便屬於你的,我只要拿到基本書價的八成,如何?」

「真的隨我?」柳娘雙眼一亮。

「只要你別太過分。」

「假若都沒人買呢?」

「虧損便歸我南宮書。不過,你不也瞧過書的內容?依照你的判斷,難道認為此書會賣不出去?」

柳娘垂下眼,從懷裡摸出巾帕,逐一擦拭指尖,那認真謹慎的模樣,彷彿上頭沾著一污泥。

最後,她終於滿意地將巾帕摺妥,放在矮桌上。

「世間事一向難說,你我認為好的,不見得他人會喜歡,但柳娘相信自己的眼光,願意賭這一把。南宮大爺,要不要寫張左契,以防咱們往後翻臉不認人?」

「當然。」

柳娘懶懶起身,抬手將披帛拉回肩上,才挪動步伐,拿紙筆去了。

始終沉默的南宮冊,看著柳娘的背影。這名花娘讓他想起傳奇故事裡那妖冶美麗,眷戀金銀的狐魅。昨日與大哥商談時,他萬萬沒想到要拜託的人是這樣的女子。

「大哥,你確定要讓她賣?」南宮冊問:心底有些遲疑。

他之所以猶豫,並不因為她的身份,而是聽著她與大哥的對話,唯恐她將書籍胡亂哄抬價格,從中謀取暴利。

「我想過很多人,覺得讓她處理最好。我知曉你的顧慮,然而柳娘我已識得四年之久,她的為人我瞭解,她雖有些貪財,卻不曾違反良心賺銀。」

柳娘持著紙筆轉了回來,恰巧聽見這席話,她咯咯笑了幾聲。

「南宮大爺這樣抬舉我?你難道沒瞧見我用這麼多姑娘賺銀,甚至利用她們的初夜哄抬價格?倘若我有良心,便不會經營花樓,利用姑娘的身子。」

「但你賺到的,不會獨自霸佔,而是會分給花娘們。」哪間花樓不是用花娘賺銀?可是會把那些銀兩以最優渥的份量分予花娘,卻不是每間花樓老鴇都會做的。

所謂「良心」,單憑表像評斷,是膚淺無知的。

「南宮大爺打哪兒聽來這假消息?莫非不曉得三人成虎的道理?東邊傳一些,西首傳一點,假的都能被說成真的了。唉……原以為南宮大爺不會聽信謠言,卻沒想到……」

南宮書微笑,「是不是如我所言,你自個兒心底明白。」

柳娘咂咂嘴,把紙筆一攤,「懶得與你爭辯。南宮大爺要現在寫左契嗎?或者要再與這位面容冷硬的公子多談會兒?呵……瞧他唯恐我胡作非為的模樣,莫非是此書作者……呀!真是呀?可真瞧不出來,嚇壞我了!」

「別多嘴,明白嗎?」左契第一條,不許透漏阿冊身份。有些作者願意露面,有些作者始終不願意,阿冊屬於後者。

「是是。你們要先談談嗎?冷面公子好似不願意將書擱在我這兒賣呢!」柳娘看著南宮冊,可沒被他淡漠的視線嚇跑,她可是撐起一座花樓的老鑄,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不必,大哥,你處理便好。」雖然心存猶豫,但他選擇相信大哥。

「咯咯……多謝冷面公子信任。」柳娘朝南宮冊作揖後,便回到大枕上,與南宮書商討起左契的內容。

與人討論事情是南宮冊不在行的,所以儘管關乎他的書籍,他也只是靜靜聽著,將所有事項讓南宮書處理。

他偶然將視線瞥向窗外,那麼剛好,看見一抹近日越來越熟悉的身影。

「是她?」他驚訝喃喃。

自從決心再也不遠離她後,他們之間彷彿被一條絲線拴住,彼此遇見的次數頻頻上升。

他在家裡後園曬太陽、想故事時,她三不五時便會經過他眼皮子底下;他打茅廁出來,一開門便與她打照面;他在外頭喝茶,恰好她也到茶館買茶葉;他到文鏽買筆,她正好也去買墨條,而現在,他坐在花樓裡,還能看見她的身影……

以前遇見的次數加總起來,似乎都沒這十日來得多。

「阿冊,你說什麼?」南宮書聽見他的喃語,以為他有什麼看法。

「不,沒什麼。」南宮冊搖頭,視線盯著越來越近的小身影,然後看著她轉入一條小巷。

她來這附近做什麼?這條街上不是花樓酒坊,要不便是賭館當鏽,沒有適合她買東西的店家。

她……究竟要做啥?南宮冊按撩不住心底的疑惑,倏地起身。

「大哥,我離開一下。」

「咦?」南宮書有些好奇的看著他。

「我看見……熟識的人。」不知為何,南宮冊不想說出看見小紫的事情,「大哥,這邊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南宮書拍拍二弟的手臂,「何必說麻煩?你去吧!」

南宮冊點點頭,快步走出廂房,離開花樓。

「走得那樣急,到底瞧見什麼人啦?是心儀的姑娘嗎?」柳娘拿著食指點著下唇,好奇極了。

南宮書也若有所思。阿冊一向沉穩,他從未瞧見阿冊健步如飛到宛若焦急的地步。

柳娘望向南宮書,揶揄道:「別說你這精明大哥不知道弟弟有無心儀的姑娘。」

「難道你會知曉每一位花娘的事?」

「起碼我知曉她們喜歡哪種客人,不喜歡哪種客人……咦?等一下,南宮大爺別急著收筆,左契上能不能再加一條『每回出書,無條件贈送花滿樓柳娘一本』呀?」

咯咯咯咯……

斑駁的木門,與南宮家的精緻大門,形成強烈對比。

一樣是門,卻有不同的樣貌,就像所謂的「家」,也不會都是一樣。

對於萬家,她只殘留依稀的印象,這木門,是其中之一。

以前還沒被賣至南宮家時,她總是看著這扇門,想著爹什麼時候會回家,想著娘什麼時候會回來,卻也一次又一次失望。

小紫用力咬著下唇,直到壓下心頭的情緒後,才抬手對著門扉輕敲幾下,然後推門而入。

爹爹總是忘記拴門,她如此想著,一邊關上門,一回身,便在牆角看見一個灰撲撲的人影。

「爹?」小紫避開地上的酒甕,上前搖了搖萬老頭的肩膀。

萬老頭睜開紅通通的雙眼,模模糊糊的望著眼前的人。

「誰……嗝……你誰呀……」

「爹,我是小紫,小紫回來看您了。」蹲下身,小紫想扶起坐在地上的萬老頭,卻支撐不住重量,讓兩人搖搖晃晃跌回地上。

一陣疼,讓萬老頭稍微清醒,等到終於看清女兒的面容後,雙手立刻抓住那瘦弱的肩,雙眼綻出光芒。

「銀兩呢?你這次帶多少回來……怎麼才二兩?這樣少,要老子怎麼花?你這臭丫頭是不是把其他的銀子胡亂花去?啊?」

「真的只有這些,小紫沒有亂買東西。爹,您能不能別喝酒,別賭銀了?」

這席問話,讓萬老頭狠狠往小紫的腦袋打了下去,嘴裡罵道:「死丫頭說什麼瘋話!要老子別喝酒還不如殺了老子!給我好好待在南宮家做活兒,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啊!是了,是不是你成天胡思亂想,沒有好好工作,才讓月俸都停在二兩?啊?」

「爹,小紫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都在想著要我戒賭戒酒?死丫頭,瞧老子怎麼打——」

砰!

木門被一腳踢開,打斷萬老頭的怒罵。

「萬老頭,難得聽見你中氣十足的聲音。你說你要打誰?啊?怎麼有個小姑娘在這兒?萬老頭,你打哪兒找來這麼瘦扁的小姑娘?打算讓她還債,恐怕還不夠塞牙縫咧!」

小紫瞧見來者,臉色一白,以往的經驗浮上心頭。

他、他不是……

「喔!仔細一瞧真有些面熟……啊!俺想起來了,是你的女兒嘛!這麼多年不見,你跑去哪兒啦?把你爹扔著不管很不應該哪!」

「你……你……」為什麼會遇見他?他不都習慣傍晚才來嗎?她每回都刻意選午後時間回家,正是為了避開他呀!

「喲!會怕俺呢!別擔心,今日只是來找你爹要債,如果你爹還債,俺也不會對你動粗。萬老頭,把該還的銀子拿來。」

方才面對女兒還氣勢洶洶的萬老頭,這下如見著貓兒的老鼠,整個人縮了起來,「就快了就快了,給我一些時間……」

「每回都這樣說,想要俺也不是這樣。咦?這是啥?」一把奪去眼皮底下的藍色布袋,男子數了數裡面的銀兩,「二兩?這樣少?算了,有總比沒有好,只是俺辛苦的跑來討債,總不能只拿二兩回去……」

話說至此,男子的拳頭高高掄起,像雨點般朝萬老頭身上招呼。

「啊啊啊!別打別打……」萬老頭一邊躲一邊嚷,卻無法制止男子純粹想揍人的慾望。

粗暴中,他一把扯過女兒,把她拉至身前,讓她替自己擋那些堅硬的拳頭。

那些又硬又重的拳招呼在瘦弱的小紫臉上、身上,小紫尖叫哭嚷,卻被親爹死命抓在前頭擋著,無法閃避。

循聲踏入陋屋的南宮冊看見此種情景,心裡狠狠一震。

他的胸口突然有團烈火,熊熊燃燒起來。

南宮家的人,居然讓外人傷害。

小紫,竟然被人這樣傷害。他太過氣憤,一把扯過男子,一拳揮上男子的臉。

男子呸口吐沫,定了定神,隨即撲身與南宮冊對打。

悶悶的拳頭聲在簡陋的小屋裡迴盪,每一下都清晰的在小紫的耳邊作響,她爬到牆角,緊緊抱住身體,渾身打顫。

好、好可怕……

幼年時的記憶,幼年時被打的印象,在她心頭浮起,漸漸清晰。那時,無論她如何喊,爹爹就是不來救她,讓壯碩兇猛的男人不斷打她。

好痛……好痛……好痛呀……

「小紫?」

眼前出現的冷硬面容,是記憶中毆打她的男子。

小紫尖叫,「呀……不要打不要打……小紫、小紫以後會更努力賺錢幫爹爹還銀,不要再打……」

南宮冊氣一梗,轉過頭,視線瞪向萬老頭。

他萬萬沒想到小紫竟然還會回來見所謂的「爹」!這樣的「爹」,值得讓她回來嗎?值得嗎?

「我記得以前說過,不許打她,」南宮冊一字字的沉聲說。

萬老頭張了張嘴。「你甚至拿她來擋拳頭?」

「我……我……」

「她以前也被這樣打過,而且不是一次兩次,是不?」

「是……是……」萬老頭顫聲說。

老天,他會不會挨這男人拳頭?這回不比方纔,他沒辦法用小紫擋拳頭呀!

南宮冊想起方才離去的男子,直到今日終於明白小紫害怕自己的原因。

因為被那樣的人打過,所以對同樣壯碩的他殘存恐懼,又加上他曾經在她面前傷害過她的爹親,導致她把他與那位男子聯想在一起。

南宮冊頻頻吸氣,努力克制心頭怒火,好一會兒,他終於緩下氣。

他蹲在小紫身前,一下一下摸著她淩亂的發。

「小紫,別怕,是我,冊二哥。小紫,有冊二哥在,冊二哥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小紫,別怕,別怕了。」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只是一聲一聲的安撫。

那些沉穩聲音,像水流,緩緩流入小紫的耳裡、心裡。兇猛男子的臉逐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張同樣粗獷,卻常年冷硬的面容。

她知道那個人,那個人,以前總是避著她,卻從沒有傷害過她;那個人,最近漸漸對她親近,是第一個讓她產生被疼惜感覺的人。是誰呢……是誰呢……

「冊……二哥?」

「嗯!是我。」

「冊二哥……」

「是我。」

傷痕累累的身軀,被擁入寬厚的胸懷裡。

好奇怪,見到記憶中萬分恐懼的那個人後,她才發現,原來冊二哥與那個人一點也不一樣,一點都不值得她去害怕。

此時此刻,在充滿墨香氣味的環繞下,奇異的,她心底的害怕漸漸消除,讓她顫抖著手,緊緊抱住南宮冊的頸子,小臉深深埋入他的肩窩。

南宮冊擁緊懷裡的小人兒:心底的某種情緒,宛如漣漪,擴大再擴大。

他閉了閉眼,眼眶竟有些泛疼。

「小紫,冊二哥現在帶你回家。」然後,他跨著步伐,再也不看萬老頭,抱著懷裡人兒揚長離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18 AM

第四章

三年後

收拳,吐氣,佈滿汗水的堅硬面容,恰好迎著升起的日頭,讓一顆顆的汗珠閃動金光。

南宮冊習慣性對著日頭曬了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朝矮欄走去。

矮欄上,掛著一條讓他拭汗的大巾子,在巾子尾端的一小角落,繡著他的名。他十分清楚,這條巾子是在他打拳時,被人悄悄放下的,持續三年都是如此。

南宮冊看著那條雖然被他使用已久,但依然被洗得潔白乾淨的巾子,眼神不復方才練拳時的剛硬,也不似平時的沉靜,反而透著淺淺柔和與溫暖。

他想起她第一次親手遞予巾子的時候,那是在三年前她挨打後的第二十日,當時她腦袋垂得好低,彷彿他會將巾子視而不見,用雙手高高捧著巾子,直到他收下,才因為鬆了口氣而抬起泛紅的臉頰。

她和小鏡不同,小鏡活潑如驕陽下的葵花,她則安靜如柳絮,靜靜等著因風而起。

南宮冊拿起巾子擦拭汗水,一邊朝左後方的院落行去,在穿過一道寶瓶門與兩道月洞門,遠遠的,便瞧見一抹小身影,正彎在井邊打水。

那幾乎探了半身在水井口上的身子,讓他心口一驚,真怕她一不留神便栽入井裡,於是急忙快步朝她奔去,然後在她險些因重量而跌入井裡的驚呼聲中,粗臂扣住她瘦瘦細細的腰,另一手則握住抓著打水繩子的小手,一使力就輕而易舉將一桶水拉出井口。

「怎麼用這麼大的木桶?」他的聲音帶著一些斥責,環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將她拉向胸口。

「小桶子昨天壞了。」小紫喘口氣,穩了穩心神,「我原以為用大木桶只打半桶水,應該還有力氣拉上來,卻沒想到……冊二哥,你在嘆氣?」

她好像聽見嘆息聲?

「沒有,我只在想,倘若方才遲些抵達,你恐怕就墜入井中。」

她這樣瘦小,怎麼有力氣拉起裝滿水的大桶子?

唉……她怎麼不找他幫忙呢?

「對不起……呃……」低下腦袋的同時,看到環在腰上的手,才察覺自己整個人落在南宮冊的胸懷裡,小紫不由得紅了臉。

南宮冊一使勁使把她抱離地面,往後退了幾步,才將她放落在地,環在她腰上的手這時才收了回來。

「這些天你要打水,就來找我。」找他做什麼?小紫看向南宮冊,面露迷惑。

「我幫你打水,你別用大桶子,危險。」小紫還沒來得及拒絕,又聽見南宮冊開口。

「不必擔心會打擾到我,其他事情與你的安危,是你比較重要。」

聞言,小紫的心口漫起一股被人重視、被人保護、被人愛惜的滋味,有點甜、有點暖,讓她有點呼吸困難。

自從把毆打她的男子身影與南宮冊的身影區分開後,她漸漸留心南宮冊的一切,也才發現南宮冊雖然沉靜少言,實際上卻是個多情之人。他看重南宮家的一切,認為守護南宮家、關照父母兄妹甚至是僕人是他的責任,然而他的性格始終讓他靜默地在一旁看照。

所以,南宮冊會對她如此,也是因為把她當成是南宮家一分子的緣故,就算與她說些什麼,也是因為當年那句「往後會多同你說話」的緣故吧?

小紫想著,然後垂下眼,不明白心裡怎麼會有些難受?

「小紫,你可有在聽?」

「嗯!有。」她點了下腦袋。

「不只是聽進去,也要懂得執行,你呀!別總是讓自己陷入危險裡。」

冊二哥這樣說,好像她常常使自己陷入危險,她哪有啊?

「小紫?」

「好、好啦!」她悶悶的回答。

南宮冊怎麼會沒發現她那點委屈心思?只是她自己沒發現,她太不喜歡麻煩別人,總是獨自盡心盡力做好每一件事情,也不管自己的能力。

她的不良紀錄太多回,昨日不是才想拿下放在高架上,裝茶葉的瓷罐,險些讓瓷罐砸到自己的臉嗎?明明身旁有比她還高的人可以幫忙,偏偏不願求助他人,唯一一次,是幾個月前,小鏡因為爹的說親,而轟轟烈烈離家出走。

當膊她握著小鏡留下的紙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跑來找他,那時他心底有點開心,因為她第一個想到、第一個找的人是他。

其實直到現在,他還忘不了被她信賴的那種喜悅。南宮冊望著她低垂的腦袋,心裡泛起一陣甜,抬手抽下她發上的簪子。

「冊二哥?」

「別動,亂了。」南宮冊大掌熟練地將指掌間的髮絲掩了一卷,穩當簪好。

即使被這樣對待幾乎是每日一回,小紫仍有些彆扭,只能盯著眼前的赤裸胸膛,屬於男人的熱度,不斷衝擊著她。

清早打完拳的南宮冊,沒了平時的書墨味,換戍了一股鹹鹹的汗水味。她眼睛低垂,落在他結實的小腹上,看見好幾顆晶瑩汗水散佈其上。

南宮冊打拳時總是裸著上身,她看了好些年,應該早該習慣才是,但事實上,她卻難以坦然面對。

她曾經問過南宮鏡,想聽聽南宮鏡面對南宮冊赤裸身軀的想法,想知道南宮鏡是不是和她一樣,總會心跳加速,然而南宮鏡卻一臉尋常的說:不就是二哥的身體嗎?很平常呀!

難道之所以她會心跳加速,其實心底仍有些害怕南宮冊?

不,不對,她這樣的情況是打一年半前才開始,而且這種心跳與害怕南宮冊時的心跳並不一樣。

到底怎麼回事?

南宮冊放開她,「你打算把水提到哪裡?」

「我自己來……」被瞪了,「呃……倒在這小盆裡,我想把水端給小鏡。」

南宮冊一邊把水倒入小銅盆裡,一邊問:「以往小鏡不都自己到井邊擦臉嗎?」

「小鏡剛回來不久,我想趁現在多為她做些事情,否則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要嫁至平鳩城了……冊二哥,謝謝你的幫忙。」

看著她的笑容,南宮冊心口一熱,脫口問:「小紫,你午後有時間嗎?」

小紫眨眨眼睛,「怎麼了嗎?」

「我要到茶館坐坐,想不想一起?你……可以帶著書去那兒抄。」

「我不確定有沒有時間……」

「等你確定再告訴我,不管你去不去,我都等你的消息。」

小紫胡亂點頭,捧起銅盆,匆匆離去,心底有些開心,又有些慌張。

這是冊二哥第一次找她上茶館,她……想去。

小紫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想與南宮冊一同去茶館,一個勁的將許多事情挪到早上忙完,努力騰出下午的時間。

所以這會兒,她緩步走在街上,而已經習慣小紫步伐的南宮冊則走在她的左側。

突然,南宮冊像是想到什麼,開口問道:「聽爹說,你婉拒參加文家莊『文墨宴』?」

淨明書坊的書冊雖然大量使用刻版印刷,卻也有少量書冊是請傭書人進行謄寫,倘若傭書人謄寫的書籍,以及傭書人的字體擭得藏書者喜愛,所謄寫的該本書冊會跟著水漲船高,有時甚至會成為千金難買的局面。

小紫在十五歲前,除了忙碌南宮家的活兒外,有大半時間都陪著南宮鏡一道習字唸書,但是十五歲後,再也不用學習,便多出許多時間,導致小紫請求南宮老爺,讓她做做謄寫活兒。

小紫的字體秀麗端正,南宮老爺把她試抄的一本冊子進行販售,引來喜好藏書的公子老爺喜愛,在淮都城內也小有名氣。

而「文墨宴」是騷人墨客每年一回的文宴,能夠受邀參加文宴,是對文學者的一種肯定。

看見小紫沒有回應,南宮冊接著問:「因為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而受到注目?抑或覺得謄寫書籍是因為自己喜歡,所以那些形式上的評比可有可無?」

小紫瞪大眼,詫異的看向他,「冊二哥,你怎麼知道?」

老爺覺得她婉拒參加文宴很可惜,甚至不斷勸她,要她多加考慮,就算不為提升名氣,見見幾位墨客也是好事。

沒想到冊二哥竟然知道她的想法。

她喜歡謄寫書冊,每當冊子謄寫完成,她總會覺得開心與驕傲,她喜歡那種感覺。

她不求名氣名聲,她只是享受謄寫書冊的喜悅。

南宮冊看著前方。

他與她其實有那麼點相像,她因為喜歡,所以寫,即使傭書人的活兒已經幾乎被刻版印刷取代:他因為喜歡,所以寫,即使寫出的故事是被自謝清流的人士認為是不齒且低劣。

他們都純粹因為喜歡,後來擁有的名氣,只是附加價值。興許這種想法被清流人士知道,又會被諷刺成傲慢吧!

「你的臉上寫滿原因。」南宮冊在轉過一條街時,特意挪到小紫右邊,讓她走在內側。

小紫摸摸臉頰。真的嗎?

南宮冊見她一臉極為可愛的錯愕模樣,情不自禁勾起嘴角,抬手揉揉她的後腦勺。

小鏡可沒有這麼好逗弄呢!

「玩笑話,還當真了?」

「冊二晉,我覺得你越來越喜愛開玩笑。」小紫皺皺鼻頭。

「是嗎?也許我該反省一下?」他的聲音嚴肅。

「如果可以的話,太常開人玩笑,我想應該不是件好事……」然後她聽見一陣低低的聲音,疑惑的抬頭,卻見他竟然笑了!

他的笑,讓小紫的心口一緊,看傻了眼。

她第一回見到冊二哥這樣笑!平時那沉默的線條全都柔和下來,黑眸蕩漾著陽光般的溫暖,讓她有些昏昏然。

她知道冊二哥不算俊美,但現下笑起來的冊二哥,卻比任何一位男子更要好看,至少,在她心裡,是這麼認為。

「小心!」南宮冊眼明手快的扶住向前一顛的她。

「啊!嚇我一跳。」小紫喘口氣。「你啊!」

「對不起……」她微溫的手突然被握在大掌裡,「冊二哥?」

南宮冊不以為然,大掌緊了一緊,不許她抽離。掌裡的手與主人一樣小,被他這樣一握,就被淹沒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就和突然找她一塊兒到茶館一樣事出突然。

他到茶館通常是倚在矮欄上觀察來往的人群,他會使用簪子,也是因為茶館對向恰好有賣姑娘首飾的攤子緣故,瞧著瞧著就會了。

這項活動他一向習慣單獨進行,卻在今日早上看見她透著粉色的面頰後脫口邀約,而且並無後悔。

「喲!那不是冷面公子嗎?」

嬌媚的嗓音,傳入兩人耳裡,南宮冊往發聲處瞧去,眉間皺了皺。

柳娘手裡搖著絹子朝兩人走來,在南宮冊面前站定,嘖嘖稱奇的上下打量一番。

「方纔遠遠的便覺得是你,益發相近,見著你的面容神情,卻又覺得應該認錯了人,不過現下靠近細瞧,這臉冷硬如冰窖內的冰磚……呵!我果然沒認錯。」媚眼如絲對著南宮冊打轉,柳娘接著又看向一旁的小紫,「這姑娘誰哪?真秀氣可愛,瞧這臉可真細嫩,妹妹是如何保養約呀?」

柳娘纖手一抬就想摸上小紫的臉,卻在半途被阻攔。

「別碰她。」南宮冊對柳娘實在沒有好感,儘管自己的書冊因為大哥的保證而委託她代為販售,其後他也相信她的信譽,然而相信與是否討厭一個人的性子,並無多大關係。

有時候,雖然討厭一個人,卻不得不承認對方擁有良好的信譽,繼而與對方合作。

「這樣吝嗇?」柳娘的媚眼直盯著小紫。

這樣平凡無奇,就像街上一把抓的鄰家妹妹,冷面公子卻這樣寶貝?瞧他這般護著她,看著她時滿臉溫和,可不像面對自己那般,又冷又硬……咯咯!真有趣!

柳娘眼珠子轉了轉,就想蹭到小紫身邊時,卻聽見南宮冊開口。

「你先去前頭茶館和茶博士報我的名兒,讓他先帶你上去。」他是茶館的常客,茶博士知道他,也知道他習慣坐的位子。

小紫點頭,一步一回頭,擔憂地看著南宮冊,直到走了十來步的距離,才終於放棄回首。

柳娘上前一步,遠遠看去就像挨著他。

「這麼急著趕她走?瞧她這樣擔心咱們。」

南宮冊嘴角一抿,往左退了一步。

「款!離這樣遠怎麼說話?行行行,別直瞪著我,我可會害羞呢!」柳娘掩嘴直笑,不管南宮冊明顯想遠離自己的模樣,硬是湊上前,小小聲問:「你下本冊子何時會出?客人急著想看呢!」

「再一個月。」

「一個月?這樣久?」

「嫌時間久便不要看。」明明就是她想看,還扯別人。

「被發現啦?對了,你最近的女角兒,是拿那小姑娘當樣本吧?」

南宮冊眉頭微微一動。

有這樣明顯?他已經努力克制自己描述女角兒的一切,大哥和小弟看冊子時,也都沒察覺異常,為什麼她卻能看破?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柳娘捕捉到他不著痕跡的詫異神情。

「看來我猜對了!」柳娘得意的笑了幾聲,「其實就故事內容來看,實在不容易猜到是她,不過卻又不是無跡可尋。早時你故事裡的女角兒都是身段妖嬈,性子火熱,近年來卻轉成容易害羞,樣貔平凡,身材不怎麼樣的小家碧玉。我一直懷疑你那些內容是怎麼寫出來的?你不都未上花樓?果真如我猜測一般,你在府裡有能夠燕好的,所以才能夠寫出那樣的內容來。」

南宮冊一聽,沉下臉斥喝,「別胡亂說。」

「承認一下也沒啥,何必害羞?就我所知,許多風月作者為了寫故事,不斷找姑娘歡愛呢!你難道不是這樣?」

「我沒有。」

「我可不信……」哎呀!眼神這樣銳利,又不是廚子手裡的菜刀,「好吧好吧!我換個方式問,你難道不曾親近她?」

「就算有,也與寫故事無關,你不要這樣想我們。」

「是嗎?」柳娘瞇眼瞧著眼前的男人。

「不閒聊,告辭。」南宮冊跨步繞過柳娘,再也不理,朝茶館去了。

「欽欽!說著說著就跑了?就算是我說錯話,也不用這樣生氣嘛……」柳娘嘟嘟噥噥,也懶得把他的小腸度量掛在心上,揚揚絹子跟著離開。

有時說女人氣量小,男人難道就不是嗎?

哼!

一入茶館,茶博士便領著南宮冊上到二樓,在走上最後一個階梯時,立刻見著小紫靠著矮欄遠遠望著某處。

他知道她在看哪兒,那個方向,是她的家,有著愛酒嗜賭的爹爹的家。

他想起那一年的夜晚,她夢魘,他在那些魘語裡知曉了她的渴望,知曉了她多麼希望萬老頭能戎除不良嗜好,希望她還能夠回到萬家,與萬老頭同桌吃飯。

望著遠眺的小紫,南宮冊多麼想將那小身影攬入懷裡安慰,多麼想撫去她眉間的惆悵。

他生氣柳娘這樣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彷彿她必須因為他寫故事而有所犧牲。他知道確實有一些風流作者會因為寫故事而找姑娘交歡,但那不是他的作風。

是,他會想要親近小紫,瞧著她泛紅的臉會覺得可愛,看著她單純的模樣會想對她開些玩笑,直到最近,他甚至想要吻住那張櫻紅色澤的唇,擁抱她,親近她,將她揉入懷裡,感受她的氣味。

只是這一切,都無關於他的寫書工作。

她不是東西,不是讓人基於某種利益而利用的東西!

「冊二哥。」小紫回神,發現他的身影。

南宮冊跨了幾步便來到座位旁,發現她已經叫上一壺茶水,一盤白糖糕、蜜棗、桂花涼糕,以及三串……糖葫蘆;:

他瞪著糖葫蘆。

小紫發現他的視線,連忙道:「那是我方才在外頭攤子買的,幸好當時人少,否則我恐怕也不能這樣快回來。」

十五歲那年,她無意間發現南宮冊喜愛吃甜食,尤其是糖葫蘆這小玩意時:心裡實在非常訝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十四歲那年元宵,南宮冊也是為了買糖葫蘆,才跑去人擠人。

「你……咳……」南宮冊不自在地咳了聲。

「這個秘密,我隱藏得很好,也一直沒告訴小鏡。」小紫捂著嘴,小小聲說。

「是嗎?」他堅毅的面容竟然有些微紅。他忘記當時是什麼原因讓她走入他的書房,正好瞧見他在吃糖葫蘆……

咳!男人有男人所執著的面子,他也不例外,糖葫蘆應該是小孩子或姑娘吃的玩意,他一個大男人愛吃這玩意,看起來有些不太妥當。

「我方才上樓,覺得這位置隱密,所以才跑出去買糖葫蘆……冊二哥,不行嗎?不然打包回家吃?」

「不、不,這樣很好,謝謝你,小紫。」

小紫瞇眼笑了,也不急著吃點心,只是挪了碟子,讓出一方位置。南宮冊明白她的心思,動手替她把筆墨紙硯擺妥,當她開始進行謄寫後,又替她倒了杯茶水在一旁。

南宮冊拿起一串糖葫蘆,咬下一顆,酸酸甜甜的滋味,讓他雙眼瞇起。

桌上的小點,都是他喜愛吃的,而喊上這些小點的人,盡數將心思花在他人身上的人,他又怎能不喜愛上、憐惜上呢?

他吃完一串糖葫蘆,也沒心思觀察街上的人了,用左手撐著下顎,看著眼前認真無比的姑娘。

她不漂亮,不豔麗,是生長在夾縫裡最平凡的小白花,但是她努力盛開的姿態,卻吸引住他的目光。

她和萬老頭實在不像父女,一個那麼努力的生活,一個卻整日沉迷賭酒之中。

南宮冊看著她因為專心抄書而微微張開的唇:心中一動,拿起一塊桂花涼糕,放在她的嘴邊,瞧她無意識咬下一口,紅潤的嘴唇咬動著,胸口忍不住產生一陣酥麻搔動。

他揉揉胸口,看了看被咬去一角的涼糕,然後送到嘴邊,就著缺口咬下。

他唇角微微勾起,心底產生小小的愉悅之感。

這塊涼糕,格外好吃!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19 AM

第五章

「小鏡。」

某人沒回應。

是她喊太小聲?還是小鏡太專心於手裡的書?「小鏡。」聲音再大些,某人還是沒有回應。

「小鏡!」

某人依舊沒反應,小紫乾脆直接放下手中衣物,上前拍了下縮在椅上捧著書,專心到彷彿連天塌下來都能無動於衷的人。

南宮鏡「啪」的闔上書冊,抬眼瞧見眼前是誰後,拍拍胸脯,鬆口氣道:「小紫,我要被你嚇死了。」

「你在看什麼書?這樣專心。」小紫好奇問道,朝下望向她手裡的書冊封皮,只能看見個「春」字,其餘被南宮鏡的手指遮擋住了。

「呃……嗯……你還是別知道的好。」南宮鏡將書冊塞入椅墊下。

風月書她自己看是一回事,分享給小紫看又是另一回事,雖然她也好想和小紫「分享討論」一些事情,但……嗯……還是等小紫成親,或「開竅」後再說吧!

「這麼神秘的書?是翟公子給你的嗎?」翟公子是小鏡的未婚夫,因為南宮老爺的緣故,小鏡和他必須分離一年,不過,打小鏡回淮都城算起,也已經過去九個月,距離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

唉……小鏡就要嫁人了哪……

思及此,小紫眼瞼一垂,有些忐忑地問:「小鏡,你會不會怪我沒有陪你嫁去平鳩城?」

「怎麼會?」

「身為丫鬟,應該要陪嫁的,否則你隻身過去,倘若被欺負,受委屈了,有誰能聽你說話……噢!」小紫的額頭被狠狠戳了一下,抬眼就見南宮鏡鼓起臉頰,一臉氣憤模樣。

「原來你到現在都還這樣認為!」

「什麼?」

「你到現在仍是把自己當作丫鬟!難怪先前在平鳩府衙相見時,你會喊我小姐!小紫,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當家人,想不到你卻不這麼認為……難道我不夠資格當你的家人朋友?」

「不、不是的!」小紫急忙搖頭。

「那是為什麼?」

「那時我看到你平安無事,真的太開心,才會一時之間……」

「可是有人說,脫日而出的話,才是心底話,原來……原來你一直把我當成是高高在上的小姐,我原來給你的感覺是這般模樣,我好傷心……」南宮鏡有模有樣地吸吸鼻子,用手捂著臉。

小紫急了,「小鏡,我、我沒有這樣想你,我只是認為,我拿了南宮家的月俸,即使大家把我當親人般對待疼愛,還是必須做屬於丫鬟的事情……其實在我心底,早已偷偷把你當成姊姊一般……你、你別哭……」

「那麼你告訴我,你和冊二哥一同去茶館時,到底發生什麼事?」南宮鏡捂著臉,藉機使壞。

小紫聞書,立刻羞紅了臉。

在茶館的那日,直到她抄書到一個段落,才驚覺自己被餵食這件事,哪知才一抬頭,頓時看見冊二哥把被她咬過的桂花涼糕放入嘴裡。

天、天啊!那是她咬過的呀!但是又見冊二哥神情如昔,一點也不覺得有何不對的模樣,是她太大驚小怪嗎?

「小紫,從實招來,你到底和冊二哥發生什麼事了?」那日小紫可是紅了整晚的臉,讓她好奇極了,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不……其實沒有什麼……」

「既然沒什麼,就說嘛!存心吊我胃口……不說?不說是不是?瞧我怎麼懲罰你!」南宮鏡說著就伸出兩爪,朝小紫身上呵癢。

「不要……我、我怕癢……饒命饒命……」小紫叫著躲避,打南宮鏡腋窩下的空隙鑽了出去,朝外頭跑。

「哪有這麼簡單就饒命!別跑!」南宮鏡撒腿追了出去。

兩名女孩一前一後奔出廂房,跑了沒幾步,小紫便迎頭撞向一堵胸懷,與來者雙雙跌倒在地。

「哎呀!我的臀……」被壓在底下的人哼哼唉唉。

南宮鏡匆匆跑了過來,一見地上的人是誰後,立刻開心的蹲下身。

「籍三哥,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你不是要再過三天才會回來?」南宮鏡戳戳南宮籍的臉。

南宮籍的眼珠子轉向妹妹,乾脆躺在地上了。

「還不是為了你,再過幾個月,你就要出閣,我怎麼捨得離家這麼久?」南宮籍舉起手擰擰妹妹的鼻頭。

南宮鏡笑得瞇起眼。

「你們兩人方才在鬧什麼呀?老遠就聽見你們的笑聲。還有,小紫,你沒事吧?」南宮籍一手擱在小紫的肩上。

「沒事。」

「沒事就好,幸好有我當墊子,否則你摔傷了,我可會心疼……」南宮籍說著說著,身上突然一陣輕。

哇呀!二哥的臉好黑呀!是怎麼了?

南宮冊寒著臉,把小紫從南宮籍身上抱起,放在身後。

「別躺在地上,難看。」南宮冊皺眉。

「欽!讓我歇息歇息嘛!小鏡、小紫,你們評評理,二哥他這些天幾乎把一天當三天用,拚命壓搾我,要我一日看三間紙坊……嗚……這七天以來,我簡直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自一年前接管書坊後,他每日每刻都忙得天昏地暗,最近又因為淮都城的紙價大漲,讓他更是為此飛奔忙碌,最後拖著二哥到以籐紙聞名的剡城,看看有無價格合理,能長期合作的紙商。

撇開二哥壓縮時間這件事不去抱怨的話,二哥對付人的手法實在厲害!一腳站出去,摸摸樣紙,冷著臉說聲「減價」,紙商就乖乖減價,只差沒用成本價賣他們,可不像他,在那邊辛苦說笑打商量,紙商說不減價就不減價。

「籍三哥,你不是說因為我要出閣,所以才不捨得離家這樣久?」南宮鏡一臉似笑非笑。

「啊……嗯……那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小鏡,籍三哥和你說……」南宮籍站起身,與妹妹陪笑,開始叨說一路上的辛酸故事。

這邊的小紫卻沒心情聽南宮籍說話,她望瞭望南宮冊,見他緊抿嘴角,心頭一陣忐忑。

冊二哥心情不好?是與紙商談得不順利嗎?

「走吧!」南宮冊推著小紫的背脊,讓她往她的廂房走。

「咦?」

「今日你不是要去找你爹?」

「可是……冊二哥,你是不是很累?其實我一個人去也行,現在爹爹都沒再對我怎樣。」

南宮冊的口氣有些粗魯,近似於冷斥的說:「我曾經說過往後的每一次都會陪你!」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小紫心口一驚,用著一雙無辜的眼望著他。

南宮冊說完,直刻發現自己的失常,他停下腳步,抬手揉揉臉。「抱歉,我的口氣太差。」

小紫鼓起勇氣問:「冊二哥,是不是你們在剡城與紙商談得不順利?」

「不,一切都很順利,咱們找到一間紙品優良,紙價加上馬運費都合情合理的紙商,阿籍認為,若先合作三個月都沒出問題,往後就可以簽長期左契……抱歉,我情緒有些不穩,所以口氣才這樣不好。」

一切都很順利,就算阿籍方才抱怨他壓搾時間,但是在剡城的那幾日裡,知曉他趕著想在今日回淮都城,也配合他打著精神趕時間,他們也順利在今日回到淮都城,如此還有什麼好煩躁的?

不,他知道原因,他是因為……

他看見小紫一臉擔心,於是露出淡淡微笑,「你快進入廂房準備要拿回萬家的東西,等一下咱們便出發。」

小紫遲疑著,卻在南宮冊的堅持下,進入廂房拿東西。

南宮冊看著她的纖細背影,在心裡嘆氣,有些無奈,卻突然察覺,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鬱悶的嘆息。

他左手支在右手肘上,右手撫在低垂的腦袋上,原本藏在心底的嘆息聲,就這樣飄出嘴裡。

剛才真的失控了,應該讓她嚇到了吧?

他一向自認冷靜,沒想到竟然這麼輕易就失控,如果再繼續待在那裡,他恐怕會踢小弟幾腳吧?

他們那是什麼模樣?一個躺一個趴,那種姿勢如此親密,讓他看了實在不舒心,當他那麼匆忙的想見到小紫,想看看她,想聽聽她的說話聲,沒想到在他滿心期待的踏進她和小鏡的院落後,卻看見她和阿籍纏在一起的模樣。

他心底不斷告訴自己,阿籍沒有噁心,興許是小紫跌跤,阿籍想扶住她,未料兩人卻雙雙跌倒,才導致這樣的局面。

她怎麼沒有立刻從阿籍身上起來呢?換成是跌在他身上,她是不是就會立刻爬起身,緊張地連連道歉?

她和阿籍,是什麼時候那樣親密了?

南宮冊思考著,仰頭看著蒼天,卻得不到任何答案,只能又把心中的鬱悶從嘴裡吐出。「唉……」

南宮家的眾人,在那一年南宮冊抱著渾身是傷的小紫回家後,才知曉她竟然把月俸拿給成天只知喝酒賭博,會打她會罵她,甚至把她賣了的爹。

當時大家紛紛說這樣做並不值得,但小紫只輕聲卻堅定地說了句「無論如何,他是我爹」,便讓所有人止住了嘴,直到現在,小紫依然有每月按時把月俸拿回家的舉動,唯一產生變化的,是南宮冊的陪伴。

天上灰濛濛的,迎面而來的風又帶著些水氣,怕是要下雨了。南宮冊看著天空,耳邊聽著小紫的聲音,心裡想著。

「爹,您的腿最近還會不會疼?」小紫半蹲在地上,看著萬老頭的膝蓋,關心的問。

「死丫……」背脊一冷,發現靠在門框上的男人正盯著他,他趕緊把話給吞回去,「還好還好,只是偶爾夜裡會泛疼,倒也忍受得住。」

嘖!自從那年過後,死丫頭每月來給銀子時,那男人都會跟著來,在一旁監視他,彷彿怕他會吃了臭丫頭似的,臭丫頭還讓他幫忙修理門,重新架穩半垮的後院欄桿……

呸!誰希罕!

萬老頭在心裡不屑的想著,銀兩一到手,正想揮手趕他們走,又突然想到什麼。

「那個……丫頭,去那邊架上幫老子拿……拿茶杯……」

小紫看著四方桌上明明擱著兩隻茶杯,不明白爹爹為何又要她再拿一隻?

「要你去拿就去拿。」萬老頭瞪她。

小紫於是起身,到通往後院的門邊架子上取下茶杯,拿回給萬老頭。

萬老頭接過,也只是擱在桌上,另一手朝她揮了揮。

「行了行了,你可以走了。」他拉開小藍布袋,數了數裡頭的錢。啃!還是只有二兩!難道就不能多些嗎?

萬老頭咬咬牙,又礙於南宮冊的存在,不敢對女兒嚷嚷。

「爹,那我先去買些食材,再回來給您做晚膳,可好?」

「不需要!我自己會解決晚膳問題,你快走快走!」萬老頭揮手像趕蒼蠅似的。

小紫垂下肩膀,「那,爹,我下回再來看您。」多

拿些錢來比較實在!萬老頭在心底哼道。小紫深深看了爹一眼,才慢慢跟著南宮冊離開。

門被掩上,遼住了兩人的背影,過了半刻時間後,萬老頭才吭聲。

「該出來了吧?」

遮在通往後院門上的藍色粗布被掀了開來,裡頭走出一位身著華美衣衫,頭簪幾支翠綠簪的女子,她的富貴模樣,與這裡的簡陋,實在格格不入。她走到桌邊,嫌桌椅太髒太破,碰都不想碰。

「如何?死丫頭可以吧?」

女子因萬老頭吐出的濃濃酒臭而摀住口鼻。

「當然可以。你難聞死了,別這樣靠近我說話!」女子往後退了兩步。

萬老頭咧嘴,露出一口黃黃黑黑的牙。「難聞?難聞就別來呀!不知是誰連續幾日都來找我。」萬老頭笑了又笑,吃定女子有求於自己。

女子氣一梗,心想,要不是有事情要做,打死她,她才不會來!她哼了一哼,手指撚住桌上的小布袋,打開來數了數。「還真的才給二兩?這點小錢,對你這酒鬼來說哪兒夠?」

「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咭咭咭!能知曉你在哪戶人家,可真是件好事。」萬老頭說著,乾枯的手就朝女子伸了過去,攤在她眼皮子底下。

女子一撇嘴角,從懷裡摸出沉甸甸的錢囊。

萬老頭接過,打開,數了一數。

「還是你大方,二十兩呢!」萬老頭說著,就想摸一下女子,卻被嫌惡的躲開。

「少碰我!」女子斥喝,看見他那副嘴臉就一肚子火!

他到底是怎麼打聽出她的所在?她明明費了番工夫,重造了自己的身份,好不容易才進入富貴人家裡頭,哪知這死老頭兩年前尋到她,利用她的往事威脅,逼她給銀。

罷了,別氣壞自己,反正他囂張也沒多久了,等到這件事過去,瞧她怎麼對付他!

「丫頭平常都有那男人跟著嗎?」女子問。方才站在門邊的男人一身魁梧,一臉冷漠,那股氣勢,想忽視也難。

萬老頭仍開心於那二十兩,心頭打著算盤要如何使用,是該拿去賭銀?還是先去買酒?

女子劈手奪過,「死老頭,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怎知道?我只知道臭丫頭每次回來,那男人都在身邊……我說,那丫頭真的可以?」

「身材兩個人差不多,至於臉蛋樣貌,反正對方也沒見過本尊,絕不會被發現,我比較擔心的是她有沒有像於金姑娘的氣派?瞧她那股寒酸樣,一瞧就知道是在做丫頭的。」

「有什麼關係?誰規定千金姑娘一定要有氣派?就算被人懷疑,可到時候也已經被吃乾抹淨,契紙也簽了,對方又能如何?」

「這倒也是。」她將錢囊扔回給萬老頭,又從頭上拿下翠綠簪子放在桌上,「今天心情好,賞你。」

萬老頭笑得闔不攏嘴。

「記得,假若我需要你,會再來找你。」

「當然當然,不過到時……」萬老頭食指與拇指互戳了下,露出貪婪笑容。

死老頭!女子在心中恨恨罵道。

從萬家出來沒多久,一滴雨便落在鼻尖上,緊接著又是一滴。

然後,嘩啦啦啦,彷彿上天打翻了水盆,毫無預警的,大雨轟然直下。

「啊!」小紫急忙用雙手擋在頭上,卻徒勞無功。

南宮冊微微擰眉。該糟,這附近沒有能遼雨的地方,必須到前頭幾尺處才有能避雨的棚子。

「用跑的。」他一邊說,一邊護著小紫沿路跑去,好不容易抵達棚子下,兩人幾乎半濕。

雨瞬間下得猛烈,讓他們防不勝防,南宮冊身材高大,方才又護著小紫,被雨水打濕的程度比她還要嚴重。

小紫正要從懷裡挑出帕子,想先讓南宮冊擦擦臉,眼角卻忽然一閃,看見熟人。

「書大哥!」她叫著,引來也忙著要躲雨的南宮書注意。

南宮書跑入棚子底下,比他們兩人更狼狽,幾乎是全身淋濕。

「小紫。」南宮書打著招呼,大掌抹去滿臉的雨水,「阿冊,你回來啦?情況還順利嗎?」

「還順利。大哥,你是到前頭的……」

「是啊!阿籍已經接管書坊,等穩定些,你寫的冊子也可以挪回來賣,我今日先去和柳娘打聲招呼,讓她心裡先有個底。」

「她可有為難大哥?」

南宮書笑了笑,「為難沒有,倒是極力要求在販售時,一定要先替她預留一本,她與其他姑娘,都很喜歡你的書。」

小紫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向南宮冊。

「冊二哥,你有在寫故事?寫多久了?啊!先前你埋頭在案桌前,就是在寫故事?」

「嗯!」

「好厲害呀!可不可以讓我瞧瞧?」冊二哥在寫故事!她一直以為寫故事的人,應該都是文弱公子或是溫婉姑娘。她瞧過幾位來找書大哥的作者,那些人也都給她一種文質彬彬、纖細溫柔的感覺,一瞧就知道是在寫書的。

她不是認為冊二哥不能寫故事,但她實在無法想像,她所認識的冊二哥竟然是一名作者……

天呀!好奇特的感覺。

「你若想——」南宮冊還未說完,便被南宮書的噴嚏聲給打斷。

「哈啾!」南宮書捂著嘴鼻,「抱歉抱歉。」

小紫的心神這才從南宮冊轉到南宮書,慌慌張張把還來不及遞給南宮冊的帕子先給了南宮書。

書大哥的狀況比冊二哥還糟糕呀!

「書大哥,先姑且用這帕子擦一擦吧!」

「謝謝你。」南宮書接過,拿著帕子擦起臉與裸露在衣裳外的頸子。

「那個……發也稍微擦一下吧!都在滴水……」小紫說著,拿過已經半濕的帕子,要南宮書轉身,替他擦起發尾。

「小紫,別只顧我,你自己也……」

「書大哥,你比較嚴重,我還好,沒關係的。」

南宮書搖頭,轉身接過小紫手裡的帕子,擰乾上頭的水,替她擦拭起來。

這樣的行為,並沒有其他意思,然而看在南宮冊眼底,卻讓他感到煩躁與刺目。

他臉色沉了下來。

為什麼他必須看著她與其他男人親密?而且,光是今日,便目睹兩次!

假如情況發生在今日以外的時間,他或許不會這樣毫不明理,胡亂吃味,但是事情卻偏偏發生在今日,當期待與她見面、與她相處,卻看見她倒在其他男人身上的今日!

南宮冊深呼吸,強迫自己分析狀況。

小紫沒有錯,大哥被雨淋濕得比較嚴重,是該先處理,而大哥關心小紫並沒有不對,但是……但是……

他可以抓住她的手,要她別這樣對待大哥嗎?他可以拉開大哥,要大哥不要靠近她嗎?可他有什麼權利阻止?他可以不分青紅皂白,不許她對其他男人好,把她緊緊藏在身後嗎?

他不想不顧她的意願,強迫她做任何事情呀!

南宮冊咬咬牙。

「我想到還有急事,先走一步,大哥,小紫就麻煩你。」說完,未等兩人有所反應,南宮冊就跑出棚子,闖入重重雨幕之中。

「冊二哥!」小紫叫著,就想跟上,卻被南宮書抓住。

「小紫,雨勢太大,等小一些再出去。」

「可……」小紫看向南宮冊消失的方向,心底好焦急。

冊二哥究竟怎麼了?他從回到南宮家後就好奇怪……小紫咬咬下唇,在南宮書鬆手之際,衝入雨幕。

南宮書「啊」了一聲,來不及阻止,只能望著逐漸奔離的身影,原本因為想抓住小紫而抬起的手緩緩放了下來。

阿冊方纔的神情……

阿冊什麼時候對小紫產生感情了呢?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20 AM

第六章

小紫在雨幕中奔跑,豆大般的雨珠拍在她臉上、身上,一點一點的,打得她面頰生疼,卻無法讓她退縮。

她想起兩年前的某日,她上街買東西,天開始下起如現在般的大雨,她在店家前躲雨,冊二哥打傘經過瞧見,便靠過來,將一半的傘面給她,讓他們兩人同撐一把傘回家,直到到家後,她才發現原來冊二哥幾乎將整個傘面給她遮雨,讓她沒有淋濕半分,然而冊二哥卻濕透了半邊身子而得了風寒,一連吃了十來天的藥。

那幾日,她好愧疚地替冊二哥熬藥、端藥,然後不小心撞見他為了消除滿嘴苦味,偷偷吃甜糖。

她想起冊二哥當時臉紅的模樣,剛硬的面容泛著紅潮,手足無措的拿著瓷罐,嘴裡半咬著糖兒,神情既錯愕又尷尬,讓她有股想把「哥愛」這一詞套在冊二哥身上的衝動。

也是在那一次,她知道冊二哥的小秘密——他討厭吃苦,極愛吃甜。他的書房架子上放著一隻大瓷罐,裡頭全是甜糖,還有另一隻小瓷罐,放著的是不能擱久的糖葫蘆。

冊二哥還告訴她,男人吃甜糖不好看,要她替他保守秘密。

小紫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些,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心裡好慌亂、好擔心,南宮冊陰沉的面容讓她無法不去在意。

她從南宮家的後門進入,等不及先回房裡換去濕衣,就先來到南宮冊的院落房前,才舉起手想敲門,拳頭卻愣愣的停在半空中。

剛才心急的想見南宮冊,但現下站在他的房門前,她卻躊躇起來。

或許冊二哥是真的有事,才急匆匆回來,那麼她跟著回來,又因為什麼?見到面之後,又該說些什麼?

突然,房裡傳出一聲巨響,小紫驚跳起來,未加細想,砰一聲推開門,恰好與抿著嘴角的南宮冊眼瞪眼。

小紫有些困窘的睜著眼,正想說些什麼,鼻頭卻一陣癢,讓她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南宮冊從驚愕中回種,見她一副可憐落魄的模樣,急忙繞過被他鎚了一拳而凹下一角的半月桌,將她帶入屋內,並從木櫥裡拿出巾子。

「還下著雨,你怎麼就回來了?」他的口氣惡劣,動作有些粗魯,卻仔細擦過她臉上的每一寸,然後解開她的髮帶,讓她一頭長髮落下,用巾子吸取上頭的永珠。

南宮冊沒有給小紫說話的機會,繼續說:「你難道不能等雨停再回來嗎?為什麼要冒著風雨呢?好,就算你淋雨回家,怎麼不先回房換衣?你有沒有想過,倘若生了病,受苦的還是你自己!你都這樣大了,怎麼還這麼不會想?怎麼就這樣呆、這樣傻?」

原本就是想躲避她才冒雨回家,未料心底的氣悶還沒消除,就見她一身狼狽的出現,他又氣又心疼,口氣就更差了。

縱然小紫性情溫和,但無緣無故被這麼一罵,頓時覺得委屈難過。為什麼擔心一個人,卻要惹來責罵?

一股難受湧上心頭,她推開南宮冊。

南宮冊打住嘴,拿著濕透的巾子,滿臉難以置信。

她……推他?

「我……」小紫張了張嘴,「我就是呆,就是傻,看你奔離棚子,便心急的跟著跑回來,還一路責怪自己不懂事,幹嘛一定要在今日回家?就不會體貼你剛回城……」

她用力吸氣,腦袋裡亂糟糟,明明委屈的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她嘗試幾次,發現自己真的說不出話來,只好癟著嘴,眼睛瞪著腳尖,想著剛才自己的行為,又想到今日莫名其妙被兇了兩回,突然鼻端一酸,不想再在這裡站下去了,於是身子一轉,就奔出南宮冊的廂房。

早知道就陪書大哥在棚子下躲雨!

她幹嘛自討苦吃!一股力量拉住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她掙扎,雨水再度將她打濕。

「小紫!」他箝制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拉向自己。

「別拉我,我回房換衣去,好讓你省心。」南宮冊咬咬牙,心頭添了三分無奈。

他不是故意要兇她罵她,他只是煩,只是悶,只是不願意看到她與其他男人親密,只是……

唉……

手底下的小女人兀自掙扎,他在心裡嘆氣,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跨著大步回到廂房,將門關上。

他把她放在椅凳上,確定她不會逃跑後,才轉到櫥櫃前,從裡頭又拿出一條巾子。

幸好他房裡還放著兩條,原先是為了早晨練拳擦汗用的,之後有她準備的巾子,自己的就用不上,便一直擱著。

他回到她身前,彎下身,與她眼對眼,用巾子擦抵她臉上的雨水與淚水。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樣說,也不是有心要生氣。」他看著她委屈癟嘴的面容,低聲道歉。

小紫抿嘴不語,吸著鼻子。

「小紫,你知道嗎?我只是……」南宮冊垂下替小紫擦拭的右手,黑眸深深看著她,彷彿要把她望入心底。

小紫被他緊緊盯看著,起先還能倔強回望,然而時間越久,越感到不自在,心頭跳動的速度漸漸加快,怦咚怦咚的好大聲,被雨水打得冰涼的臉更開始燙熱起來。

她將視線瞥向一邊,嘴唇蠕了蠕,正想說些什麼,眼前卻突然一暗。

她瞪大眼,看著眼前放大的男性臉孔,她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暖燙的呼息噴吐在她的臉上,以及……冊二哥的嘴唇?!

冊二哥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吃她的嘴?

她驚慌地倒抽口氣,想退離,卻被定住腦勺。

南宮冊感受到她的慌張,卻不想放開她。

吻她是憑著一股衝動,他的滿腔酸味非得要這樣才能消除。

他含著她的唇瓣,品嚐她的軟嫩,許久之後,他鬆開她的唇,看著她泛起水霧的眼,單純而無辜的模樣,讓他心頭一陣騷動。

她真小,臉蛋甚至比不上他一個巴掌大。

她的嬌小與他的剛強,是那樣明顯的對比,他只要伸手擁抱,她就會沒入他的胸懷,填滿他身前的空虛。

他寫風月書,卻從未與姑娘燕好交歡,說起來不可思議,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他當然有慾望,尤其清晨睡醒時更是明顯,但是他卻沒有意願,甚至無法將這股慾望發洩在陌生姑娘身上。

然而眼前的小女人,卻讓他不只想疼惜她,保護她,更想探索她的身軀,想進入她,與她合而為一,在她身體裡賓士。

他以往一直能克制自己,可是現在……

「小紫,成為冊二哥的人吧……」南宮冊的聲音比往常更加低啞。

小紫的腦袋嗡嗡作響,思緒迷失在方纔的吻裡,無法思考任何事情,就連剛才的委屈情緒乜消失了,只張著一雙迷濛眼眸,愣愣望著南宮冊。

南宮冊抱起她,沿路親吻她的眼、鼻、耳,最後來到床榻邊,輕輕將她放在他的床上,雙臂撐在她左右兩側。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要你……」南宮冊眼眸炙熱,俯低腦袋,嘴唇覆上她微張的唇。

這次的吻更加親密綿長,男性柔軟又粗糙的舌,撬開她的唇瓣,伸入她馨香的檀口裡,勾弄生澀的軟舌,汲取她溫軟的香味。

兩人身上的雨水染濕床褥,他毫不在乎,滿心期待能夠獲得這堵溫軟的嬌軀,讓自己的剛硬進入她,讓她成為自己唯一的女人。

他明白自己是想要她的,自從她及笄,他看著她,開始有了想與她親密纏綿的念頭,然而生活裡卻不敢唐突造次,那些在腦海中翻騰的妄想,只能挪移到筆下故事裡,藉由一段一段魚水歡情,讓自己幻化成男角兒,盡情對待身為女角兒的她,使她承受他的一切,使她在他的調教下哼哼嬌吟。

現在……那些字字句句終於要成為真實了!

他略微粗魯地扯開她的衣帶,大掌伸入衣內,沿著她的曲線撫揉,戚受著她的輕顫。

「冊……冊二哥……」親密的行為讓小紫慌亂,又因為他的親吻,身子產生奇異的燥熱。

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讓她害怕,她想推開他,但身上的男人不許,壓低身體阻止她,她推拒他的雙手只能抵在他的胸前。

他用牙齒咬開她的衣領,嘴唇落在精緻小巧的琵琶骨上,順著那裡的線條啃吻舔舐。

她好甜,比他想像中還要甜,讓他想起被他放在瓷罐裡的甜糖,若是可以,他真想把她也放入糖罐子裡,細細藏起來,放在只有他知道的位置,在夜深人靜時,將她拿出來獨自品嚐。

他推開她的衣口,讓素面兜兒裸露出來,大手隔著布料,一掌攫住小巧的胸乳,揉捏她的柔軟。

一陣一陣難以言喻的感受,從被揉弄的那只胸乳擴散開來,小紫微瞇著眼,張嘴喘息,雙手顫抖著捉住掌底下的衣料,不明白身體裡的火熱從何而來。

緊接著,她感受到胸前的布料失去了,一隻粗糙的掌直接貼上她的胸乳,不停對著自己握揉、擠壓、逗弄,讓她的思緒更加模糊。

昏茫中,她聽見甫宮冊的聲音。

「你的尖兒真是可愛,粉嫩嫩的,是桂花糕的顏色……」南宮冊用拇指揉搓左右兩隻軟嫩的尖端,目光灼灼的看著它們的變化,時而推擠著軟嫩,讓它們成為他手裡最美好的玩物。

他想起曾經寫過的字句—

良郎不斷揉搓掌底下的兩團凝脂,令它們可憐地戰慄、晃動,耳旁聽見紅鶯嬌嬌啼吟,細細喘息,不由得激動起來,腦兒一低,張嘴含住了瑰豔的小乳尖兒,稚兒般的吸吮起來……

是了,是了,就是這滋味,它含在嘴裡的感覺是這樣的好……

南宮冊跟著念想而行動,成為書裡的男角兒,盡情品嚐嘴裡的柔嫩,將上頭弄得殷紅點點後,佈滿情慾汗水的巨大身軀往下移動,炙熱的唇順勢滑下,細細啄吻柔嫩的肌膚,使她身上的布料一寸一寸離開,暫時放過小小褻褲,順著腿兒吻到了她的腳趾。

他挺起身,看著她渾身泛著可口的嫩紅,鼻翼發出粗嗄的呼息聲,他飛快脫去一身行頭,顫抖著手,緩慢拉下她身上唯一的遼蔽物,令他為之屏息的私密處一點一點的裸露在眼前。

「真的……」他完全不知該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致,美麗、迷人、豔麗,無論任何詞句,都不足以道盡它的美好。

他的手湊近那處桃花源,拂開細細毛髮,先是在外頭勾勒它的形狀,最後輕輕撐開,撫揉裡頭兩片小肉瓣,感受它們的脆弱與柔軟,並且刺激著隱藏其中的花核,著迷的瞧著它因為自己而豔紅鼓脹。

小紫喘息,雙手緊揪住身下的被褥,努力拉回神智,好讓自己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然後,她竟然看見南宮冊俯在她的雙腿之間!

天!怎麼會這樣?她急忙遮擋住羞人之地,阻擋他的炙熱視線與撫摸。

「冊二哥,不要這樣……」她失聲尖叫。

只是,現在的南宮冊怎麼會放手?他撥開妨礙自己的手,把臉湊往開始泛出春水之處,鼻間吸取甜甜的氣息,手指揉著一張一縮的小穴。

「小紫……你真是漂亮好看……」稍稍塞入一個指節,沒想到立刻被緊緊絞住,他心頭一震,指頭一動,食指頓時沒入其中,「這樣的緊……這樣的溫暖……真是……大美好了……」

他開始戳移起來,帶出了滿掌的滑膩。

這樣的感覺讓小紫嚇壞了!她激動的要闔攏雙腿,卻徒勞無功。

「冊二哥,別這樣……不要這樣弄我……不要這樣看我……停下來……停下來……」好可怕,這是什麼感覺?她想尖叫,想呻吟,想扭動腰際迎合他的行動……許多許多難以言喻的感受讓她害怕。

為什麼她會想讓冊二哥多揉揉自己?為什麼她赤裸身體面對冊二哥,卻沒有任何羞恥感覺?為什麼她會覺得舒服?好可怕……這樣的她好可怕……她應該感到羞恥的……她掙扎,雙手摀住面頰,沒有勇氣看自己被揉弄的樣子。

「冊二哥……求求你……求求你……停手……」

顫抖破碎的嗓音,讓南宮冊稍微恢復神智,理智與情慾不斷在他心裡交雜翻騰。

馨香的氣味……幽密的穴兒……他要將男性慾望放進去那緊窒之中,在裡頭移動聳搗,讓她啼吟,讓她被激情淹沒,讓她成為受情慾控制的女人,哀衷懇求他的給予,然後他可以……

不,不能這樣!南宮冊,我命令你冷靜!給我冷靜些!冷靜些!

南宮冊用力深呼吸,努力推開那些香豔畫面。

終於,他放開顫抖的小紫,直到紊亂的氣息稍微平穩,才拉下她遮住臉的雙手,看向她的眼睛。

她哭了!

南宮冊心口狠狠一緊。

他多久沒看見她的害怕、她的淚水?他這麼做,不是要讓她害怕哭泣呀!

儘管男性象徵早已為了她而挺立疼痛,儘管多麼想依靠她來撫平滿腔酸意,但她的淚水讓他無法繼續下去。

好半晌,他嘆息,吻去她眼角的淚水,拉過被褥蓋住令自己喪失理智的嬌軀。

「如果我繼續下去,強迫你接受我,你會不會像當年那樣怕我,甚至從此躲著我?」

「什麼?」小紫眨眨眼,不明白他為何會露出如此的表情與眼神?痛苦、掙扎,彷彿在抑制著什麼。

「小紫,你害怕被我這樣對待嗎?」她身軀一僵。「不用顧忌,告訴冊二哥,好嗎?冊二哥想知道你的感受。」小紫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感受,覺得自己好矛盾。

她喜歡冊二哥的碰觸,卻又因為接踵而來的感覺感到害怕,那些感受讓她成為另外一個人,一個她不熟悉的白己……

如果冊二哥知道她其實不討厭他剛才那樣的對待,甚至知道她想出現的反應,會不會認為她是不檢點的人?

「小紫?」

南宮冊問得焦急,一時之間,小紫只能胡亂點動腦袋。

南宮冊用力閉了閉眼。他太急躁,盈滿胸膛的酸意,讓他無處發洩,讓他成為強勢奪取的人。

他真的太不應該!她會害怕,或許是因為他沒有得到她的全心信任,讓她沒辦法放心接受他們之間如此親密的行為,更或許,她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他?

「冊二哥?你、你還好嗎?」小紫小心翼翼的探問,覺得自己彷彿拒絕了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事情。

「別擔心,沒事。」

南宮冊從她身上離開,背對著她坐在床沿,確認自己不會再度失控而猛虎撲羊後,拿起下裳穿上,轉身想替她穿上衣物,她卻紅著臉囁嚅拒絕。

於是他放下床簾,騰出隱蔽之處給她打理自己後,他則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雨,努力克制體內依然洶湧的慾望。

「冊二哥……」

床邊傳來猶豫的聲音,南宮冊以為她已經整理妥當,回頭卻見她從床簾之間的縫隙縮回通紅的臉。

「怎……」聲音太過瘩啞,南宮冊輕咳一聲,「怎麼了?」

「我……呃……你……我的……」小紫支吾著,羞於討回那樣東西,可是沒有了那樣東西,她該如何將剩下的衣物穿妥?

南宮冊愣了一愣,才驚覺她的兜兒竟被自己緊緊握在手中。

良郎將紅鶯那滿是暗香的兜兒貼上自己的……

該死!不許想!不許想!

南宮冊命令自己,跨步走到床邊,探手穿過床簾之間,將肚兜交還她,聽見她道謝,又轉回窗邊。

好半晌,他聽到床簾被勾起的憲率聲,回頭看見她已經坐在床沿。

他走上前,蹲下,替她穿回落在床邊的淡紫羅扣花繡鞋。「我和你說實話,小紫。」他握著她的屑,凝視著她。

「實話?」南宮冊深深吸口氣。

「小紫,我喜歡你。」

短短幾個字,卻讓小紫狠狠呆滯了。

「我喜歡你,不是喜歡爹娘的那種喜歡,而是男人喜歡女人,公子喜歡姑娘的那種喜歡,是想與你相伴一起的喜歡。我方才真的不是要那樣罵你,也不是故意做出腧矩行為,我只是吃味生氣,看到除了我之外,還有男人能那樣靠近你,而你也把心思放在其他男人身上,我心底實在不是滋味,我……」

南宮冊發出一嘆,彷彿那聲嘆息能把他想說的威覺全數表達出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說出自己的情緒。

「小紫,你呢?你是否也喜歡我?」某人依舊傻著。

冊二哥喜歡她?怎麼會?怎麼可能?南宮冊等待她的回答,頭一次覺得自己原來也能這樣緊張。某人持續傻著,連眼睛都忘記眨了。

「小紫?」抬手輕敲小紫的腦袋,發現她仍舊無法回神。

「唉……」發出不知第幾回的嘆息,南宮冊覺得自己恐怕已經將一輩子能夠嘆息的數額全用在今天。

他難得這樣赤裸裸的表明心跡,臉都有那麼點熱了,這小女人真狠心,居然沒聽入耳裡,這是他太急躁的報應嗎?

他又嘆口氣,抬手碰了碰她的面頰。

「快回房換衣吧!你這樣真的會著涼。」他握著她的手來到房門前,推開門送她出去。

外頭還在下雨。「記得走迴廊,別傻傻淋雨……」他停了一停,「等我一下。」南宮冊匆匆進屋,沒一會兒,便抱著件披風出來。

他抖開披風,仔細替她披上,粗長的指拿著繫帶,細細打出一個繩結。

「夏末穿披風有些怪,但……」總比衣服貼著身子,曲線畢露的模樣,路回廂房來得好,「快些回去,嗯?」

小紫突然回神,急忙扯住南宮冊的衣袖,仰起腦袋,支吾問道:「冊二哥,我明日還能見你嗎?我、我還能替你送巾子嗎?你……還會讓我幫你買糖朋蘆嗎?」

南宮冊只是看著她,雙眼透露著她不明白的情緒。她急了。「不行嗎?」

南宮冊露出微笑,「傻丫頭,胡想這些做什麼?你想見我就來,想替我送巾子就送,而我的糖葫蘆,除了找你買,還能找誰?」

看著筆架上一支支的狼毫筆,小紫的思緒漸漸飄遠。

冊二哥說,他喜歡她。冊二哥問:她喜歡他嗎?她……可以喜歡冊二哥嗎?

「小紫,你又抄錯字了!」負責檢查傭書人抄書字眼的林師傅,拿著筆桿猛敲桌面,口氣不善。

「你這張紙裡已經出現十五個錯字!」再補充。

小紫猛地回神,慌忙道歉。「小紫,你到底怎麼了?最近你真的頻頻出錯。」

一般傭書人抄錯字只需要用紅砂筆注記就好,但淨明書坊的手抄書會如此有名,就是因為打著「絕無錯字」的名聲,所用的抄紙也比其他書坊精良昂貴,而堆砌這良好名聲的,就是一張張因為錯字而損失的紙。

書坊內的專用抄紙所剩無幾,在冊二爺、籍三爺在剡城採買的紙抵達前,無法再讓人因為漫不經心而損失。

以往小紫這丫頭,他最不用費心,沒想到打數日前,卻開始頻頻出錯,浪費去的紙更是往常的翻倍。

真是的,為什麼平時沒事,偏偏在要緊時間出問題?

「對不起對不起。」

林師傅揉揉額頭,頻頻呼吸好幾次,才把脾氣抑制下來。

「小紫,你要不要休息幾日?」

「咦?」

「你這樣頻頻出錯,說實在,我真的很傷腦筋,書坊的存紙已經所剩不多,更重要的,這書還是急著要給城東花老爺,讓他送人用……幸好當時沒指定哪一位傭書人,你也才抄沒幾頁,老夫想,或許讓男一個傭書人抄比較穩當。」

她就是不讓自己有時間胡想,才不停謄寫書冊,只是看見林師傅這樣苦惱,她無法拒絕,何況,真的是她的錯,她不該為了逃避,而埋首在抄紙裡,不專心的進行抄寫,這樣真的很不應該。

小紫答應林師傅,將手中的書讓給其他人抄,她步出林師傅的書房,在長長的迴廊上胡亂走著:心裡又是沮喪又是懊惱,想找人說一說心裡的話。

如此想著,她不知不覺便來到前頭店舖,一抬眼,便透過雕花窗,看見一堵身影。

南宮籍在月初時便決定,今日讓書坊關門一日,依照他的意思,是大舉更改書坊內的陳設。這項活動除了全書坊裡的人要忙碌外,南宮書與南宮冊也擱下原本要忙碌的事,一起前來幫忙。

小紫從窗外看著南宮冊,見他動作熟練的將書冊擱上架子,表情認真而嚴肅,專注於自己手上的工作。

她突然好想窩在他旁邊,聽聽他說話,告訴他,她覺得自己好沒用,砸壞了工作,惹林師傅苦惱。

是啊!她真的很沒用,做事情只能用最笨的方式,如履薄冰一點一點的完成。她沒有夫人總能替老爺思考許多事的靈敏,性子也沒有小鏡的開朗,如此的她,冊二哥怎麼會喜歡上……

「你說誰喜歡上你?」

一道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嚇得她驚跳起來。

「反應這樣激烈,小紫,你讓我真傷心。」來者一臉難過。

「籍、籍三哥,你不是在前頭忙嗎?」她剛才有說出聲嗎?

「在忙也要如廁嘛!」南宮籍眨眨眼,傾身朝小紫靠去,「小紫,你說誰喜歡上你了?你不小心說出口了喔!」

「沒有沒有,籍三哥聽錯了。」

「是這樣嗎?」

好半晌,小紫覦了觀南宮籍直勾勾望著自己的眼。

「籍三哥,你有喜歡的人嗎?像小鏡喜歡翟公子那樣的喜歡?」

「有呀!」看見小紫因為他的直爽而愣住,他不由得哈哈一笑,「嚇到啦?想不到成天嘻嘻哈哈的我也會有心上人?」

「不是……呃……那個人也喜歡你嗎?」

南宮籍笑意更深了,「我認為她喜歡我,但她卻因為一些『瑕疵』,嘴裡嚷著不喜歡。」

「一些瑕疵?是什麼樣的瑕疵?」

南宮籍眼珠子一轉,沒回答她,反問道:「小紫,你這些天煩惱的,是不是『我這樣子的人,為什麼他會喜歡我』或者『我這樣子的人,可以喜歡他嗎』這種問題?」

小紫瞪大眼的模樣,不用回答,南宮籍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摸摸腦袋,望著鋪子裡面一會兒,又看著小紫片刻,才神神秘秘的說:「籍三哥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不能告訴刖人……假如籍三哥真的和那個人在一起,說不定會遭來議論,嚴重一點還會被爹吊起來打。」

「什麼……」

南宮籍雙眼朝她眨了眨,示意她小聲些。

「可能發生這些後果,是因為加諸在她身上的『瑕疵』,但在這世上有誰會是十全十美?無論樣貌、性格或者身世。誰說一定要完美無瑕才能被喜歡上?這樣的話,爹和娘能夠成親就是件怪事啦!你瞧爹,缺點一堆,睡覺會打呼,又愛自言自語,腦子比娘還不精明,長相平凡,沒有潘安之貌……」

南宮籍扳著手指數著,一副「爹的缺點實在有夠多」的滑稽模樣,讓小紫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小小聲替老爺辯解。

「老爺只是在想事情才會自言自語,那不能算是缺點。」

南宮籍停下掐數的動作,定定看著小紫,笑了。

「你瞧,我認為的缺點,在你眼裡並不是缺點,那麼,會不會你以為自己所擁有的缺點,在他眼裡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呢?小紫,假如不去理會那阻礙自己面對心意的『瑕疵』,別去擔心你認為的『瑕疵』,你摸著心兒認真想想,你……喜歡他嗎?」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22 AM

第七章

南宮籍進入店舖裡用來算帳用的廂房,後腳踏入選沒踩穩,南宮冊前腳便踏進來了。

他在心頭「嘿嘿」兩聲,吩咐其餘人等出去,便嗤嗤笑著湊近南宮冊,古靈精怪的擠眉弄眼。

「二哥,和小紫坦承心意的人,是不是你呀?從實招來喔!」

甫宮冊看著弟弟沉默了片刻,才道:「她告訴你的?」

「小紫這麼靦腆,怎麼可能告訴我這事兒?我只是恰巧聽見她的喃語,才知道有人同她表白。」然後不知怎地,他想起幾日前小紫跌在他身上時,二哥流露出的表情與行為,還在猜想這之間的關係時,突然看見二哥眼睛死死盯著他與小紫所站之處,一臉心愛東西讓人侵佔,巴不得立刻衝過來守護的模樣。

那樣子讓他靈機一動,心裡產生七八分懷疑,而這懷疑在二哥剛才出口的幾個字裡,得到證明。

是啊!如今仔細想來,二哥對小紫的態度真的「很不尋常」,二哥平時對誰都寡言少語,唯獨對小紫特別親熱活絡,還招呼她一起上茶館咧!嘖嘖!二哥上茶館從來獨來獨往,從沒找過任何人呢!至於小紫嘛……南宮籍眼珠子轉了又轉,突然好奇起來。「二哥,你怎麼會突然和小紫表白?」南宮冊一陣沉默。哦哦!二哥臉紅了,真罕見!

南宮冊沒有回答弟弟的問題,反而道:「她很煩惱吧?煩惱該如何拒絕我。」

除了煩惱,該也充滿了害怕吧?否則這幾日,她便不會躲著他,即便早上依舊有替他準備巾子,卻不肯現身相見,即使身處在同一個場合,眼神也總是躲著他,讓他想起以前她怕他的那段日子。

會有這樣的局面,是他突如其來的示愛以及想佔有她的強烈行為吧?

他們的距離,又要開始擴大了嗎?

說是煩惱,倒不如說是在胡同裡打轉:說是不喜歡,倒不如說是對自己的心意還沒想透徹。南宮籍想。

在他眼裡看來,小紫應該對二哥有好威才是,否則也不會與二哥那樣親密,肯同二哥單獨上茶館,又替二哥準備打拳後擦汗的巾子,他和大哥可都沒受過這樣的待遇呢!

只是小紫一向沒自信並且自卑,從平日的處事態度便能明白。她總是小心翼翼,宛如驚弓之鳥的生活,深怕自己做錯任何事而被人賺惡。她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性子,肯定是被萬老頭害的!

其實二哥若仔細想,一定也能明白其中道理,只是現今陷入在愛情裡,似乎不那麼精明了。

該不該點醒二哥呢?只是就算把二哥點明過來,小紫卻還沒想明白,不也沒用嗎?

南宮籍思索著,直到尾端,才驚覺二哥說話也到了末梢,急忙請二哥再說一次。

南宮冊抿抿嘴角,抬手想揉揉額頭,卻又放了下來,愣愣看著右手手心,不知想到了什麼。

「二哥?」

「我那日的行為真的太不應該。」行為?不應該?南宮籍愣了片刻。

「二哥,你該不會……」南宮籍問得小心翼翼。

「沒到那種地步,因為她說害怕,所以……」

儘管南宮冊沒什麼表情,但南宮籍卻覺得看起來有些幽怨。

他總算明白了,怪不得二哥最近打拳打這樣猛,早上中午晚上,照三餐在打,沐浴時還用冷水。

咳!他該說小紫太有福氣,遇到一個說害怕就收手的二哥,還是該要安慰二哥,找東西降降二哥的火氣?

可是二哥,你真的很……該怎麼說呢?明明可以把書裡的男角兒寫得這樣強勢,女角兒可憐兮兮叫著不要不要,卻還是狠狠欺負人家,把人家連續吃了三個日夜還不休止,可實際上,二哥你的行為與寫出來的文字大相逕庭,完全不像是能夠寫出那樣內容的人呀!

二哥呀二哥,那些風月書真是你寫的?真的是你嗎?

懷疑,實在懷疑啊!

聽了南宮籍一席話,小紫心裡宛如被弄亂的線團,又理不出個頭緒,於是午後決定上街買東西,看看能否讓思緒清晰些。

她走在街上,心裡數著該買的物品。

老爺愛喝的青頂,夫人習慣喝的碧蘿春,再泡兩三回就沒了,可以先去採買:廚房黃嬸說鹽用完,請她順道去買,還有張叔要燒刀子,黃伯托她至萬春堂找大夫拿藥,最後是冊二哥的甜糖應該要吃完了……

冊二哥……

想起那堵身影,小紫的步伐漸漸緩丁下來,最後傻傻的站在路邊,手情不自禁的抵上曾經被吻過的嘴唇。

事後回想,才領悟當時的感覺,甜甜的,麻麻的,彷彿要把她的氣息給奪走一般,炙熱強勢,卻又柔軟溫柔,只要一想起,呼息便亂了起來。

只是,她能夠喜歡這樣的感覺嗎?

一直以來,她從來沒想過「喜歡一個人」這件事,她總覺得,自己應該就這樣平凡的度過一生,在南宮家當僕役,抄抄稿子,努力賺銀存銀,就算嫁了人,也會是年歲到了,該嫁人的關係。

她從來沒想過有人會喜歡她,甚至期待她的感覺。

她……喜歡冊二哥嗎?

小紫咬著下唇,頭一回面對這個問題。

籍三哥說的沒錯,她一直想著自己的「瑕疵」,想著這樣的自己為什麼會得到冊二哥的喜歡,想著這樣的自己能不能去喜歡。她不斷在這兩個疑惑間徘徊,始終未曾面對自己的真心……

「丫頭。」小巷暗處,傳來小小聲的叫喚,有隻手朝她招了招。

小紫回神,定眼一瞧,不由得快步走過去,「爹,您怎麼……」

「噓噓!小聲些!」萬老頭拉過她的手腕,把她扯入小巷,還望瞭望巷道外頭,深怕讓人看到。

「爹,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快,跟我回去。」萬老頭不由分說,扯著她就走。

「爹?」小紫滿頭霧水。

「你娘回來了!」

「什麼?」小紫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

「雖然現下時間還早,但她煮了一桌飯菜,希望咱們一家三口能一起吃頓飯。」

「娘?吃飯?」小紫呆愣,重複著萬老頭的話,然後,好半晌,才緩緩瞠大雙眼。

娘回來了?真的嗎?真的嗎?

小紫從來沒想過,也從來不敢去想有一天他們一家子一起吃飯的情景,想不到今日她不敢切盼的事,竟然成為真實。

娘回來了!娘回來了!

「傻丫頭,還傻笑呢!快些吃,不然飯菜要涼了。」衣著樸實的女子夾了口青菜,放入小紫碗裡。

「謝、謝謝娘……娘,您也多吃些。」許久沒見到娘的小紫有些害羞。也夾了青菜放入女子碗裡,並再次偷偷望向女子的耳垂。

真的是娘,娘的耳垂上有顆小痣,生得像朵小花,直到現在她都還記得,絕對不會認錯。

女子笑了下,「小紫真的長大了,回想以前,那時你好小,連筷子都還不會拿呢!想不到一轉眼你就……小紫,你會不會怪娘離開你?當時娘真的無計可施,否則也不會拋棄你和你爹。」

「不會不會。」小紫急忙搖頭。

女子執起袖子按了按眼角,「小紫,真的很開心你不責怪娘。對了,你在這裡陪我們吃飯要不要緊?有告訴其他人嗎?他們會不會以為你偷懶,在外頭溜躂?」

「娘,您別擔心,我出門前有先和夫人說……」

「所以你家夫人知曉你來這兒?」女子立刻問。

小紫有些詫異為何娘那樣緊張,但也沒放在心上。

她搖搖頭,「夫人不知道,爹告知娘回家時,我恰好在街上,所以沒來得及告訴夫人或其他人,就跟著爹回來了。娘,您之後會一直留下來嗎?會再離開嗎?」

女子知曉並無人知道小紫的去向:心底鬆口氣。

「果然是傻丫頭,問這是什麼傻問題?」女子垂眸遮住眼底的精光,「小紫難道不希望?」

「怎麼會怎麼會!娘回來,小紫很開心!」

「那麼,小紫,假若娘有事情想請你幫忙,你會幫娘的忙嗎?」

「當然。」小紫猛點著腦袋。

女子微笑,將話題轉開,「萬……哥,你也多吃些。」背對門口坐著的萬老頭看著滿桌菜餚。

女子伸腳在桌底下用力踢了踢他,嘴上道:「雖然我炊食手藝並不很好,但也不會害大家鬧肚疼。」

萬老頭狐疑地看著女子,卻見她自己也吃了起來。

莫非飯萊沒問題?否則她又怎會自己吃了?

他想了又想,看著曾經是自己妻子的女子一口口的吃下半碗飯後,才躊躇地夾了口菜送入嘴裡,嚼了嚼,過了片刻,感覺沒有異樣,才大口吃了起來。

吃相真粗魯難看!女子在心頭哼道。

「爹,您吃慢些……」

「咳……咳咳……」萬老頭嗆到,猛拍著胸,急急忙忙搶過女子倒的酒,仰頭灌下,隨後雙眼一亮,奪過小酒甕,喝了起來。

他喝了這麼多年的酒,只消一口就知道這酒是陳年老酒,味道好極了。

女子瞥他一眼。再多喝些呀!

「爹……」小紫想相勸,卻被女子阻止。

「今日好不容易咱們一家子團聚一起,就讓他喝吧!小紫,來,這是娘用牛大骨熬上兩個時辰的湯,幫娘嚐嚐味道如何?」女子拿了另一隻碗,盛了湯端給小紫。

「謝謝娘。」小紫接過,細細喝了一口。

「如何?可有入味?」

小紫輕蹙了下眉頭。好像有一種奇怪的味道……

為了再確認,於是她又大大喝下一口。

女子靜靜看著,心裡冷笑著算時間,然後聽見眶啷一聲,萬老頭半趴在桌上,神情難受痛苦。

「你……你這女人……」他一揮手,就想抓住女子。

女子起身一閃,笑了兩聲。

萬老頭用力抓住胸前的衣服,痛苦地大口呼吸,覺得有支巨杵猛搗著他的五臟六脯。

「你……說菜沒問題……」

「飯菜當然沒問題,對付你,有酒就夠了。」接著,她看向自己生下的女兒,滿意她也開始混沌。

「娘……」小紫扶著額頭,眼前彷彿產生霧氣,目光所及之處盡皆迷濛起來。

女子微笑,上前拍拍小紫的臉頰,「小紫,你不是說會幫娘的忙嗎?乖乖的安心睡去,等你醒來後,就能知道娘要你幫忙什麼了。」

「爹……」小紫的視線努力捕捉爹的身影。

「老頭就等死吧!娘可是幫你解決了總是打你罵你的老頭呢!還有你,老頭,我便明白告訴你,讓你喝下毒酒,是我家老爺的主意,我起初不肯,但老爺對我又勸又哄,讓我不忍拒絕,才答應引誘你喝下毒酒。唉……老爺一向不讓我沾染血腥,如今為你破例,你該感到榮幸才是。」

「你……你……」萬老頭吐出口鮮血。

「不過,我也不用隱瞞你什麼,坦白說,其實老爺要我讓你喝下毒酒時,我可是歡喜好半天呢!你可知道,我多麼懊惱讓你發現到我的去處,讓你有機會威脅我這麼久嗎?」

小紫聽著娘的無情言語,逐漸失去神智。

最後的最後,萬老頭嘴裡吐出的鮮血,將她眼前染成一片鮮紅,是比夕陽更火紅的顏色。

半夜三更,南宮家卻燈火通明,無論老少,只要是住在南宮家淨明書坊的男人,全聚集在前庭,等著被分派任務。

「你們十個到城西找;你們十個去城東;你們十個去城南:其餘人到城北找……記得,小紫常去的地方,要仔細尋過,我們人手不多,淮都城又這樣大,只能辛苦各位了。」

「大少爺,您別這樣說,咱們吃淨明書坊的米飯這麼多年,小紫更是咱們瞧大的,也算一家子,現下家人不見,咱們辛苦是應該的。」

南宮書的視線逐一滑過眾人,那一張張臉孔,一雙雙真誠的眼睛,讓他的心頭湧升暖意。

「好了好了,咱們別再耽擱時間,快出去找小紫吧!」眾人吆喝,紛紛提著燈籠出外尋人。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前庭,有個人磨磨蹭蹭的走到南宮書身旁。

「大少爺……」是林師傅。

「林師傅,您腿疼,好好休息,別去找人了。」

「不不不,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的關係,才讓小紫出走?」

南宮書心頭一凜,急忙問明原委,知道事情始末後,卻覺得小紫不可能因為抄錯字這點挫折便離家出走。

南宮書安慰了林師傅一番,才離開前庭,來到中堂。他的視線環顧室內一周,看見滿臉擔心的爹娘與南宮鏡,和在一旁稍作休息的南宮籍。

「阿冊呢?」剛才不是才回來?

回答他的是南宮籍。

「二哥又騎馬出去找小紫了。」停了一停,南宮籍接著補充道:「二哥的臉色很嚇人,我沒膽要他休息一下。」

晚膳時沒看見小紫的蹤影,二哥連晚膳都沒碰一下就出去找人,他和大哥則是相互輪流出去尋找,但現在子時都過去一半,算算二哥也整整勞累了兩個時辰。

南宮書呼口氣。阿冊的情緒一向內斂,先前那天雨日棚子底下流露出來的吃味模樣已經讓他很驚訝,而現下小紫失蹤,讓阿冊的情緒完全表露於外了。

阿冊真的很在乎小紫啊!

他不知道小紫失蹤的原因,但他很擔心小紫倘若真有萬一,阿冊難保不會失控。

平時內斂的人一旦失控,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

唉……阿冊的性子看似好掌握,實際上卻是最難掌握的呀!南宮書把擔憂放人心底,因為驚慌是現在不被允許的。

「阿籍,我出去尋人。」

「書大哥!」南宮鏡喊著。

「小鏡,你在這裡陪著爹娘,別擔心,會沒事的。」

「書大哥……」小紫的失蹤,讓她想起自己任性離家的事情。原來一個人的失蹤,會讓人這樣難受,當時大家一定也是這樣擔心。

南宮書微笑,明白她臉上的愧疚代表何意。

他揉揉妹妹的腦袋,溫柔的說:「別再想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嗯?」

過去的事,值得用來反省,用來懊惱卻是浪費時間的,因為都已經過去了。小紫,你到底去了哪裡?求你快出來啊……

南宮冊忍著心頭的擔心慌張,透著月光,騎著馬,一處處到小紫可能會去的地方尋找。稍早前他還能夠詢問路人或商家,但現在夜已深,他不可能打擾人家。

他已經把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過了,她的生活幾乎圍著南宮家打轉,最遠的地方,就是她以前的家。

以前的家?她難道去找萬老頭?不,他囑咐過,要她一定不要自己去,但……南宮籍咬咬牙,掉轉馬頭朝城南奔去。假若小紫真的去找萬老頭……

萬老頭,你最好別傷害小紫,否則他這回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即使你是她的爹親也一樣!

「可惡!」他想著,臉色更加陰暗,握著韁繩的手發出嘎吱嘎吱聲響。

被他親手修補過的門已在眼前,他跳下馬,粗魯的推開門。簡陋的小廳裡沒人,甚至連燈火也沒有點燃。

他邁開大步,屋裡屋外巡過一回。

沒有!什麼人都沒有!甚至連萬老頭也不見蹤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感到放鬆,因為這裡沒有被毆打到傷痕累累的她。但是,不在這裡,她還會去哪裡?湖畔嗎?是了,他還沒有去那裡找過!南宮冊轉身,大步且急速地走出小屋,跨上馬背,朝湖畔奔去。

然後,他在湖畔邊看見穿著淨明書坊專屬衣衫的人。眾人聽見馬蹄聲,紛紛回頭。

「啊!冊二爺。」有人大喊,燈籠照亮他焦急的面容。南宮冊心口一緊,未等馬兒停下,就跳下馬背。

「冊二爺,咱們在湖邊草叢堆裡發現這個……」一名中年男僕捧出一個物品。

南宮冊瞧見,心口頓時彷彿被人用力掐擰住,腦袋「嗡」的一聲,巨大的身子晃了一晃。

這是……這是……

他不會錯認,絕對不會錯認,因為他幾日前還親手替她穿上——

淡紫羅扣花繡鞋。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24 AM

第八章

小紫朦朦朧朧甦醒過來,卻覺得腦袋混混沌沌,身子虛軟的使不上力。

她微微睜開雙眼,看見有幾個模糊的身影站在榻邊,嘴裡細細碎碎說著話,她無法聽個明白,只能勉強聽入「處子」、「穩婆」、「不可能」幾個字眼兒。

隨後,她覺得疲倦的閉上眼,直到腦子稍微清醒些時,說話聲已經沒了,並且感覺自己的臉頰被人摸著。

「娘?」

「醒過來啦?」

「爹呢?」小紫呢喃著,想要撐起身子,卻被按了回去。

「那種老頭何必管他!」耳畔響起娘粗魯的嗓音,「倒是你……你該是處子吧?還是你已經給了你家爺兒?」

小紫的唇蠕了蠕。

「哼!那女人到了緊要關頭才發出質疑,想必是找到替代的人選……比我大上一房有什麼了不起?也不想想自己也只是個二房,無法得到老爺的歡心,又妄想靠女兒抬高身份,但女兒跑了,找了個把月還不見人影,現下好處確定到我頭上,卻拿你的貞操來說嘴……呸!真可笑。」

「娘……」

「小紫,記得不?你說過會幫娘的忙,而你即將讓娘的地位更穩固,甚至有機會被扶正。至於你,嫁過去雖是當妾室,但起碼是富貴人家,你後半生絕對無虞……不過,你最好還是處子,否則到手的好處又得讓那臭女人搶回!」

小紫微微偏過腦袋,雙眼迷濛地看著床邊的娘,看見她掀開小幾上的香爐蓋子。

「罷了,我相信你這丫頭,希望你不要讓娘失望。」

小紫聞到濃濃的香味,原本稍微清醒過來的腦袋,又開始迷茫。

「不想聞……」小紫微蹙起眉頭。

「就算不想聞,也容不得你。為了以防萬一,娘在你確實進入洞房之前,這迷香都會時時替你準備妥當,以免你興起逃走的念頭。」

小紫以為自己開口說話,卻只是微微吐著氣息,那香味讓她難受,卻無法阻止她漸漸明白事實。

娘準備將她嫁給別人。

不行,她不要,她必須離開……她……必須……

她硬撐起神智,想要下床離開,她不能夠繼續待在這裡。

砰!

女子原本己經打開門準備離開,卻聽見東西跌落的聲音,回過頭便看到竟然是小紫跌下床,不由得尖叫。

「怎麼突然跌下來了?」

她急忙上前查看,卻聽見小紫呢喃,「我……要離開……」

女子一聽,生氣了,拾手往小紫的腦門狠狠打了下去。

「死丫頭,好好給我待著,現在你這樣子還以為離開得了嗎?你別再給我找麻煩,倘若身上碰傷,該如何是好?真是的,看來迷藥還不夠強,才讓你有機會胡思亂想。」

小紫細微地呼吸著,那股令她難受的味道又加重了,在要昏睡之際,她的腦子裡閃過南宮冊的面容。冊二哥,對不起,她不該不聽話,不該自己單獨回家……冊二哥……對不起……對不起……房門被關上,她聞著香味,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找不到!該死的找不到!

南宮冊鐵青著臉,不顧旁人阻攔,又一次跳入湖裡,尋找著縈繞在心裡頭的小小身影。

為什麼她會跑來湖邊?不,她來這邊的理由,他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他不能原諒自己!她一定是來這邊買他的甜糖,他喜愛吃的甜糖店舖就在湖邊,她知道,所以特地前來。

她是為了他!全是為了他!

陽光照得水面上波光粼粼,湖面看似美豔,湖底卻是深沉而不見底,宛如南宮冊墜入冰窖的心。

她到底在哪裡?小紫……

在岸上,南宮籍帶了五名男子,找到了南宮書。

「大哥,我找來幾位水性精煉的人,應該能幫上忙……那麼,就拜託你們了。」

幾名男子換上水濕衣靠,上了小舟,到距離湖邊較遠處,留下一人在小舟上看顧,其他人便縱身一跳,沒入水中。

湖的周圍他們已經找過,沒看見人影,現在必須加大尋找的範圍,但是他們的能力無法讓他們泅水太久,只得借助旁人的力量。

「二哥又下水了?」南宮籍望望周圍。

「嗯!」

「大哥,你要不要考慮把二哥打暈,好帶他回去休息?二哥已經七八個時辰沒休息了。」

「等他上來,我就會行動。」南宮書嘆氣般的讒。

南宮籍望著湖面,嘴巴張了張,終究沒說出心頭的隱憂。如果小紫真的沒找到,該怎麼辦?他受得了嗎?他們受得了嗎?二哥……受得了嗎?

一個昨日還是活生生的人,他甚至還告訴她心頭的秘密,但轉眼之間卻消失無蹤,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別多想,先找到人要緊。」

一隻大掌放在南宮籍的腦袋上,他有點想告訴大哥,別拿對待娃兒般的方法安慰他,但他卻只是「嗯」了一聲。

「那邊劉叔他們要劃舟出去,我過去瞧瞧,說不定這趟出去,就能找到小紫。」南宮籍說著,就奔離南宮書身邊。南宮書看著小弟的身影,想著湖面底下的二弟,雙眼用力閉了一閉。如果真找到人……他甩甩頭,不敢想像。

小紫再度醒來,感受到有人正解開她的衣裳,拉下她的肚兜及褻褲。

她想掙扎,想扯開在身上探索的掌,但雙手卻軟軟地癱在身側,沒有半分力氣。

穩婆探手捏捏她小巧柔軟的胸乳,然後又揉揉那柔嫩的尖端。

「不是說只檢查是否為處子?」偽裝得溫軟的嗓音響起,是小紫的娘。

「既然要檢查,就一併查個透徹,否則萬一嫁出的是個木頭姑娘,你好意思嗎?」這是一個尖銳且苛刻的聲音,「穩婆,如何?」

「雖然有些小,但柔軟飽滿,而且挺敏銳,很好很好。」

「繼續。」

冰涼粗糙的手轉而往下,撫過小紫的腹部,拉開小紫的雙腿,尖銳的視線在其中打轉。

小紫在心裡尖叫吶喊,不明白為什麼會遭到這樣的對待?

不……不要……為什麼要這樣……放開她……放開她……救我……冊二哥……救我……好可怕呀……

她感受到可怕的指摩擦著她最隱蔽的地方,在其間采索。

「這兒紅豔賁起,緊窒濡濕,前端晶瑩如珠,確實是處子沒錯。」

「你確定?」

「當然、當然,老婆子可不敢隨意說話,而且,這姑娘的身子極為敏感,被這樣摸個幾下,腿兒間就水潤水潤了,老婆子敢斷定,她即將嫁的丈夫肯定會滿意。」

「姊姊,這樣是否可以?既然穩婆說她為處子,就該是沒錯,何況高矮胖瘦與準備妥當的喜服相差無幾,現下要換人,恐不太方便……」

「凝凝。」

「是,」一名丫鬟面紅耳赤地上前應對。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識到檢查身子究竟如何,瞧那穩婆,幾乎把那姑娘摸透,手還不停在她的那兒揉搓揉捏,最後舉起來時,看似黏黏滑滑的東西掛在上頭。

「帶穩婆出去領賞。」

「是。」丫鬟福了身,便領著穩婆出了廂房。

「姊姊……」

「你確信她懂得讀字?黃家閨女懂得字書,是眾所皆知的事,這丫頭長年當婢,懂學問嗎?」正因為頂替的人,必須要會唸書,害她無法隨便找丫頭頂替,只能把好處讓給這狐貍精。就算最後找到能替代的人,這狐貍精卻拿喜服準備妥當的理由說嘴,可恨至極!

「姊姊放心,我問過她爹,確定她服侍的人家,曾讓她讀過書。」這也是她感到慶倖的地方。

「哼!真不知你到底打哪兒知道這姑娘,瞧她這寒酸樣,真是惹人厭!」

「姊姊,我已經認紫兒為女兒,希望往後姊姊別這樣說紫兒,否則我心底會難受。」

「我也懶得再說。你還不儘快把她打理妥當?等下林家就要到了。另外,來找阿傭玩樂的花娘被我扣住,她似乎瞧見你抓人回來……真是的,手腳也不俐落些。」叨叨罵罵一陣子,女子才終於甘願出去。

「哼!自己的兒子把花娘惹來,還把過錯推到我頭上!」小紫的娘等到人都出去,才轉了一副面孔,「小紫,我的女兒,娘真開心你不像那死女人的兒子女兒讓我失望……從小養到大,到頭來不也反咬她一口?反倒是我的小紫,只養了你四年,你就能幫上娘的忙,比那些人都還有用呢!」

小紫的眼角泌出淚水。

她渾身赤裸,被拉得敞開的雙腿,沒有力氣闔攏。

為什麼要這樣?娘,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冊二哥……對不起……冊二哥……救我……我要離開……我想要回家……我想要回南宮家……

「你們過來替小姐把衣服穿妥。」小紫的娘招呼外頭的丫鬟進來,「手腳伶俐些,不然等會兒耽誤時辰。還有你,明白等一下該做的事嗎?」

「奴婢明白。由於二小姐身子欠佳,奴婢需代替二小姐奉茶給林夫人,然後再至喜房,將喜服喜帕還予二小姐。」

「明白就好。你手腳伶俐,事成之後,會有打賞。」

「多謝三夫人。」

他聽見小紫呼喚他,他看見小紫在哭,在流淚。她在害怕,她在驚恐,她的身子被人家……

「小紫!」南宮冊猛地張開雙眼,從榻上彈坐而起。

「冊二哥,你醒了嗎?」是姑娘的聲音!「小紫!」

「冊二哥,是我……」南宮鏡頂著一雙紅腫的雙眼坐在床沿,「你還好嗎?」

南宮冊愣愣的看著妹妹,手撫著額頭。

「我怎麼會……」他應該在湖邊找小紫……

「冊二哥,你昏倒了,大哥在飯館要了間房,讓我過來看著你。」

南宮冊沉默了一陣子,才想了起來。

他在湖裡來來回回找著小紫,最後被大哥叫上岸時,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最後沒了知覺。

「小紫她……」

「有下落了嗎?」南宮冊用力抓住小妹的手臂,雙眼通紅。

「不,沒有。」南宮鏡搖頭,「冊二哥,你別這樣累壞自己,我想小紫不會希望這樣。」

南宮冊緊抿嘴角,想起方纔的夢。

他看見她赤裸著躺在床上,她沒有力氣抵抗向她伸來的爪子,她一直在和他道歉。她在道歉什麼?她為什麼要道歉?

他為什麼會作這樣的夢?那個夢是那樣真實,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害怕。她真的跌入湖裡嗎?南宮冊的雙掌緊握成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南宮鏡忍不住咽蘇喉頭。

「冊二哥?」她輕喚。

冊二哥要不要緊?他的臉色好蒼白。

書大哥說,他原本把冊二哥叫上岸,是想直接敲暈他讓他休息,沒想到還沒動手,冊二哥便自己暈了過去。幸好書大哥有把冊二哥叫上岸,否則倘若昏在水裡,那……

突然,南宮冊掀開被褥跳下床。

「冊二哥?!」他健碩的身軀晃了一晃,等到適應了暈眩,他套上鞋,就往外奔。

「冊二哥,你要去哪裡?」南宮鏡跟著跑了出去。冊二哥需要多休息,不能這樣胡亂跑呀!

南宮冊對於妹妹的呼喚置若罔聞,三步並兩步,出了飯館,朝萬家跑去。

他想起來了!他聽見小紫不斷說著她不該自己跑回萬家。

難道,她真的跑去萬家,然後在萬家出了事情?

南宮冊不敢肯定自己認為的絕對沒錯,或許他只是太過擔憂而胡亂作夢,畢竟他已經到萬家尋過,可是他心頭猛烈跳動,不斷有個聲音告訴他,要他再去萬家一回。

他跨著大步奔過一條條的小巷。

他奔過湖畔,想起那一年他第一次嘗試靠近她,第一次揣著姑娘小孩的玩意,將那隻小布老虎放入她懷裡的情景。

他跑過茶館,想起第一次與她同撐一把紙傘,她最後帶著令他心動的羞怯笑容,同他道謝的模樣。

他盈滿擔憂的心口好痛。他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是不是再也無法牽起她的手?是不是再也不能將她擁入懷裡?

他好想再次聽見她的呼喚,用她嬌柔的嗓告訴他,她喜歡他嗎?

不,不對,若她能夠平安歸來,就箕不喜歡他,也沒關係,他願意讓她喜歡的男人擁有她,就算他會難過,會嫉妒,但只要她平安開心就好。

南宮冊推開萬家大門,裡面依然空無一人。他前前後後尋過一回,最後在屋後小院隱蔽的木柴堆旁,發現不尋常。

這裡的泥土鬆動,一旁有被扔棄的鋤頭。

昨夜天色黑,他沒發現到。

南宮冊拾起鋤頭,一扒一扒的挖開土壤,然後裡頭的東西裸露出來。

此時,南宮鏡也喘著氣靠了過來。「冊二哥,你跑好快,好險我沒跟丟你……呀……」

「別看。」南宮冊扔下鋤頭,轉身將妹妹擁入懷裡。

「冊二哥,有……有……」

「冷面爺。」有聲音從門邊傳來,南宮冊抬頭一看,忍不住瞇起雙眼。

「是你?!」

「你是否在找那名姑娘?」柳娘懶懶地靠在門邊。

「你知道?」

「昨日在樓上,瞧見她被酒鬼老頭拉著,一時好奇便跟上前瞧……原來她是酒鬼老頭的女兒。」

「你認識他?」

「認識算不上,但他在城南這邊以喝酒賭錢出名,不想知道也難。」

「你知道小紫身在何處?」

「當然,她被抱上馬車,我就好奇而偷偷跟著。帶走她的人也真厲害,還會把她的繡鞋扔到湖邊,佯裝她落水,可他們以為自己行事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都被我看在眼底……你們是不是都忙著在湖邊找人?告訴你,你們都白忙啦!」

「所以她是被抓了?被誰?賭坊的人?」

「不是賭坊,而是城西黃家。知道黃家嗎?黃家十多年前突然發跡,直至現在仍大富大貴,幾名公子還成天跑來我的花樓喝花酒呢!」

「你既然知道她的去向,怎地不來告知?」南宮冊咬牙切齒,真想扭斷她的頸子。

「冷面爺,你可搞清楚,那姑娘與我互不相干,跟蹤她只是出自好奇,絕對不是因為出自我的良心。你怪我沒告訴你,可你倒是說說,你認為我有何義務必須通知你?哼!少在那邊用大爺口氣指責我!」

南宮冊頻頻呼吸,滿胸膛的怒氣,卻無法發洩。他知道柳娘沒有說錯,她確實沒有義耪必須通知他。

他鬆開南宮鏡。

「我很抱歉。」

柳娘哼了哼,媚眼瞪著南宮冊片刻,才道:「據我所知,黃家一直計畫要把閨女嫁給平鳩城的林老頭,那名閨女連夜逃走,至今仍找不到人。我想,黃家帶走你的姑娘,或許是打算讓她頂替。你快回去吧!書爺那邊,我已經找人通知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南宮冊已經不見人影。

南宮鏡杵著,看著柳娘。

「你也快走吧!這裡我來處理就好。對了,告訴你二哥,倘若他要至平鳩城要人,最妥善的方法,就是拿『風月君』的冊子過去,我想你二哥手邊一定有保留『風月君』的冊子。」

「風月君?風月君不是寫……」她有在自家未婚夫婿翟商殷開設的乾坤樓裡看過風月君所寫的冊子,故事裡春光無比。冊二哥有「風月君」的書?

「別多問,如實告訴你二哥就好。」柳娘說完,對南宮鏡擺擺手。

看著南宮鏡跟著離開,一名瘦如竹竿的男人隨後從角落走出。

「大姊,你怎麼不說你被人抓住扣住,好不容易才回來,而不是故意不通知消息?」

「我開心。」柳娘哼了哼,「黃家的公子爺平常瞧著挺蠢,但這次還真多虧他,讓我有在黃家出現的理由。」

「大姊,這樣說黃公子,可不太好。」

「本來就是,黃家公子哪個不蠢?嘶!真是難受。欽!我要回樓裡休息啦!被那蠢人弄得一身酸疼。這兒你負責善後,該報官便去報官,知道嗎?」

「明白,大姊慢走。」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25 AM

第九章

平鳩城林貴寶,底下妻妾共十名,兒孫三十名。他靠著祖傳的胭脂花粉生意,大富大貴,是城裡人人皆知的富貴人家之一。當然,能讓他如此出名,除了他的身份外,就是他是全城裡妻妾最多的人了。

今日,全城人人知曉,這位年邁六十五歲的生意人,即將納入第十一各,年歲與他孫女兒相當的姑娘。

雖為納妾,並不需如娶妻一般預備繁複的三書六禮,然而依林貴寶喜好張揚的性子,仍備上宴席,佈置家室,招搖宣告自己納妾之事。

小紫被秘密從偏門帶入林家主房,與替她奉茶的丫鬟交換過喜服,蓋上喜帕,神智迷濛的坐在雕刻精緻的架子床上。她狠心的娘親,怕她反抗林貴寶而壞了好事,特意吩咐丫鬟在林貴寶要入喜房前,讓她喝下合有稀薄春藥的藏春酒,令她無法抗拒。

林貴寶喝得微醺,在客人嬉笑聲中,打宴客園來到喜房,揮手讓一乾婢女離去,然後關上房門,走至小紫面前,拿下她頭上的喜帕。

這是他第一回瞧見「黃家閨女」的容貌,他還沒瞧過她面貌而娶她的緣由,是因為從旁聽聞「黃家閨女」容貌端正,飽含學問,再加上黃家老爺為了錢財而不斷慫恿,於是起了納妾念頭。

「果然生得不錯,瞧這雙眼,長得迷濛迷濛,小嘴又是這樣紅豔……唔!你喝酒了是不?是為了壯膽嗎?呵呵!別擔心,我不會太過粗魯。」

林貴寶急迫地褪下一身衣袍,渾身赤裸的將小紫推倒在床上後,那張飽含年邁氣息的嘴,貼上了她的頸項,品嚐身軀底下的年輕女體。

由於喝了藏春酒,小紫縱然心裡知道要推拒他,但身體卻背叛她的心意,扭動著迎合他的嘴與手。

她感受到一雙手撥開她的衣服,冰涼冷冽的唇粗魯的啃咬她的胸,她的心裡如雪一般冰涼,並且狠狠懊悔著。

她好後悔,真的,好後悔呀!

如果當初給了冊二哥,她是不是就不用這樣後悔?至少她的身子是給了她所喜歡的冊二哥呀!

是的,她喜歡冊二哥,此時此刻,她終於確實面對自己的心意。她喜歡冊二哥,喜歡他的笑容,喜歡他的沉默,喜歡他如黑夜般的眸子,喜歡他一切的一切……

為什麼人總是要身處在苦難中,才能知曉自己的真心?為什麼她過去要因為一些事情無病呻吟,而不去面對自己的感情?

小紫眼角流出淚水,卻感覺自己的雙手正恬不知恥地揉著身上年邁老人的肩膀。

不要……不要……她覺得自己好噁心、好污穢……

「我這樣待你,讓你很舒適,是嗎?」林貴寶發出嘶啞的笑聲,十分滿意她的迎合,興沖沖的解開她一身喜服,等不及將她的襦裙脫去,只拉下紅色褻褲,就朝稚嫩的身軀裡挺進……

房門傳來敲擊聲。

「林老爺,我是商殷,我拿到『風月君』的書冊,能否請您出來一下?」

風月君?!

林貴寶停下動作,心神全被吸引過去,他急急忙忙下榻,胡亂穿上衣裳,推門而出。

「可是真的?商殷,你真拿到『風月君』的書冊?」

「當然,不多不少,總共六冊。商殷剛拿到手,就馬上想到林老爺,立刻快馬加鞭送來給您……呃……商殷是否打擾到林老爺了?」

「什麼打擾?可沒這種事!比起『風月君』的書冊,這只是小事。快,書冊在哪兒?先讓我瞧瞧。」

後方有人立刻將書冊遞上一本,林貴寶滿心歡喜的接過,揮手招來提著燈籠的僕役,在火光下如珍寶似的看了又看。

「六冊呢!『風月君』每回出冊子只有三十本,又只在淮都花樓賣,老夫每回都比別人晚一步。商殷,這些可否都賣給老夫?多少銀兩都沒關係。」

「林老爺如此喜愛『風月君』的冊子,用銀兩交易就顯得庸俗……其實,原本就是打算都送給林老爺。」

「真的?」林貴寶喜出望外。要知道,現在「風月君」的冊子,就算用千兩銀子去買,還不見得能夠買到。

「當然,只是……」

「只是什麼?商殷若有事,不妨明說,倘若老夫能夠做到,一定幫忙!」

「那商殷便直說了。今日林老爺納的妾,是商殷一名朋友的心儀之人,商殷斗膽希望林老爺能放過那名姑娘,讓他們比翼雙飛。」

「這……」林貴寶猶豫了。與「風月君」的冊子一比,這名妾室倒不算什麼,只是黃家把閨女讓給他當妾,他不到幾個時辰便把妾讓出,難保不會說話呀!

「林老爺可是擔心誰都黃家說話?」

林貴寶笑了幾聲,「還是商殷懂老夫。」

「關於這點,林老爺可不用擔心。」翟商殷緩緩將黃家閨女逃家,小紫遭黃家利用的經過仔細的說了出來。

翟商殷之所以出現在林家,正是南宮三兄弟知道小紫的去向,並且確認小紫已經被送至平鳩城後,由南宮書在淮都城處理與黃家的糾葛,南宮冊、南宮籍則依照柳娘的建議,拿了南宮冊保有「風月君」的書,快馬加鞭趕至平鳩城。

他們對平鳩城以及林貴寶不甚熟悉,為了避免衝突,便找上翟商殷幫忙,哪知翟商殷恰好識得林貴寶,在聽明緣由後,立刻帶著兩人匆匆趕至林家。

方才遞書之人正是南宮籍,當然,南宮冊也立在一旁,他嘴角用力抿著,渾身肌肉緊繃,必須用最大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粗魯的推開林貴寶,奔入屋內尋找小紫的舉動,他答應翟商殷,一切必須由翟商殷處理,他絕對不能唐突行動,

「竟會如此!」林老爺聽完,心頭大駭,沒想到只是納名小妾,竟會遭遇此事。

「這等大事,商殷不敢虛言,想必此時,黃家正被官府調查。」

「這……這……」

「林老爺把萬姑娘交給商殷,倘若有官兵來找林老爺,商殷也能在旁說明情況,替林老爺證明清白。」

「既然如此,就按照商殷的話……」

林貴寶的話還沒說完,只見一名高大男人繞過自己奔入房內。

「這人……」

「林老爺別急,他便是商殷的朋友。林老爺,您是否可至小廳,與商殷商量後續事宜?」翟商殷如此說著,不著痕跡地將林貴寶帶離喜房。

南宮冊進入喜房,立刻在架子床上發現小紫的身影。她赤裸著身軀,泛著異樣紅潮的臉,淌著淚水。

南宮冊心中一痛,快步上前,將羸弱的她擁入懷裡,覺得她熱燙得厲害,又不斷扭動身軀,嘴裡發出細細碎碎的呻吟。

他用力閉了閉眼,心底明白幾分。

那些人竟然餵她春藥!

「小紫……小紫……抱歉,冊二哥來晚了……」他埋首在她的頸窩裡:心如刀絞的呢喃。

「冊二哥……」她喘了幾下,身軀扭動,又流下淚來。

「是我。小紫,別哭,別哭。」

「冊二哥,我、我好難受……小紫好熱、好難受……」

「噓!再忍忍,冊二哥現在就帶你離開。」南宮冊拉過錦被,小心謹慎地將她的胴體裹住。

「冊二哥,我……我……我不乾淨了……」

「別說,別說了,只要你平安就好。」南宮冊抱起懷裡人兒,邁開步伐,出了喜房,吩咐南宮籍告知翟商殷與林貴寶後,便將小紫帶離林家,永遠離開這處灰暗之地。

乾坤樓裡,一間瀰漫淡淡花香的廂房裡,一名紅衣女子將茶水放在床前,並將一隻瓷瓶遞給南宮冊。

「讓她吃下裡頭的兩顆藥丸,再喝上三、四碗水,藥效便能徹底解除。幸好她喝下的是藏春酒,藥力不強,咱們才有辦法可解。」千紅說。

身處青樓,對於春藥當然有一定的知識,一些較為尋常的春藥,也知道其解法。

南宮冊接過,道了謝,千紅便出了廂房。

南宮冊將小紫從床上扶起,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再從瓷瓶口倒出藥丸,端起一旁已經盛好水的碗,送到小紫嘴邊。

「小紫,乖,張口。」

他靠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使她張嘴,吃下黑得發亮的藥丸後,又喝下三碗水。

過了兩刻時間,藏春酒的藥力,終於完全從小紫體內退去。

「冊二哥……」她嗚咽著,半轉過身,抱住南宮冊,臉頰埋入他的肩窩。

南宮冊不斷撫著她的發,動盪已久的心,此時才安穩下來。

「冊二哥,我不乾淨了,小紫不乾淨了……我還不停摸那個人的身體,我好髒、好噁心……」

南宮冊用力閉上眼,擁著她的手緊了一緊。

「沒的事。無論你如何,在我眼裡,你是最乾淨、最單純的姑娘。」他不停親吻她的發頂。

是的,即使小紫受到這樣的傷害,他也毫不在乎,他絕對不會因為這樣而捨棄她。

一個人是否乾淨,是否純潔,真的能用外在去膚淺評斷嗎?一個人真正喜歡另一個人,難道會因為「不純潔」而不再喜歡嗎?小紫突然拿下裹住身軀的錦褥,顫抖著使自己赤裸的在南宮冊眼前。

「小紫?」

「我不想再後悔了……冊二哥,求求你……」即使她沒明說,南宮冊卻明白她的意思,而他也不想拒絕。

他雙手探上那瘦弱的肩,將她拉向自己,雙唇輕柔如羽,尋找到她的唇,密實吻上,把心中的愛憐、心疼以及失而復得的感受,全數轉為行動。

他們擁吻著,飢渴地吞噬對方的味道。

「小紫,我真開心你仍活著,而不是落入湖裡不知生死,不知所蹤。」南宮冊鬆開她的唇,將她放倒在床上,抬手一下又一下撫摸她的臉頰,最後把唇落上她的眼,細細往潔白的身軀吻下。

他由下往上捧起她的胸乳,揉弄上頭的粉色尖端,用拇指揉了又揉,直到它挺翹而起,依然不肯罷手。

「冊……冊二哥……」小紫輕吟。

「好好感受,我會讓你忘卻那些不愉快,讓你從今爾後只記得我南宮冊的碰觸,讓你只沾染我的氣味。」南宮冊腦袋低下,張嘴便將小巧的雪嫩納入口中,細細吸吮。

他溫熱的嘴,時而將那團柔軟含入嘴裡,時而只用唇瓣抿弄如紅豆般的乳首,戚受到懷裡的人兒,因為被他這樣對待,氣息開始急促起來。

他的舌尖滑過尖挺,在上頭流連逗弄,讓如花苞似的乳尖,在他的舌頭底下羞怯顫抖。

「嗯……」小紫的雙手揉上南宮冊的發,將上頭的髮帶拉去,十指插入烏黑的髮絲裡,將他更往自己拉近。

她感覺到自己的乳尖緊繃挺立,因為他一下又一下的舔弄,變得有些濕涼。她挺起胸,聽見他噯啞的低笑,泛著涼意的乳首立即被納入溫熱的嘴裡,不斷吮吸著。

「冊二哥……」她扭動身軀,雙手沿著南宮冊的腦袋往下,滑至他的屑膀,又往內朝領口探去。

「別急,慢慢來。」南宮冊低聲安撫,改含入另一隻軟嫩,直到同樣濕潤硬挺才甘願鬆口。

他的唇與手往下而去,密密地挑逗她的肌膚,讓上頭綻放屬於他的豔麗花朵,一路往下滑落到柔軟的密林上。

他拉開她的雙腿,定定看著上頭晶亮的動情蜜液。

「別、別看……已經不乾淨,不要這樣看……」小紫身軀一震,羞傀的就想伸手遮擋,卻被南宮冊阻止。

「別遼,在我眼裡,你仍是這樣柔嫩可愛。」他望著她雙腿之間,見到汩汩蜜液惹得她那兒晶亮無比,不由得探手揉上,讓粗糙指頭穿梭其間。

他小心無比的對待,像捧玩精緻貴重的珍品,深怕弄壞了她。

他的指撥開兩片濕潤的貝肉,讓隱藏在其間的蒂兒探出頭來,那可愛的小東西,讓他情不自禁伸出食指對著它輕搔起來,直到它充血鼓起後,他才收手,讓唇降落在密林之上,順著線條滑落,吻住兩瓣殷紅花瓣,將它們含入嘴裡吻著舔著,或用齒輕輕曙咬。

小紫渾身戰慄,小手胡亂揉著南宮冊的發,嘴裡發出嬌吟。

「嗯……嗯啊……冊二哥……」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他的嘴彷彿是個火爐,屬於他的熱度不斷從被他含住的那兒往上竄升。她的那兒麻麻癢癢,期待能被獲得更強烈的對待。

南宮冊沒有辜負她的期待,他吐出嬌豔無比的花肉,並且左右撥開它,舌頭直接頂弄到花核上,或彈或舔不斷玩弄著,引來她細細的尖叫。

隨後,他炙熱的唇轉而往下,來到不停滑出蜜液的小穴前,用舌尖細細舔過周圍,把屬於她的味道捲入嘴裡後,更是拉開她的腿兒,把臉整個埋入其中,霸道吞噬她的味道。

她的身體越來越燙,甚至比吃下春藥時更熱燙。她的蜜穴不停淌出花蜜,許多他來不及吞入的,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將他的下顎弄得滑膩無比。

「小紫,你真香、真甜……」南宮冊含糊不清的讚嘆,對待穴兒的同時,也沒有忘記上端的小核,用指頭不停擰捏著,「需要我給予更多嗎?」

他的逗弄讓小紫更是激烈的喘息,即使快意層層疊疊的幾乎要將她掩蓋,她仍是貪婪地想要更多更多。

「再多一些……我想要再多一些……」

「就依你。」

南宮冊從她身上離開,拉開自己的衣裳腰帶,在她的注視下,慢慢將衣服脫去。

他的身軀壯碩,因為長年習武而結實,與小紫柔嫩的身體比較,充滿陽剛氣息,而那處男子才有的堅挺,早已勃發而立,蓄勢待發地想感受被裹住的溫暖。

他的左手採上小紫的兩腿之間,抹了一手濡濕,然後轉往巨碩,讓上頭沾滿她的味道。

「你真的好小,我真怕弄壞你。」他彎身伏在她身上,嘴唇湊到她的耳邊,吻咬她因為情慾而泛紅的耳廓。

「冊二哥……」小紫敏感的縮起頸子,喘了口氣。

「來,摸我。」他執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胸膛上。

「好、好硬。」不像她賁起的柔軟,而是裹上絨布的巨石,外表絲滑,卻堅硬無比。

南宮冊發出低笑,他喜歡這個說詞。

「小紫,來,腿兒圈著我。」他調整自己的位置,拉起她的腿,讓她環住自己的腰,一手扶著自己的剛硬,抵在她的穴口,深深戳入。

「啊啊!好疼!」小紫發出尖叫。

為什麼?她被奪去清白時,根本沒有疼痛過,為什麼現在卻這樣疼?

南宮冊也察覺到了,縱然他不曾與任何女子發生風月情事,但閱讀大量風月書籍,同時也是專寫風月故事的他,也知曉被他刺穿的那東西是什麼。怎麼會?原本他以為已經不存在的東西,依然安然無恙!

所以小紫其實沒有受到迫害,仍是清白之身?南宮冊咬牙忍住想抽插的慾望,吻去她眼角的淚。

「小紫,剛才那人沒有破了你的身子,你……」

「什麼?」小紫難受的扭動身軀,想把身體裡那巨大的東西拉出來,「冊二哥,你……你拿什麼東西弄我……好難受……拿出來好不好?」

「小紫,乖,別動……嗯……」包裹他的緊窒頻頻揉著自己,逼得他發出呻吟。

小紫以為自己被奪去清白,但事情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他得忍住慾望,告訴她實情。

他捧著她的臉,使她看著自己。

「小紫,其實你並沒有不乾淨……那個人沒有這樣對你,所以你仍是清白的,我才是第一個破你身子的人。」

小紫瞠大眼,「冊二哥,真是這樣?你……你不要騙我……」

「傻丫頭,真正失去清白,是必須像冊二哥這樣對你,將男根放入你身體裡,然後,這樣在你溫熱潮濕的穴兒裡抽動……嗯呃……」南宮冊解釋著,開始擺動自己的腰,讓他的昂揚在緊窒裡緩緩前後抽插。

「啊……冊、冊二哥……」酥麻的快感逼退了破身的疼痛,讓小紫不自覺搖擺起身軀,讓自己迎合著體內的堅挺。

「小紫,你是我的,告訴我,你屬於我南宮冊的。」

「你的……小紫是……嗯啊……是冊二哥的……」

南宮冊胸口一漲,激昂的男性更是在幽穴裡大幅擺盪。

室內瀰漫著濃濃的甜膩氣息,迴盪著男人與女人的呻吟、喘息,以及私密處撞擊時發出的水漬聲。

南宮冊時而快、時而慢的進出心愛女子的體內,身上的汗水滴落在柔軟的身軀上,與她的細汗融合。

不多時,小紫首次抵達高潮,她發出細細高吟,被他擁住的身子顫抖不已,與他結合的私密處緊緊咬住體內的巨大,溫熱的汁液朝昂揚臨頭灑下。

南宮冊咬緊牙,一手圈住小紫因為高潮過後而虛軟癱下的腰部,健壯臀部或淺或深抽插十來下,直到自己也瀕臨慾望高端時,用力撞入。

「啊啊啊……」他埋首在小紫的雙乳之間,發出粗嗄嘶吼,感受自己在她體內噴發的快意。

直到終了,他喘口氣,才抽去埋在她體內稍微消軟的男性慾望。

他的白濁與她的蜜液從穴口處滑出。

南宮冊抓過原先裹著她身子的錦褥,將她泥濘不堪的腿間擦拭一番後,才抱著她,讓兩人交換位置,使她趴在自己身上。

懷裡人兒發出哼聲,一日下來,她實在太過疲憊,又受到他這樣的對待,睡意狠狠席捲她的神智。

「睡吧!有冊二哥在,安心睡吧!」南宮冊拉過被褥,密密蓋住兩人,大掌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纖細的背脊。

這個夜裡,彷彿害怕她被偷走般,他的左臂始終圈抱著身上的人兒,密密保護著她。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27 AM

第十章

三日過後,南宮冊帶著小紫回封淮都城,南宮家上上下下因為小紫的平安而歡喜,南宮老爺甚至激動到打算把小紫認成女兒。

假若小紫成了爹的女兒,豈不就成為他的妹妹嗎?

如此一想,南宮冊說什麼都不會讓事情變成這樣,立刻冷著臉阻止南宮老爺,澆熄南宮老爺的滿腔熱血。

然後,淮都縣令在柳娘的陳述下,得知城南萬老頭遭人殺害一事,並傳小紫上堂問話。

小紫跟著差役前往府衙,熬過審問,親耳聽見娘即將處以斬刑,當她虛弱地走出衙門,立刻落入一堵寬厚的胸膛裡。

她垮著肩,將臉深深埋入那寬厚的胸膛裡。

南宮冊心疼地親吻她的髮頂,「難為你了,咱們回家吧!」

他們回到南宮家,又過了七日,聽見令人料想不到,同時也是轟動淮都城的大事—

原來小紫的娘不甘心只有自己遭受斬刑,心一狠,說出黃家成為暴發戶的由來。

十四年前,黃老爺只是一名繼承緞布家業的小生意人,某日,他認識一位元打城外來,同樣為緞布買賣的商人,兩人言語甚為投機,於是黃老爺便邀請他至家中做客,那位商人也十分樂意的答應。

哪裡知曉黃老爺與對方在家閒聊喝酒時,得知對方剛做完一筆大生意,得了三千兩銀子,心中起了貪念,與黃夫人一同使計將之殺害,霸佔了對方的錢財。

用這方法賺銀兩實在省時,甚至比自己勞心勞力賺銀兩還來得方便!黃家夫婦有此一想,導致往後時間,除了用一般的交易手法賺銀兩,也會找尋對象進行惡毒計謀,之後進入黃府的二夫人,也選擇與之同謀。

只是,黃夫人於四年前因意外死於馬車底下,一生罪孽就此結束,至於三夫人,也就是小紫的娘,黃老爺認為「溫柔嬌婉」的三夫人並不適合進行殺人之事,於是從不向三夫人透露。

然而一山還有一山高,三夫人擁有的心機,是黃老爺絕對想不到的,從她在女兒四歲時離開萬家,之後花上四年,費盡心思隱瞞自己的身份與性格,並且替自己營造另一種溫雅形象,就為了進入黃府享受生活一事來看,便足以知曉在她進入黃府後的第三個月,便已看出端倪,只是佯裝不知罷了。

小紫的娘親最後說道:「他們手段多端,殺害地點時而城外,時而城內,且屍首皆焚燒成灰,我能想到的證據,是老爺書房裡藏的一個玉牌,上頭刻有『安貞堡田宿』幾字。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九年前我進黃府後三個月時,老爺所殺之人的物品。」

縣令一聽,細細詢問此玉牌的詳情,派差役上黃府調查,果真在黃老爺的書房暗櫃發現此玉牌。

差役押黃老爺、二夫人上堂,縣令輪流審問,同時派人至安貞堡詳查,最後確認罪行。

於是,黃家被查抄,黃老爺與兩名妾室當眾斬首,僕役解散。

曾為淮都富貴人家之一的黃家,就此結束。

這項結果,令眾人欷籲不已。到底是人掌掛錢財,還是錢財掌控了人?

混亂的日子終於結束,一切回歸平靜。

小紫在南宮冊的陪伴下,從被親人算計的陰霾與親人死亡的難過中熬了過來。

或許很多人不喜她這般被罵被打被賣還執意拿銀兩回家的鄉願個性,但只有她知道,在父親尚未酗酒度日,母親尚未被窮字逼怕而離家出走的那幾年裡,他們一家子也曾如南宮家般和樂過。

不過,雖然感激父母曾有的幾年養育之恩,她卻不打算再讓自己深陷在混沌的傷心與黑暗中,現在的她只有一種想法:她要珍惜自己,不只為了她本身,更重要的,是想要回應南宮冊喜愛她的心意。

在平靜的日子裡,唯一發生重要並且令人歡喜的事情,是南宮鏡在南宮老爺的哭啼下,風光嫁予翟商殷,

小紫很替南宮鏡感到歡喜,畢竟在等待了整整一年時間,南宮鏡終於與心愛的人結為連理,儘管她十分捨不得與南宮鏡分開。

日子又悄悄滑過幾天,這日,南宮冊來到小紫的廂房,卻見到她站在桌子前,不知在忙什麼?

「小紫。」

他的呼喊讓小紫抖了一下,手裡拿著的東西掉在地上,眶啷眶啷一路滾到他腳邊。

是一枚錢幣。

他彎身拾起,跨步朝小紫靠近。

「冊二哥,你……啊!等、等等……」小紫胡亂揮著手,試圖遮住讓她忙碌的東西,只可惜她的阻止根本毫無用處,他的視線輕而易舉便越過她的肩頭,看見一隻竹筒以及敵落在桌上的許多錢幣。

他執起小紫的右手,將手裡的錢幣放在她的右掌心上。

「有想要買的東西?」南宮冊問。

小紫不願對南宮冊說謊,搖了搖頭,「這些錢是我存下來打算還老爺的。」

「還爹的錢?你何時欠爹銀兩了?」南宮冊不解。

「是當年老爺給爹的一百五十兩,我想把這筆錢全部還給老爺。」南宮冊好驚訝,沒想到她竟然想要還那筆錢!

「你怎麼突然……」

「並沒有突然,其實我打十二歲開始,就一點一點開始存了。剛進南宮家時,月俸二兩銀,我全給了爹,但十二歲那年,夫人將我的月俸調成三兩,我依然給爹二兩,剩下的便存下來。而這些年開始抄書,另外有工錢拿,進展就更快了。我現在只差二十三兩,就存足一百五十兩銀了!」

難怪他從未見她買不必要的東西,例如姑娘喜愛的首飾髮簪或是妝點自己的小飾物,原來她都把錢給存下來了。

這項領悟讓南宮冊的心口盈滿心疼。

其實她根本不必如此,爹娘每月給她月俸,就是讓她能夠買一些自己需要或喜歡的物品,卻沒想到她把大半部分給了萬老頭,剩下的一小部分竟然還是不肯花在自己身上,而選擇存下來,就為了替萬老頭還債。

多麼不值得呀!那樣的爹,憑什麼得到小紫的孝順?南宮冊在心中皺眉。

當然,這些替心愛女人打抱不平的言語,南宮冊是不可能說出口,他不會讓小紫難受。

「你不需還那些錢,爹不會在意。」

「冊二哥,小時候,我總認為自己是個『東西』,所以爹才會隨意拿我進行買賣,但是這項認為,卻因為老爺而消失無蹤。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老爺撕毀我賣身契的意思,只覺得既然老爺撕毀我的賣身契,那麼當初的一百五十兩一定要還給老爺才行。然而直到長了知識,我才逐漸領悟老爺的真正用意,老爺不只歸還我自由,並且在告訴我,我的價值,不會只有一百五十雨,不會只有一張契紙,我,絕對不是『東西』。」

「既然明白爹的用意,為何又要……」南宮冊話說到一半,便理解了小紫的想法。

她因為明白,所以才堅持要歸還銀兩。或許,那些銀兩在爹眼裡只是一塊塊物體,但對她來說,那些銀兩卻代表她的戚激,是證實她的價值與自己不是「東西」的物體,而無關替萬老頭還債一事。

「傻瓜。」他將她拉入懷裡,下顎抵著她的腦。

「我就是傻。」她皺皺鼻,「冊二哥,你不能把事情說出去,這是我的秘密。」

「想讓爹嚇一跳?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頑皮?」

「才不是頑皮,我只是不想太早讓旁人知道。」

「好,答應你,我任何人都不會說。」他擰擰她的鼻。

小紫笑著,臉揉了揉前方寬厚的胸膛,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墨香,眼睛半瞇,享受被疼寵的滋味。這是她這陣子最喜歡做的事情。

冊二哥的懷抱真的好舒服、好溫暖,寬大剛強到令她安心,彷彿即使天崩地裂,她也能安然無恙。

她覺得上天真的對她太好,讓她有幸進入南宮家,遇見冊二哥,並且獲得冊二哥的喜歡與陪伴,她想,再也不會有人比她還要幸福了。

好半晌,小紫從他懷裡抬起腦袋,臉頰因他的體溫而紅潤,粉嫩嫩的,讓他情不自禁低下腦袋,親了她一口。

才這麼一下,就讓小紫害羞了。前些日子南宮冊顧及到她的處境,當有機會能夠兩人相處時,頂多只是擁抱她,從來沒有腧矩行為。

她的臉頰飛上一抹嫣紅,說話因含羞而不流利,「冊二哥,你……你怎麼會突然過來找我?」

南宮冊望著她含羞帶怯的神情,心裡與身體都因為她而產生騷動,真想狠狠把她揉入懷裡。從初次品嚐她到現在,到底經過多久時間?

「你不是想看我寫的書嗎?先前我把手裡留著的幾本都送人了,好不容易我最新寫的故事已經成書,上架之前,我想先讓你看看。你想看嗎?」

小紫雙眼一亮,連連點頭。

南宮冊讓她離開自己,從懷裡拿出一本藍皮冊子。紅鶯傳?

「冊二哥,你寫的是人物傳奇故事?」

「算是。」

「算是?」小紫困惑地眨眨眼,為什麼說得這樣模糊?是不是人物傳奇,應該要十分確定才是呀!

南宮冊微笑,「等你看了便會明白。」

小紫才想說些什麼。便聽見遠處傳來叫喚她的聲音,她認出是黃嬸的嗓子,猛然想到自己答應黃嬸,要一同到市集去。

她匆忙把桌上的錢幣收入竹筒,又把竹筒放入衣箱的深處,至於《紅鶯傳》則放在窗子下的小桌上,決定晚些再來翻看。

此時,黃嬸恰好進來。

「小紫,可好了沒……咦?冊二爺也在?」黃嬸眼角瞄到一旁的南宮冊。

「我來找小紫說些事情。」南宮冊朝黃嬸點頭。

黃嬸愣了下,隨即突然領悟。

哎呀!莫非她黃老太婆打擾了這對有情人?罪過、罪過呀!冊二爺與小紫之間的感情,打小紫平安回淮都城起,大夥都看在眼底呢!

「既然如此,你們慢慢聊,老太婆不打擾啦!」黃嬸說著就打算出去。

「我們已經說完了。小紫,你要同黃嬸出去?」

呀呀!冊二爺的說話聲,怎麼兩種調調?和小紫說話時的聲音,溫柔到能掐出水來。

黃嬸瞄了眼小紫,正好與小紫的視線對上,看見她倏地臉紅起來,一邊說著「老太婆先出去等」,一邊捂嘴笑著離開。

「嗯、嗯!」小紫覺得臉頰熱到能夠把雞蛋打在上面煎了。

她低著頭,和南宮冊說聲「晚些見」,就想趕緊出去,否則讓黃嬸等晚,肯定會被揶揄。

「小紫。」

「什麼……」被拉入炙熱的懷裡,下顎被抬起,嘴唇讓一張薄唇堵住,男性氣息灌入她的嘴裡。

小紫倒抽口氣,卻也軟倒在他的懷裡。

她的氣息還是如此香甜誘人,讓南宮冊眷戀地汲取著,誘哄青澀的她與自己纏綿。他一手揉著她的背脊,另一手將她的臀壓往自己,使她感受因她而起的情慾。

半晌,他的唇鬆開她,雙眼深深地看著她酡紅的臉,情不自禁的不斷啄吻她的嘴角。

「出門小心些,嗯?」

「好。」

「晚上我來找你,可好?」大手捏著她的小臀。

她這時才注意到小腹正貼著……她倒抽口氣。

南宮冊親吻她燙紅的耳殼,低聲問:「小紫,好嗎?」

她當然明白南宮冊晚上來的用意,她怎麼可能不明白?只是,她要拒絕嗎?她想拒絕嗎?

她咬著唇。心顫抖著,輕輕點了下腦袋。

一場令小紫幾乎承受不住的男女糾纏,在南宮冊深深撞入她嬌軟馨馥的身體,灑出慾望的種子後,宣告結束。

南宮冊低低喘息,滿足地親吻身下小女人半殷的嘴唇,翻身使她窩在自己的身側,長腿與她的糾纏一起。

她的身軀與他的緊密貼合,彷彿他們是為了彼此而誕生,他喜歡這種感覺,他屬於她,她屬於他。

他拂開因為汗水而黏在她頰邊的發,注視著她的眼神令她臉紅,她將臉往他懷裡再靠近些,同時聽見他低沉的笑聲。

「這麼容易就害羞了?」南宮冊拉起被褥仔細蓋住兩人,大掌在她的背上來回遊移。

「和黃嬸說一樣的話。」

「什麼?」她的溫軟氣息呼在他的胸口上,讓他有些發癢。

「黃嬸今早也說我面皮薄。」

南宮冊低笑,「果然不是只有我這樣認為。」

她也不願意這麼容易臉紅,這沒辦法控制嘛!小紫在心裡咕噥。

「小紫。」小紫發出輕哼,因為他的舒適懷抱而變得傭懶。

「你可看了那本《紅鶯傳》?」被這樣一問,小紫的腦海裡突然湧現一些畫面,全是《紅鶯傳》裡頭的故事情節。

「冊二哥,你是不是拿錯冊子給我?」她試探問著。

「確實是那本沒錯。」

「可……可是……那……」那可是風月書……

「我用『風月君』的名兒,專門寫風月情慾故事。」南宮冊看著她瞪眼張嘴的表情,不由得再次發出低笑。看來,這項事實,嚇到了他的小女人。

「你看完了嗎?覺得好看嗎?」

小紫哪裡還能說出感想?她可是看到一半,就把那本令人臉紅心跳的書扔到一旁,就怕再往下看,會羞暈過去。

沒想到那書竟然是冊二哥寫的!冊二哥一點也不像會寫出那樣文字的人哪!

「冊二哥,你為什麼會寫那樣的書?」

南宮冊回憶往事,嘴角勾起,「以前在學堂唸書時,曾經有人帶來一本春宮書,在課堂後傳閱時,恰好傳到我手裡,我還沒翻它,便被夫子瞧見,不僅將書沒收,還要我抄五十遍的中庸。

「我當時心想,夫子明明教導我們要『好學』,難道那不是『好學』的一部分嗎?當下心生不滿,向同儕借了本春宮書,稍稍翻過後便有了想法,動筆寫了篇故事,放在夫子案桌上,並且躲在一邊,等著看夫子的反應。」

小紫瞪大眼,沒想到南宮冊也會對夫子頑皮,「結果呢?」

「想不到夫子反覆看了三回,還把故事仔細收藏起來,只不過在課堂上,他板著臉把我們訓斥一頓。」南宮冊停了一會兒,才接著道:「之後,我每月都會找些『資料』翻看,特意寫一篇放在夫子案桌上,原本只想鬧鬧夫子,沒想到寫著寫著卻產生興趣,於是一直寫到現在。」

「好奇怪的興趣由來。」

「這項興趣的來歷真的頗為奇妙。」他同意,「不過,我最近一直在想,會不會是上天知曉我會喜愛上你,才會要我遭遇此經歷?」

「為什麼……」小紫掩嘴打個呵欠,舉手揉揉因為困頓而有些乾澀的眼,

「怎樣說?」南宮冊摸摸小紫的臉頰。

「困了?」

「有一點。」

「那便睡吧!別撐著。」她的眼皮快閉上了。

「可……」他還沒說原因呀!

「明天再告訴你。」

「好……」小紫喃喃,不到片刻便睡著了。

南宮冊貪看著她的睡顏。

上天真的待他太好,讓他曾經有過那些經歷,讓他喜愛上寫風月書,讓他成為「風月君」。

假如,他沒有寫風月書,或許就不會認識柳娘,或許就無法從柳娘口中得知心愛女人的真正去向,夏不可能有「風月君」的故事,讓他能夠順利帶回小紫。

嗯……或許,也該感謝夫子,曾經讓他罰抄五十遍中庸。

有時候,一項當初忿忿不平的事情,以後的時間裡,或許會深深威謝它曾經發生。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28 AM

尾聲

書房裡,紅鶯雙眼朦朧,被心愛的良郎壓制在長桌上,腿兒被大大拉開,其間的小洞兒可憐兮兮地被勾掏褻玩著。

良郎瞧著眼前的淫媚之景,看著指兒被小小的桃源洞兒吞噬的模樣,激動的鼻翼張闔,心如擂鼓,不管紅鶯如何哀哀討饒,他仍騰出一隻壯臂,向上攫住那只在外招搖的乳兒,配著下邊的動作,掐擰揉弄。

「良郎……停手啊……外頭……外頭還有人哪……」

良郎可不願因此收手,反而兩手手心一轉,分別擰住乳尖兒與小花核兒,一扯一壓,頓時又騷又媚的吟啼從紅鶯的唇兒逸出。

「就是要讓人知曉我欺負你,好讓大夥明白你是我良郎的人……瞧瞧你,壞丫頭,春水都染濕了我……」

南宮老爺啪的合上書冊,一張臉先是錯愕,接著紅得發燙。

這……這是……

他走到架子側邊,雙眼往上一瞄,只見寫著「春風架」三字的牌子,穩穩當當掛在上頭。

會有這牌子,是南宮籍籌畫的,他讓每個書架上都掛著能夠區分書冊種類的牌子,好讓客人方便找書,不必找雜役詢問。這項規畫已經實行了三個月時間,客人盡皆稱讚牌子的便利。

不,這些都不是要緊之事!他原以為「春風架」是放關於春天多麼美好,春天多麼令人心曠神恰的詩詞冊子。

會不會是阿籍弄錯,所以才把這書放在這兒?南宮老爺急忙將書夾在腋下,轉回架子前,隨手抽出幾本再行確認。一看,傻眼。

「爹,您在這兒呀?娘正在找您呢!」

「阿籍,你……你說說……這是什麼?」南宮老爺揮著冊子。

「嗯?什麼?這本書是《紅鶯傳》呀!」怎麼了嗎?

「我不是問你書名,這、這內容……你……」

「內容?它是風月書呀!」

「風月書?你怎麼把這種書放在鋪裡賣?這成何體統?」

「食與色,是人的本性,會產生『色』的念想,正代表咱們吃飽穿暖無所憂。」某人搖頭晃腦。

南宮老爺面頰一抽。

「前人曾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不正是說情慾這玩意,是人的基本慾望嗎?」

南宮老爺嘴巴開開闔闔,對於小兒子的「高見」,一時之間找不到反駁的字眼。

「何況,爹,您以前不放這書,不是因為小鏡的關係嗎?現下小鏡出嫁了,放風月書在鋪裡,應該不打緊吧?」

「你忘了還有小紫嗎?小紫還沒嫁人呀!」

「小紫?唔……」南宮籍抓抓腦袋。

「快,把這架的書都收起來!」

「可是爹,小紫應該已經看過啦!我記得二哥有拿給她看。」

「阿冊怎麼會給小紫看……」

「老爺,您叫我?」

「小、小紫?」南宮老爺一驚,「小紫,別過來這裡!」

呢?老爺怎麼一臉驚恐?小紫的眼神轉向南宮籍,卻見他聳了聳肩膀。

「小紫,二哥給你看過《紅鶯傳》吧?」

「啊?嗯!」小紫紅著臉點頭。

「什麼?阿冊那小子……」

「爹,您找我?」

「你怎麼給小紫看這書?」

南宮冊瞄了南宮老爺手裡揮著的書一眼,「那是我寫的,我想讓小紫知道我寫的是什麼樣的書。」

南宮老爺腦袋轟的一聲。那是他寫的?那、是、他、寫、的……

「冊二哥,老爺好像傻了,怎麼辦?」

「你把事情告訴爹了嗎?」

「還沒,可是老爺現在這樣……」

南宮冊微笑,「不打緊,快說吧!」他跨出幾步,把抱著的竹筒塞到南宮老爺的手裡。

小紫點頭,視線轉向南宮老爺,朝已經震驚到僵硬的南宮老爺福身。

「小紫很謝謝老爺,謝謝老爺當年把小紫帶進南宮家,讓小紫認識南宮家的所有人,讓小紫明白自己的價值。如果沒有老爺,小紫現在就不會這樣幸福了。竹筒裡的銀兩,是當初老爺買下我的一百五十兩,或許對老爺來說,這些錢沒什麼大不了,然而對小紫而言……冊二哥,老爺好像沒聽見耶!」

「既然如此,就到此為止吧!」

「咦?可、可是……」

「你不是還要去茶坊嗎?先到門前等我,我和爹說些話,嗯?」小紫有些猶豫地點頭,然後往外走去。

南宮冊看著她的背影,神情儘是溫柔。

南宮冊對南宮老爺說:「爹,您不用擔心小紫看風月書,因為我會負起責任,小紫……已經是我的女人。」

「冊二哥,我好像聽見石頭碎裂的聲音。」是他聽錯了嗎?

「是嗎?」南宮冊一笑,「我和小紫出門了,晚膳前會回來。」

「慢走呀!啊!阿福,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然後書架前頓時沒了人影……呃!不對,還有南宮老爺,只是……

「這裡怎麼擺著一尊石像?」

「哎喲!還溫溫的呢!什麼時候打造石像的技術這麼好了?」

「這石像是仿南宮老爺打造的吧?哇呀!可真像呢!」

於是,抱著竹筒,化成石像的南宮老爺,讓人評頭論足整整一個時辰,才恢復原狀,然後,他花不到半個時辰,便接納小紫歸還的銀兩,以及小紫與二兒子在一起的事情,卻花上一整年的時間,才接受自己那打小到大不曾讓他擔心的二兒子是寫風月故事的事實。

唉……南宮老爺,事實總是事實,想逃避也沒用嘛!是吧?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2-10-5 08:32 AM

番外篇習慣

自從成親後不久,小紫漸漸注意到,她的冊二哥不知何時養了一個令她無可奈何的習慣。

這項習慣,她對南宮冊抗議不知多少次,只是他每日依然故態復萌。

終於在今天,她真的生氣了!

「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每次早膳,我們總是落得最後,害大家都在等我們。」難得生氣的某人雙手擦腰,又氣又窘地跺腳,「冊二哥,你還笑!」

南宮冊一把撈過小女人,將她擁入懷中,愛極了她紅鼓鼓的面頰,儘管是因為生氣而紅潤,但依然可愛萬分。

他親吻她的面頰。

「冊二哥!」他總是用這個方法讓她退步,今天她說什麼也要狠心些,今早娘的笑容,讓她羞到真想挖洞把自己埋進去呀!

南宮冊扳過她的臉,嘴唇堵上她的,密密實實吻了一番,直到胸前的小女人快喘不過氣,才甘願鬆口。

「成親之後,你的脾氣變了不少,嗯?」

「還不是被你害的。」她的嗓音明顯弱下來,像蓬鬆的棉絮,柔柔軟軟。

南宮冊低笑,又連續啄了小女人幾口,終於放開她。

「娘他們不會在意,何況我們並沒有耽擱到用膳時間。」他說出事實。

「雖然沒有耽擱,但是……」想到娘彷彿明白一切的笑容,小紫將臉埋入雙手之中,低低呻吟。

南宮冊發出好笑的嘆息。雖然他不覺得最後抵達餐桌是值得苦惱之事,但自己的小女人煩惱成這樣,他心裡產生一點點、一點點、微乎其微的罪惡感。

「別煩惱了,明天我保證絕對不會最晚抵達,好嗎?」

「真的?」

「真的。」南宮冊信誓旦旦保證。

夜深,人不靜。

「哼……嗯唔……慢、慢些……太快了……」

聽見哼哼哀哀的討饒聲,南宮冊反而更加賣力,一下接著一下,連綿不絕地聳動著腰桿子。

「乖,夾住我……」他握住小紫的腳,圈在自己的腰上,「小紫……呃……真緊……」

他單手撐著自己,另一手探至兩人的交合處,撫弄小女人脆弱鼓脹的小核,一邊又低下腦袋,熱烘烘的嘴吮吸住不停聳動的椒乳,就是要讓她因為自己而受不了。

身子上下不斷被他挑弄,一下又一下,她的那兒感受到他的鼓脹,將自己大大撐開、摩挲,她的乳尖因為他的吸吮而發出尖銳的快感。

小紫抱住埋在胸前的腦袋,十指插入他的發裡,承受心愛男人的一切。

突然……

「啊……冊、冊二哥……別用那兒……啊嗯……」

「這裡嗎?」南宮冊小幅度聳了聳腰,讓埋在緊窒濡濕之處的男性慾望,對著一處地方聳動。

小紫簡直要瘋狂了。

「不,別、別再用……好……好酸……」她激動地挺起身,雙手緊緊抱住南宮冊的頭。

南宮冊豈會罷手?在他不斷的刺探之下,發現這處地方能夠讓心愛的女人更加愉悅,儘管她不停呻吟要自己停止,但他看得出來,她十分興奮。

「喜歡冊二哥這樣?」他放慢速度,惡意對著那處地方頂弄。

「呼嗯……求你……」

「求我什麼?」

「別弄那兒……好、好難受……」

「難受?」他臀部一緊,猛然加快速度,每一下都頂到那處地方,「可……啊……小紫……把我絞得這樣緊……是因為舒服吧……」

堅挺在穴兒裡不斷進出而發出的水潤聲,迴盪在兩人之間,濃濃的甜膩氣味促使兩人更加往情慾的巔峰而去。

他的雙手撐在小紫的腦袋邊,身體伏低,讓自己能更小幅度的擺動,他的胸口甚至能感受到她硬挺的乳尖兒,隨著她身子的擺動,一下一下摩擦著他。

「呼哼……小紫真棒……」看著心愛女人逐漸瀕臨高潮的面容,看著她因為自己而嫵媚、豔麗,他心頭的騷動更加劇烈。

無論多少次,他永遠也看不厭倦她這模樣。

身下的小女人穴兒開始更加緊縮,他明白她即將抵達高潮。

果不其然,沒多久,她便發出嬌媚的高吟,腿兒緊緊環住南宮冊的腰,下體緊縮起來,狠狠咬住在作惡的男性慾望。

「啊啊……」

南宮冊此時用力挺進,使分旁迎向迎頭而來的滑潤,緊接著他扶住就要癱軟而下的女小人,箍住她的臀兒,奮力聳動再聳動。

最後,他發出低沉嗄啞的嘶吼,將種子餵入小女人的體內。

「為什麼每次都這麼累……」小紫疲憊的喃喃,惹得南宮冊低笑起來。

他的小紫,就是這麼可愛。

南宮冊翻過身,使她趴睡在自己的胸前,並且再次感嘆她的嬌小。他總是不敢在事後讓自己壓在她身上,就怕壓壞了她。

因為兩人交換位置,原先埋在她體內的男性慾望,不小心脫離而出,使得許多滑潤液體混著他的濁白,從被男人狠狠疼愛過的小洞穴裡流了出來,只是小紫已經沒精神管那些了。

今夜,她被他抓著疼愛了三次,真的累壞了。

「冊二哥……你不許再……你答應過的……」她低聲發出不清楚的咕噥。

南宮冊拉過被子,蓋住兩人,大掌撫著她濕汗的背脊,直到確認她完全睡著,才往下轉至她的小臀,指頭尋找到滑潤的穴口,一手握住仍有些硬挺的碩長,緩緩送入她的體內。

比起裸露在外,他更喜歡埋在她體內,溫熱、柔軟、緊窒,絨布般的觸感令他沉醉。

「我答應你明天不會最後,但……」可沒答應不埋在她的體內過夜。

這就是他心愛的小女人日日朝他抗議的事。每回清晨,埋在她體內的男性慾望總是硬挺不已,並且迫切渴望摩挲包裹自己的緊窒,讓他即使在朦朧之間,仍會憑著本能尋求歡愉,直到真正清醒,她早已被他壓著,發出可憐的哼哼聲,一下一下承受他的一切。

他的小女人以為,因為他把自己放在她的體內,才導致這樣的結果。她不明白,即使沒有這樣,情況也不會有所改變。他不想多做解釋,反而期待這項行為,能夠成為她的一項習慣。

不,應該說,他絕對會讓她習慣。

絕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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